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四五排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人，路云和领着司习韵从右边靠墙的空隙挤进去，正准备坐到后面时，就看见第五排的刘佳奇疯狂挥手打招呼。
路云和眼神扫到他的动作，脚步在原地顿了几秒，打算让最外面的同学起身让一下，他们先进去。
一句礼貌的话还没说出口，后背就被人猛然撞了一下，打断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无奈一笑，脚步转向后面，看着低着头揉脑袋的司习韵，宠溺地叹口气，朝她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细声细语地说：“撞疼了吗？”
“还好。”司习韵轻轻按了按额头，觉得没什么事之后就放下手，她抬起头看着路云和，再看看周围打量他们的人，为了不吸引视线，她悄悄向前走了一步，离路云和更近了一点，她以为这样大家就不会注意到他们了，殊不知墙角的同学早就拿手机拍下了照片，周围都是八卦的视线。路云和看穿了一切，没有出声提醒，反而更加配合，朝司习韵走近了一点，甚至微微弯下腰俯低身子去听她说话。
社恐本人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好像在自己的领地才能意识到所谓的安全感，她随意落在地上视线的紧紧跟随者路云和独特的脚步，脑子里想着一会比赛的事情，这才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他身上。
“怎么突然停了？”司习韵仰着头睁着大眼睛悄悄对他说。
“还说对我不是欲擒故纵。”路云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懒散地往墙上一靠，肩膀抵在墙上，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饶有趣味地说：“今天都投怀送抱几次了。”
“路云和！”司习韵小声又气急败坏地喊他，下意识悄悄关注周围人的反应，她总觉得有人在偷笑，直到看见斜后方呲着大牙乐得正欢的刘佳奇，再联想到路云和刚刚的动作，这才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
她又恼又气地看着路云和，后者反倒装无辜地笑笑。
她低头看看，要不是路云和穿的黑皮鞋，她真想踩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路云和跟随着她的视线向下一看，好似猜出了她的心思，轻轻抬了抬脚尖，漫不经心地勾唇说：“踩吧，踩坏了不用赔。”
司习韵低头看了看鞋，又抬头看着他，目光凝视，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静静地盯着。
路云和心里一咣当，顿时警铃大作，这下是真有点慌了。
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感觉到鞋尖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动作又轻又快，他下意识低下头去看，目之所及范围之内，司习韵抬起右脚踢了踢路云和的鞋尖。
动作幅度小，很轻，与其说是踢，倒不如说是轻轻碰了碰。
“谁说我要踩了！”司习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她指了指刚刚被踢的的鞋尖，颇为骄傲地说：“一点没脏。”说完也不等路云和做出表情或言语回应，自己一个人放低动作从另一边走到刘佳奇旁边坐下。
“队长，你和路哥，你俩？”刘佳奇瞟了一眼单独站在墙边回味的路云和，打算推波助澜一下，套套他们队长的想法。
“不许提他。”司习韵将手机平放在桌面上，浏览着手机里备份好的ppt，听见路云和三个字时，立马出声打断。
“啊！”刘佳奇一脸懵逼，两人刚刚还在那甜甜蜜蜜秀恩爱，现在怎么去就提都不让提了，他自动将这系列操作默认为是小情侣行为，但不能无功而返，他继续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不能提啊？路哥他怎么了？”
此时的路云和恰巧走在两人身后一排的位置。
“他说错话，被禁言了。”司习韵想了个好点的形容词，专心看着面前的ppt，压根没有注意到后面突然出现的人。
“他说错啥了？”刘佳奇最爱听这种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孤立他。”
司习韵：“……”
路云和：“……”
“你看看你后面。”李杰拿胳膊肘戳了戳刘佳奇，眼神示意他。
刘佳奇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一回头就看见路云和一副要跟他好好算账的样子，他转动整个身体，趴在椅背上，虚心笑着掩饰，“我说鼓励，我帮队长一起鼓励你。”
“你是在质疑你的普通话二甲证书，还是在质疑我的听力水平。”路云和懒得和他计较，解开一颗西装扣子，在司习韵旁边的黑色软皮椅子上坐下。
