同床

    “少主,新军师!”邢棱看到他们过来,热情地招手道。

    后院里的假山前,用砖临时砌了灶,一只油滋滋的烤全羊正在架上,皮肉烤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几个酒坛子放在一边,有几个竟然已经空坛了。

    穆羿推着他的轮椅过去,这看起来是太守府内的小花园,现在被用来做露天烧烤的场地,叶阙想,若是被那位家财万贯的闾州太守,不知道要怎么心疼。

    邢棱和文涟都是席地而坐,文涟就算是吃饭,也未摘下她的面具,只是换了一个遮上半张脸的,露出嘴巴和下巴来。

    叶阙眼尖,看到了她面具未遮住的地方好像有一点红斑露出,思及这可能就是文涟戴面具的理由,再深想下去对别人太不尊重了,他也就把视线放到烤全羊上。

    邢棱得意地撕下一块羊肉,“新军师,你肯定没吃过这种烤羊吧?”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叶阙的轮椅到了跟前被酒坛子给挡住了,邢棱和文涟都是席地而坐,就垫了一个草席,靠着灶火也不会冷,但这下就被叶阙给挡住了。

    从后面伸出一双手穿过他腋下把人抱起来,有侍者拿了软垫过来,她才把叶阙稳稳放下去,“坐好了吗?”

    叶阙点点头,却有些紧张地避开她的视线,“多谢少主。”

    穆羿看出他的不自在,勾了勾唇,直接就坐在他的旁边,“举手之劳,镜兰不用客气。”

    “来来来!大口吃肉!”邢棱看他不动,撕下一个羊腿给他,“还好这次出门把咱们的厨子带上了,这西南菜我是真心吃不惯!”

    “谢谢邢大人。”叶阙慌慌张张地接过羊腿,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烤全羊,平时他都不太吃羊肉,觉得有股膻味,这个好像没有,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外面腌制的酱汁咸香入味。就算叶阙这种对口腹之欲没有很大追求的人,都忍不住一口之后又多吃几口。

    “你不让我叫你军师,怎么反而叫我‘大人’?”邢棱抱着酒坛子直接对口灌,小麦色的脸被酒气蒸的酡红。

    “是我叫错了。”叶阙立刻认错。

    “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邢棱从旁边的炉子上把温着的酒壶拿起来,“来来来,喝酒!感情都在酒里!”

    邢棱还是先给穆羿倒满,“少主,您先嘿嘿。”然后再给叶阙前面的碗倒上,“这酒是闾州这里买的,等回去我再请你喝北辰的马奶酒。”

    听到是本地的酒,叶阙反而松了一口气,那这样还是可以喝点的,也不用找借口避酒了。

    穆羿拿起酒碗,没有立刻喝,先是用无名指蘸酒,向天上弹一下,向地上洒一点。

    叶阙看着她动作,这是北辰人喝酒前的礼仪吗?

    穆羿接触到他疑惑的目光,微微一笑,解释道:“敬天、敬地。”

    再抬手到叶阙的眼前,无名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敬朋友。”

    明明只是一触即分,叶阙忍不住双手捂住额头,被穆羿碰过的地方却好像被火灼过一样。

    穆羿用余光瞄到他的反应,用喝酒的动作掩住自己翘起来的嘴角。

    戴面具的好处就是文涟就算在上司面前翻了个白眼也没被人发现,看来少主对这个西青来的新军师很满意,北辰也有从其他国家跑来的降臣降将,能让穆羿这么上心的还是第一个。

    “少主,我敬你!”邢棱用酒坛子去碰她的酒碗,穆羿碗里的酒被这么一撞洒出大半。

    “邢棱,你少跟少主敬酒,明天还要去南靖那边参加庆功宴。”文涟提醒道。

    听到“南靖”,埋头吃羊腿的叶阙头抬起来又迅速低下。是了,南靖刚打了胜仗,肯定是要办庆功宴,到时候宗麟肯定也会出席,那他也得找机会跟着穆羿一起去才行。

    他正想着,就听文涟说:“明日让叶阙跟着去吧,少主要与南靖太子分这一战之利,没人比他更清楚西青的情况。”

    叶阙正愁没有借口跟着去,正巧文涟给了他这个机会。她说的没错,南靖灭了叶阙的故国,他现在又是穆羿的臣下,让他去与南靖谈判分利,于情于理他都会为北辰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你既然选择了少主,那么以前的深仇大恨也要暂且放下,别做出什么有损北辰的事情来。”文涟的话语平静,倒是没有警告与威胁的意思,好像只是随意地提点一句。

