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做什么！”赤星乙差点喊了出来：“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来人了！
李成言拍了拍影子，赤星乙只得闭上了嘴。
晚上，太监一出寝殿的门，赤星乙便急不可耐地显了形：“老子往日说要你那泼妇，那是说来吓你的，你仔细瞧瞧，我眼睛瞎了没有？”
李成言伸伸手，示意赤星乙转过身去，一边除衫一边说道：“我想她了。”
赤星乙“呕”的一声：“怎么，这几日也没见他，你父母也不待见她？”
“全山海，不喜欢她的，恐怕就你一个。”
李成言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去岁母后说我待佑言太好，必不是智识之君该有的姻缘。所以我俩在宫中，自是要避嫌的。”
赤星乙突然感觉一脑袋浆糊：“那又让你们同去锦国？”
“她是西旖公主，自是要为西旖出力的，比如，嫁个锦国王孙。”李成言入了浴桶，一阵水声响起：“我在锦国当然要把她跟紧点，不然，岂不真把她拱手送人了？”
赤星乙突然想起了宇文瀚：“如果，还真有锦国的王孙看上你的小媳妇了呢？”
“佑言断不会愿意嫁给别人。”
伴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李成言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公主的嫁途并由不得她意愿的。”
“所以，我一定要坐稳西旖王储的位置。”
赤星乙越听越费解：“你不是西旖国王唯一的儿子吗？王储不是你，还能是谁？”
“西旖的王位，由王上指定，传族内任一男子。我虽无亲兄弟，但堂兄弟却是一大堆。”
赤星乙忍不住转过身去：“哪有人会不把王位传给自己亲儿子的！”
四目相对，李成言全凭在王宫内多年的忍耐磨炼才没尖叫出声。
赤星乙赶紧转了回去：“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听不到李成言的回答。
“真的，我视力不好，刚才连你是男是女都没看清。”
李成言低声怒吼：“赤星乙，你绝对是故意的！”
— —
“真生气啦？”
躺在榻上，赤星乙渐渐觉得情况不妙。
他翻到床下，想去察看李成言的神色。
李成言立刻将头埋在了被子里。
赤星乙掀开被子，见到李成言一张波澜不惊的笑脸。
赤星乙无奈地说了句：“你觉得你现在笑，合理吗？”
李成言的笑脸纹丝不动。
赤星乙只得无奈地吹了口气——
面前的笑脸散去，李成言的脸上竟满是泪痕。
“哪有人把幻术用在假笑上的？”
赤星乙伸手去拭李成言的泪水：“我的真身你不也见过，我哭了吗？”
想到赤星乙的青面獠牙，李成言哭得更起劲了。
娇气，实在娇气。
赤星乙只得一双大手将他的头扳了过来：“我发誓，真没看清楚，行了吧？”
“真的？”
李成言抽抽嗒嗒的，赤星乙见他泪水在睫毛上闪烁，像清晨松针尖上的露珠，霎时有些晃神。
“真的，绝对真。”
李成言止了泪。
赤星乙心道，这人还真好骗，发誓这种东西，都信？
李成言睡熟后，赤星乙故技重施。
今夜，游走在西旖王宫之中，他有些焦躁。
白日里去过的各处，都没有丝毫告神剑的踪迹，而他怕灯火显了形，又只能在檐影壁暗中行动。
寂静的西旖王宫犹如巨大的迷宫一般，静谧地张着巨口，等待着踏入网中的亡命之徒。
赤星乙探手触了触夜空，向西旖王的寝殿摸去。
西旖王的寝殿四周，灯火通明。
赤星乙从屋顶跃过，趴在瓦上想要倾听殿内的动静。
内里似乎十分安静。
西旖王一个人孤零零地睡着了？
赤星乙撇了撇嘴。
年纪也不算老迈，如此清心寡欲，难怪只有李成言一个小孩。
不过，既然这人晚上一个人睡的话……
赤星乙翻回李成言的寝殿后，拟了咒术在李成言身上。
搞定！
只要明日李成言与他老子亲近，引了咒，晚上我便试试在那老儿的梦里，能不能探出告神剑的踪迹。
眼前的李成言突然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姐姐……”
姐你个大头鬼！
赤星乙躺了下去，黑着脸揽住了李成言的肩膀。
梦中的李成言，在一处山林里游憩了一整晚。
和风暖阳晒在他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十分惬意。
他心想，这里是极好的，可就是有些太静了。
若是姐姐在就好了。
或者……
有赤星乙陪着的话，也好。
— —
第二日清晨，李成言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赤星乙的胸膛上偎着。
“你变态啊！”
他压低音量，双手推开面前的墙一样的妖怪。
“我变态？你这么大的人，还要人哄才能睡觉，你还说我变态？”
李成言一早上都在琢磨此事。
这妖怪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而且……
我是怎么就一步步、一点点纵容他的？
“别跟着我！”
出门前，趁太监离自己有几步路程，李成言咬着牙对赤星乙说道。
“谁稀罕？”
— —
渡过无趣的一天，终于熬到李成言睡着，赤星乙便悄然出行。