─
大礼堂的铃声响起，舞台上播放的视频被关闭，音乐停止，互联网大赛的背景墙被投射出来。
场内一秒肃静
主持人是大三的学姐，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半包裙，完美的身体曲线被展示，她手拿着话筒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在众人视线的聚焦下和闪光灯的加持照耀下，气质沉稳地开口，“尊敬的各位评委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主持人言妍，欢迎大家来到北南大学互联网+校赛路演现场，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今天的到场评委嘉宾，他们分别是我校创业讲师胡语胜老师，陈博文老师，著名企业家杨涵老师，路峰老师。”
场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路云和对他爸来当评委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父子俩默契地对上眼神，又默契地移开。
“下面由各组派出一个人上来进行抽签。”
主持人在台上开口。
人群陆陆续续上前。
稍作几秒后路云和从椅子上站起来，右侧四个人眼睛齐刷刷看向他，都以为他要去上去抽号，谁知道他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将椅子向里面推了推，让出空道，向外走了两步，在桌子外围立定，转身，看着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司习韵，说：“领导，该去抽号了。”
司习韵：“……所以你刚才那么多准备工作是在干什么。”
“给领导让位啊！”路云和极其自然地回答。
“真是谢谢你啊！”司习韵轻轻挪开自己的椅子，在路云和的注视下去前面讲台处抽号。
“要损还是你损。”刘佳奇对他嗤之以鼻。
“嘁，你懂什么！”路云和视线一直跟着司习韵的身影，自己也不回去座位坐着，就那么斜靠在桌子上，两条无所安放的大长腿随意交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不知道以为他是来当评委的。
司习韵排在队伍中间，但一个接一个地抽，其实很快，越靠近舞台，她越紧张，尤其是已经抽到号的人在旁边喊出来了，这无疑对她是更大的干扰。
接下来就是她了，在抽签的前一秒，司习韵不由自主地突然回头，这是寻求安全感的一种体现，视线有所预谋地看向刚才的位置，巧的是，是她撞进了路云和的视线，不是路云和进入了她的视线。
他一直身后在看着司习韵，在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在司习韵目光的注视下，他抬起手，用一只手轻轻点了点另一只手的手腕。
司习韵立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今天出门的时候她特地戴了路云和的手表，叠满buff，她故意露出手表晃了晃，转头过去准备抽签。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手表的胳膊伸进箱子里，压着心跳尝试去感知纸条上的信息，在摸到第三张的时候，她眼一闭，心一横抽了出来，对主持人说完谢谢立马加快脚步离开。
纸条被紧捏在手心，被手心的汗浸湿边角，她低着头穿过人海回到自己的座位。
“多少？多少？”刘佳奇去激动难耐地看着她问。
司习韵沉默着没有开口，双拳紧握，垂在两侧。
“队长你别吓人啊！”李杰抱着七上八下的心情猜测：“不能是第一个吧！”
“到底是多少？”齐晶也坐立不安，从座位上站起来问她。
“我来拆。”路云和看出了她平静表面下的慌张与心跳加速，他在一旁坐下，摊开手放在桌子上。
“我来吧。”司习韵慢慢放松拳头，手指渐渐舒展，手心的纸条暴露出来。她闭着眼睛靠感觉去摸索，展开折叠的纸条，确保上面的数字已经出现，她一点点移开手指，数着心跳睁开眼睛，先看见的数字是4。
心跳稍微正常了一点。
她抬起整个盖在纸条上的手指，再看到第一个数字是一之后猛然松了一口气。
44
按照之前发的名单来看，这个顺序是有点靠后的。
“吓死了，靠后也不错，准备时间长。”刘佳奇拍拍胸脯，自我安慰道：“还得是队长，要是路哥，不是抽个第一就是抽个倒一。”
路云和：“……你礼貌吗？”
“现在，让我有请第一组同学上台进行路演答辩。”台上的主持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下面窃窃私语交谈的众人。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第一排的一个男生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上去。
他站在舞台中央，点头拿着主持人递过来的话筒，开始了他的倒计时——
