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基安蒂

    基安蒂,狙击手,苏格兰训练场出身,刚拿到代号的潜力成员。

    动态视力超群,能在任何场景下600码内完成狙击,包括但不限于静态,行驶车辆,甚至直升机上也能一发入魂,是北欧地区小有名气的神枪手。

    熟读未来搭档身份资料进行人物侧写是基本操作,獭祭学习爱尔兰的做法,提前两天开始给未来搭档发邮件表明身份,但无一不石沉大海。

    直到约定会面的当天凌晨一点,对方才慢悠悠的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告知见面地点。

    若非獭祭因为跟着出任务打乱了生物钟,还未必能及时看见。

    自顾自的定下时间地点,完全没有和人搭档的商量性,这位搭档跳脱、自我、叛逆的性格几乎要从邮件里溢出来。

    獭祭向来是无所谓的,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对搭档的包容性高到几乎没有上限。

    不过有一一点比较特殊,以往组织的命令都是全权听从搭档命令,但獭祭在搭档皮斯科和基安蒂时却少了这一条指令。

    从目前来看影响不大,组织依旧表示未来她将会和搭档住在一起,那么她也应该撤出这间属于琴酒的安全屋。

    收拾好房间,獭祭提着装有浑身家当的皮箱开车前往涩谷。

    两人约定一点在千代谷的北参道咖啡厅见面,獭祭在便利店解决完午餐后,早早地坐在店面内等待搭档到来。

    今天是周末,獭祭又来得不太巧,室内全部满员,如果不换接头地点她就只能坐在室外路边。

    给未来搭档发了四五条信息,过了十分钟都全部显示未读,没办法女孩只好在相对隐蔽的拐角花台旁坐下。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组织成员接头,这还是头一次。

    服务员礼貌地拿来了菜单,獭祭没有翻开,而是点了一杯店长推荐,随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旁边的散尾葵装饰。

    这是她新学会的糊弄小技巧。獭祭患有重度选择困难症的,做选择对她来说是极其耗费脑力的事情。而她向来不挑剔,在饮食方面遵从着给什么吃什么的道理,在不缺钱的情况下选择店长推荐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况且得益于贝尔摩德的气质熏陶,獭祭总是会被当成探店的挑剔食客,店内大多会认真准备。就算随机出什么奇怪的创意菜品她也能面不改色吃下去,捧场又随性。

    余光目送服务员离开,女孩无意识分析着周围的环境,扫视有无可疑对象的同时规划着可能会用到的逃跑路线。

    咖啡上得很快,店长推荐是浅烘耶加雪菲美式,獭祭跟随贝尔摩德学习过咖啡品鉴,几乎是习惯性地端起杯子清嗅两下,做足了一个资深食客的派头。

    轻尝一口,柠檬夹杂着一点花香,唇齿间柔和的柑橘果酸四溢,口感清新明亮。

    评价得头头是道,实际她实在是喝不出来个好坏,只是重复动作打发时间。

    又咽了口美式,獭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腕表。13:34分,基安蒂迟到了。

    三月末的天气算不上暖和,往往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就已经变凉。獭祭有些遗憾出门时没有带点打发时间的东西,杂志栏又在室内,只得无所事事发呆,又不经意开始观察周围的顾客。

    14:17,店员见獭祭面前摆放着空杯,礼貌上前询问女孩是否需要点单,她又点了一份店长推荐。店员看出女孩似乎在等人,上了咖啡便没有过多打扰。

    少数特别总是会引起关注,獭祭不喜欢被关注,可是周围顾客不是三两结群就是自娱自乐,她一个人坐着就格外特别。

    在这种场景下,獭祭也不可能闭上眼睛休息,一转眼又瞥到隔壁桌正在打PSP的帅哥,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俄罗斯方块。

    按照调查资料,这个游戏在日本年轻人中颇为流行。小游戏没有说明书,但女孩见别人玩过,况且这种简单的游戏本就很容易上手,开局死亡一次之后,獭祭凭借优秀的反应能力和手速,一路将积分推到12万。

    现在方块的下落速度已经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獭祭的手在键盘上按出道道残影。正到了赌运气的关键时刻,女孩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极为张扬的身影。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獭祭便关掉了游戏。无视斜后方不远处偷看的服务员的叹息,她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扫视,试图确定对方的身份。

    来人留着一头极为耀眼的橘红色超短发,蘑菇头在耳边蓬开,明艳的脸上用黑色眼影画了硕大两坨烟熏,嘴唇涂成妖艳紫色,黑色铆钉皮质夹克歪歪斜斜的裹在身上,随着女孩儿捂嘴打哈欠的动作慢慢滑落,搭拉在手肘上,露出内里紧身破洞背心。

    獭祭打眼一看,就一脸懵逼地愣住了。女人脸画得跟鬼一样,眼部骨骼轮廓完全看不清,对比照片整个人处于一种神似而形不似的古怪状态。

    獭祭一边飞速扫视对方试图找到更多可以用于佐证对方身份的细节,同时肌肉不自觉收紧,做好应对敌袭的准备。

    见她盯着自己,基安蒂上下打量确认对方身份,这才迎着獭祭观察的眼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懒懒散散走过去,半拖半甩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像个街溜子一样,半躺在靠椅上。

    “我是基安蒂。”女孩的态度算不上好,没头没尾地介绍完,不等獭祭开口,便举手示意店员点单:

    “你好,要一份招牌艺术布丁,多糖浆。”