不多时，他已在西旖国王寝殿的屋瓦上贴着。
很好，屋内果然只西旖王一人。
赤星乙从窗户中翻了进去。
他贴着墙走到榻边，正要伸手，榻上熟睡的西旖王突然皱了皱眉——
赤星乙立刻缩在他的影子里，然而……
西旖王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赤星乙，瞬时抬起了手：“谁！”
明明确认过，今日李成言照例去了上朝、议事，与西旖王在一起了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怎可能没有引下咒术？
可是现下事实明明白白摆在了眼前，咒术未生效，赤星乙融不进西旖王的影子，根本不能隐在他身侧！
好在野兽的本能让赤星乙的反应尚算敏捷。
他避开西旖王的幻术，一个打滚躲了开去。
西旖王宫霎时一片沸腾：“有刺客！”
殿门立时被拉开，护卫冲了进来。
西旖王手指捻动，赤星乙自窗户跃出之时，一枚雪箭正中他后腿。
赤星乙哼也不哼一声，三两下跃上了房顶。
今夜星光璀璨。
赤星乙仰面向天，咬牙扯出了箭矢，撕下一片衣衫扎紧了伤口，然后，贴着屋脊的影子幻形回了李成言的寝殿。
李成言的寝殿已然门户洞开，他听见内里有太监在呼喊李成言：“殿下，殿下！”
糟了，织的梦还未到时辰，若是太监一直叫不醒他……
赤星乙赶紧翻进李成言的寝殿，抄起一个砚台，从窗户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
太监扭头向外望去的瞬间，赤星乙借着李成言的影子钻到床上，立刻入了李成言的梦。
宁静的碧波，幽幽的林风。
李成言在湖边躺着，看着天上的白云。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张脸。
“醒一醒！”
李成言皱着眉头问面前的赤星乙：“什么？”
“醒一醒！”赤星乙大声重复道。
他的星尘咒语所织造的梦境，无法解咒。
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不会这样唤醒李成言。
现下，整个西旖王宫都在抓刺客，若西旖王储却一觉睡到天亮，甚至叫也叫不醒——
那李成言就算是白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只能从梦中唤醒李成言，让他自己醒来。
虽然也很冒险——
李成言醒了之后，未尝不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就这么巧，在该醒来的时候，梦见赤星乙叫自己醒来？
但赤星乙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往日我时常出现在李成言的梦中，他也从来未觉有异。
赤星乙见李成言仍然一副迷茫的表情，大声喊道：“百里佑言跟人跑了，你还不快醒醒！”
睁开眼睛，李成言看见面前太监的脸。
外面似乎十分嘈杂：“怎么了？”
太监如释重负：“殿下，您终于醒了！王上遇刺，现各殿警戒，唤殿下去面见王上，奴才先伺候您起身吧！”
李成言瞬间清醒了过来，假意伸懒腰，看了看头顶。
赤星乙在梁上，向自己投来个“惊讶”的表情。
李成言放下心来，匆忙更衣，然后疾步向王上寝殿奔去。
王上寝殿外，守卫密密麻麻地站着，李成言匆匆入殿：“王上！可有——”
站在殿内的西旖王点了点头：“无碍，那刺客还未得手便被吾发现了，腿上中了吾一箭，应是走不远的。”
李成言连忙问道：“可有看清那刺客的模样？”
“褐眼棕发，身材高大，对了，他逃走之时，我见他身形轻盈，两步便能跃上屋顶——”
西旖王眯起了眼睛：“应不是人类。”
李成言听到“棕发”二字之时脑中已是一声巨响，待听到“身材高大”四字，便开始暗暗捺下面上的震惊之色。
他只轻轻答道：“不是人类，便是妖怪鬼魅，难怪护卫未能将之当场擒拿。”
西旖王点点头：“不错，我们西旖王宫向来有法阵佑护，不知这妖邪如何入了宫来？”
看着父亲如炬的眼神，李成言胸腔砰砰跳动，面色倒是如常：“年关将至，正是妖魔鬼怪猖獗之时，儿臣回国路上便遇到过恚魂。但此妖邪竟来行刺王上，恐怕不是单纯的妖鬼之事。”
西旖王盯着李成言的眼睛：“说得也是，明日便是除夕，想来亦是各处守卫思想最惫怠之时。刺客还未捉到，你素来又……不若今晚便在此处，待天明之时再回吧。”
“谢王上恩赏。”李成言低头退到一侧，在西旖王赐的座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绷紧脊背。
西旖王望了望殿外，转身坐在榻上，阖上眼睛静静养神。
— —
方才，李成言一走，赤星乙立刻从房梁翻了下来，在抽屉中翻出一瓶药膏，拆开伤口倒了上去。
头先全凭着一口妖气支持着，此刻，赤星乙看着贯穿小腿的伤口，额上汗流如注。
敷了药膏，赤星乙正准备找点锦帕之类的包扎伤口，耳后的毛发便立了起来。
他立刻看向头上的房梁。
门外，李成言刚消失在寝殿拐角，西旖王指派的一队内卫便从暗处显了影，轻着脚步围了过来。
进门前，领头的内卫首领沉着声音嘱咐道：“进去以后，无论地、墙、哪怕是屋顶，一寸砖瓦也不要放过，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