“各位领导，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路演人王轩，我们团队带来的项目是蛋为人鲜，引领鸡蛋的产业链变革。近年来……”
蓝色的倒计时背景板在路演人的斜后方。
司习韵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路演的人，他看上去不慌不忙，思路清晰，和评委进行眼神交流，手势动作娴熟的不像是一个新人，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
“你把稿子给我。”她低着头悄悄靠近路云和，在靠近他肩膀的地方侧着脑袋开口，“我再看看。”
“什么？”路云和假装没听清，双眼直视前方，一点也不像在开小差。
“稿子！”司习韵转换姿势，扭着腰整个上半身微微趴在他桌子上，用手指在桌面上写出来两个字形，眼神示意路云和看。
路云和顺着她的动作低下头。
从后面看过去，司习韵就像被她抱在怀里，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姿势暧昧极了。
“稿子。”司习韵无声地催他。
“还有三十秒。”主持人突然出声提醒，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舞台。
“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改变发展战略，促生产发展，我们组的汇报结束，谢谢大家！”
刚才的男生在倒计时25秒的时候，完美结束了他的路演，犀利的答辩问题接踵而至，他们一共三个组员，也是一起上场。
司习韵盯着上面的人看，心里的紧张又多了一分。
“看我。”路云和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周围。
司习韵慢慢转过头，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多近，她稍微直起身子看着他，摊开双手，说：“稿子给我。”
“给！”路云和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妥协似的从口袋取出折叠的稿子给她。
第一组选手的回答基本都在点上，总之开了一个不错的头，伴随着热烈的掌声，他们走下舞台。
接下来是第二位组上场，路演的女生讲解过程中还是出现很多下意识紧张的小动作，眼神几乎与评委零距离，和照着自己的ppt朗诵差不多。
结束的时间也很快，在还有两分钟的时候已经完成了演讲。
答辩环节也是她一个人负责。
前三个评委都还好，等到路峰提问的时候，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抓住项目的问题点，就营销战略方面放大提问。
司习韵此刻看上去比台上接受提问的人还要紧张，上一次感受这种氛围还是在校园招聘会路峰的演讲上。
想不到短短时间内，又要接受路峰的提问。
后续选手的发挥都很稳定，很难一较高下，
一组接一组，不说内容方面，仅谈时间都控制的好，最次也是卡点完成。
不知不觉中，就听见主持人在台上邀请第23组选手上台。
司习韵已经看不进去稿子了，她拧开面前保温杯里的水浅浅抿了一口，手扶着杯子，下巴支撑在杯盖上，眼神放空地盯着台上路演的同学，幻想出了无数个自己上台会出现的情况。
第26组学生路演答辩结束的时候，早上前半部分的比赛被画上句号。大多数下午场次的同学匆匆吃了饭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继续复盘准备。
路演没有结束之前，司习韵一点做其他事情的心情都没有，她随便吃了点路云和买的面包和牛奶，一中午都静静地爬在桌子上看稿子，多次反复，如是而已。
路云和全程陪在她身边，帮她计时，解决问题，偶尔小打小闹两句，帮她放松心情。
上台路演的底气是司习韵自己的多次练习给她的，敢于正面面对的勇气和信心是路云和多次的言语和陪伴给的。
太阳向西位移，下午场的赛事已经进行到火热阶段。
一个小组十分钟，一组接一组，很快就到了四十开头。
觉察到她的紧张，路云和拿出一张空白的方形纸张，在上面写：
【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就好】
【我相信你】
【告诉你一个秘密（结束后）】
【白纸黑字留凭】
他盖起笔盖，将纸推向她的一侧。
司习韵换了姿势，动作利索地取过那张方形纸。
四行字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整体去看，他的笔锋依旧挺而健，很有力量。
司习韵从头开始认真看完，被纸张内容勾起兴趣，她拿起笔，在路云和后面写
【好，什么秘密不能现在说吗？】
她偷偷摸摸地将纸推回去，收好笔反复揉捏着自己的手指。
路云和余光偷看着她，在递过来的一瞬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纸张边缘，提笔匆匆写下的话还没有递出去，旁边的椅子就动了一下，与地面发出轻微摩擦。
“接下来，有请第44组选手做好准备，上台路演。”主持人关闭话筒声音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