    距离近了,凭着剩的不多的那点光影,獭祭勉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又从穿衣风格和妆容中提炼出对方可能是朋克或哥特爱好者,脑子里不自觉补充起相关知识,思考着切入话题。

    朋克思想不喜欢追求大众化,富有创造力,通常表现出毁灭,反叛,抗议着所有一切不满的事情。

    结合对方不屑的态度,以及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三小时,一个叛逆小孩的形象逐渐明朗。

    那么自己的态度就不能太强硬,否则容易干起来。獭祭理清思绪,迅速柔和面部,挂上了乖巧的微笑。

    “你好小姐,这是您的果冻,请慢用。”或许是担心街溜子当场发飙,甜点上得飞快。纯黑的瓷盘中,牛奶布丁被压成小山状,上面淋上少许焦糖酱,看上去格外可口。

    基安蒂看都没看獭祭,眼神尽数黏在布丁上,双手合十虔诚祷告一秒,随后便拿起樱花勺子开始大快朵颐。

    看那拿勺的架势,獭祭还以为他准备一口闷,却没想到基安蒂是快拿慢落,仅仅舀下了一个角落,又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细细品尝,再用勺背蘸取少许糖浆,放到嘴边轻轻舔了一下,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看就是全身心沉浸在美食中。

    看着基安蒂一点一点品尝布丁,獭祭总感觉自己无端幻视了一只小心舔舐猫条,高兴得露出快乐喵喵脸的大猫。

    吃饭对獭祭来说只是维生的手段,她对于品尝美食没什么执念,但见基安蒂吃的那么开心,獭祭也开始思考这家店的布丁究竟有多美味。

    怪不得有人说看吃播也是一种享受。

    果冻就那么大,再怎么细细品尝五六分钟也吃掉了。基安蒂不舍地抿下最后一口,又舔了舔嘴唇,这才将瓷盘推在一边,人向后一倒,大刀阔斧地躺在椅子上,直面獭祭。

    “这两天我休假,不接任务,那什么,要求你住到我那去,先说好啊,安排的地方两室一厅,我要主卧。”

    獭祭认真地看着对方,神色温和,亚撒西得背后快要冒出圣光:“当然没问题。”

    基安蒂又上下打量了一圈,在獭祭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上停下片刻,顿时表现出一脸厌恶。

    她讨厌这样假惺惺的人,内里比谁都肮脏,偏偏批了层温柔可亲的外皮,妥妥一副白莲花圣母样,看着便烦。

    基安蒂向来不屑于伪装,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

    獭祭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基安蒂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差。

    直面没有理由的态度恶化。獭祭再一次对人类的情绪感到手足无措。

    “走了。”基安蒂懒得多说,径直站起身向外走去。

    獭祭忙不跌地前去结账,出来时橘红发的女生已经走了好远,她连忙小跑着跟上。

    临到拐角处的基安蒂又有点担心人掉队,转头看了一眼,见獭祭跟上了,这才向前走去,随手拿出耳机戴上。

    獭祭学习的是对症下药,对于毫无头绪的不爽,她完全找不到调节氛围的方向,只好一路沉默,跟着女孩在街区七拐八绕。

    基安蒂对这附近似乎相当熟悉,带着獭祭在各种楼间夹缝和小道中穿梭,没走多远就从便利店旁钻了出来,旁边就是地铁站入口。而基安蒂全程带着耳机看mp4,头都没抬就站到了站台前,连电车方向都准确无误,显然没少来这边。

    獭祭以往不是乘坐私家车,就是自己开车。后勤虽然给她配备了西瓜卡,但她至少四五年没做过公共交通,因此在过闸机时全靠观察旁边人的行动,这才勉强跟上基安蒂。

    她几乎处于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严重缺乏参考经验,只能依靠模仿基安蒂活动。短发女孩戴着耳机,抬头专心看着站牌,同时又不自觉的用脚敲击着节拍,身体也不自觉晃动着,看节奏恐怕还是什么重金属摇滚。

    或许是人种优势,基安蒂目测约莫有一米八,在日本这个男性平均身高也只有170的国家,一头橘发的女孩在地铁站可谓鹤立鸡群,瞩目极了。

    獭祭抬头看看站牌,又看看女孩,不自觉跟着对方开始摇摆。

    下午到早不晚的时候,还没到晚高峰,地铁上人也算不了太多,但大多人看见基安蒂的朋克造型,多少还是表现出了不屑或厌恶的否定情绪,更有一帮小朋友直接躲得老远,生怕两人靠近。

    獭祭对这些外向的负面情绪极为敏锐,正常人感受到浓烈的恶意多少会表现出一定的回击态度,她下意识便转头看向基安蒂,却发现对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这些情绪置若妄闻,完全无视面前那位就差把白眼翻到她脸上的大爷。

    獭祭再一次感觉到奇怪。过去21年来,她收到的指令就是感知情绪并做出相应行动,就像是绝大部分人的做法一样。

    大部分人都会对外向情绪做出反馈,即使冷漠如琴酒,在感受到他人的愤恨怨怼时,多少也会表现出一点不屑或嘲讽。

    可是基安蒂不一样,她就像看不见那样,直接漠视掉所有外界情绪,与獭祭总结出的经验完全相悖。

    研究员一直在向獭祭灌输一个概念,人是社会的人,个体会因为外界环境发生变化,呈现出与群众同化的趋势。所以她一直在通过模仿和精进,达成他人的认可。

    可是基安蒂没有,她背向乌合之众,在叛逆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而她看上去既没有否定自己的价值,也没有陷入孤立的痛苦之中。獭祭看着那颗跟着音乐不断摇动的蘑菇头,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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