    听到她这么说,叶阙反而觉得稍微放心,北辰的君臣待他都有些太好了,他一直准备着应对试探与刁难,文涟的话反而是正常的。

    他端起酒碗敬她,“文大人放心,叶某并非不知感恩之人。”

    文涟与他碰碗,这一茬就算是过去了。

    穆羿在一边屈起一条腿,静静看着他们交流没有出声,看到最后自己的两位军师达成了一致,才让侍者把羊骨汤端上来,“镜兰明日要跟我出去,酒就别喝了,这汤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叶阙也不敢喝醉,从善如流地接过汤碗,小口小口喝着,就算是深秋的夜里,从内而外好像都暖和起来了。

    自从南靖开始攻打西青开始,他已经两年没有这么安稳地坐下,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酒足饭饱后,穆羿有事要处理,是文涟推叶阙回去的,路上叶阙跟她问了一下北辰和南靖之间的情况,好准备明天的谈判。

    ……

    “没有岳峰在身边,真的好不方便。”叶阙自言自语道,他让侍者把热水打来就让他们下去了,靠自己一个人洗漱完水都冷了,头发还湿哒哒的,也没有力气去擦了。

    能把自己挪到床上已经耗掉了最后一点力气,都怪他以前太依赖别人了,也没有锻炼过上肢的力量,这么瘦弱的胳膊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谁?!”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立刻撑着坐起来。

    “是我。”穆羿把门关好后走进来,撩起他一缕头发,“怎么还是湿的,下人呢?”

    “我没让他们进来伺候,不太习惯。”叶阙不自在地把自己的头发抽回来,“我一会自己擦干就好,少主找我是有事要说吗?”

    穆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走到外间去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过来,盖住他的脑袋把头发给拢起来,“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我、我自己来!”叶阙没想到她纡尊降贵要给自己擦头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北辰的少主了。

    “你坐好。”穆羿戳了一下他的腰,让他坐直来,“镜兰今年才十九吧?这么多白发跟个小老头似的。”

    叶阙知道自己少白头,纠正她对年龄的说话,“虚岁二十。”

    穆羿给他擦头发的手法很熟练,叶阙知道穆羿今年二十五,有一个小她十岁的胞妹,这种事情做得这么熟练可能跟她的妹妹有关系。

    “好了。”穆羿把湿毛巾随意搭在一边的椅子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阙只能又问了一遍,“少主若是有事,便直说吧。”

    “怕你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过来看看。”穆羿笑了笑,看起来不似作假。

    “若少主怕我不习惯,就把岳峰放回我身边吧。”叶阙顺势提出要求。

    穆羿这次松了口,“只要他没了武功,跟在你身边伺候也不是不行。”

    “少主当我没说过。”叶阙明白她不放心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西青人。

    穆羿也退一步,“你用不惯北辰的下人,那我让他们在闾州买个身世清白的奴仆来跟着你,如何?”

    “多谢少主。”叶阙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短短一天内他确实承了穆羿太多人情,心想明天的谈判一定要做好了,这样他以后若是要离开,也不必被人情所束缚。

    穆羿把他放倒在床上,推到床榻里面一点,腾出一个人的空自己躺上去,“你既然认我做了主,我自然是会对你好的。”

    “少主若是喜欢这个房间,我可以去住别的房间。”叶阙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看不懂穆羿此举是什么意思。

    穆羿侧过身子,用手肘撑在耳边看着他,“我听闻西青的青帝、云丞相与龙将军经常同床眠卧,怎么,你不喜欢吗?”

    “这……”叶阙语塞,穆羿说的事是真的,关键先帝和师父他们都是男人啊,这和他们两个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吧。

    而且他是降臣啊,穆羿就这么放心睡他身边,虽然按他的情况也没有能力对穆羿不利就是了。

    “镜兰是嫌人少吗?”穆羿笑起来,“我房间是大床,我们再把文涟和邢棱叫过来一起睡,不过邢棱有家室,可能不会答应我们。”

    叶阙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不管怎么样都非常奇怪啊,像是聚众干一些不好的事情。还不如跟穆羿妥协,摆了摆手,“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穆羿捉住他的手腕,“什么时候受的伤?”

    叶阙指头上用丝绢包扎着,“洗澡时没注意划到了。”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穆羿拉着人躺下。

    叶阙不想和穆羿面对面,他费劲地翻了个身,面对这墙壁睡觉。

    穆羿习武自是耳聪目明,一听就知道叶阙的呼吸频率就知道他根本没睡,说不定又是在思念故国,“镜兰和我一样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吧,说这话就能睡着了。”

    叶阙也不能真不答她的话,被穆羿拉着聊天,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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