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看着他那双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杨义总是执着于这一点，但还是耐心地重新解释一遍：
“我觉得我们幼儿园的小幼崽都很好啊，他们没有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他们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既然这样，一点小小的惩罚，他们就会记得的。”
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云锦书眉眼弯曲的弧度又多了几分：“扣他们一朵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红花他们可是心疼的不得了，下一次保准就会注意了。”
说着，云锦书伸了一下劳累了一天的胳膊和腿：“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愿意帮这个忙。”
她冲他眨眨眼，挥了挥手中的纸，转身离去。
走得有些远的云锦书没有听到杨义在风中飘散的喃喃自语：“可是，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啊...”
*
事实证明，事情多了就容易出岔子。
至少，在云锦书这里来说是这样的。
按道理，云锦书才招收完新生，此刻就不应该去申请什么评比什么大赛。或者说在此之前就不应该招生。
招生往往放在学期开头，评比往往放在学期结尾，人定下来的规矩一定是有道理的。
或者说，事情永远不会在你准备好之后再来找你，反正在放学之后，单独被点点妈妈找的云锦书，是这样想的。
点点妈妈是最后一个来接点点的，这还是个稀罕事，平常基本上她都是冲在第一个，接到点点之后必定会嘘寒问暖。
今天不知怎么的，从她缓慢的步伐和双手不自然攥成的拳头，云锦书可以看出她不太高兴。
平常的点点妈都是很好说话的，于是云锦书就牵着点点主动迎上去：“点点妈妈，你终于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点点妈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她没有说话，像拎小鸡似的将体型不是很小的点点拎到她的身后，点点也没有喊疼，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
“...怎么了？点点妈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点点妈妈胸脯剧烈地起伏了几下，随后伸出了手：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红色的珠子，晶莹剔透的十分好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云锦书看这颗珠子有点眼熟。
她没有作声，点点妈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目瞪口呆：“云老师，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这么晚来接他吗？他今天早晨上学的时候，趁我不注意把家里星船上的小机器人抠走了，放了个这个东西在上面，所以我迷路了，才来晚了。”
？
云锦书听懂了，但是又没有完全听懂，她疑惑地把头转向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的屁股里，一本正经地装鸵鸟的点点：“点点，你为什么要把家里小机器人抠下来，机器人去哪了？”
点点抬起头，看到小云老师和妈妈像两座大山一左一右地围着他，他向来红扑扑像个苹果的小脸此时也血色尽失：“我...我...我....啊啊啊。”
他嚎啕大哭着，鼻涕眼泪很快顺着面孔留下来几道很明显的痕迹，他不断地用他那双有些胖乎乎的小手抹着脸。
云锦书不忍直视地移开自己的目光，冲着点点妈妈眨眨眼睛，在点点即将要挨揍的边缘开口：“点点妈妈，请你先冷静一下，这样状态下他也说不清楚的。”
过了一会，小家伙见没有人安慰他，哭声从持续高昂震人耳膜的尖锐逐渐开始断断续续的哽咽起来。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见发现真的没有人理睬他，小云老师和妈妈正在满脸笑意地聊着其他话题，连个眼光星子都没给他留。
这下刚刚的装腔作势可真真变成了委屈，他扯住妈妈的衣角。
云锦书不动声色地给点点妈妈挑挑眉，两人故作惊讶地往下看：“哎呀，点点不哭啦？那现在可以跟我们讲一讲你为什么把小机器人抠下来？机器人现在在哪里呢？”
见点点又是嘴角一瘪，两个大人都不经嘴角抽了抽。
点点妈妈这次可不再惯着他，再折腾下去，这边天都要黑了。如果机器人找到的话，回去倒是还方便，但是要是找不到的话，恐怕又是一番折腾。
“别哭了！哭什么哭，像什么样子！”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声从温温柔柔的身躯里爆炸开来时，被吓到的不仅是点点这个小幼崽，连云锦书都忍不住抖了三抖，脚后跟悄悄往后退了退。
她动作不算温柔地胡乱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鼻涕，放下手后的小圆脸又恢复了粉嫩嫩的血色。
这次是物理上的手动恢复。
“好了，哭也哭过了，眼泪鼻涕也擦过了，你赶紧交代一下，要不然今天晚上我来不及做饭你只能喝营养液。”
点点妈妈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声线，只是语调中还藏着严肃和认真。
点点一听回去要喝难喝的营养液，急得不得了，小兽般呜咽了几声。
见妈妈仍是和铁面黑神一样冷酷无情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妈妈是来真的，然后说一句摸一把鼻涕地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个好看的红珠子是一个新来的小幼崽的，她经常私下里把这个拿出来玩。这个珠子长得很好看，所以很多小幼崽都羡慕地围着看，其中就包括点点。
有一天点点实在忍不住了，也想要把那个好看的红珠子拿在手上摸一摸看一看。
可是阿雅也对她那颗红珠子很宝贝，说这个东西是她辛辛苦苦在垃圾处理站扒拉出来的，是她最珍贵的宝贝。如果他想要就也要用最珍贵的宝贝来换。
“所以你就把我们家的小机器人抠给她了？”
“......嗯。”
点点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人听清。
点点妈妈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很快她又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几分：“那你明天去把机器人重新要回来，那个珠子不过就是...”
“点点妈妈！”
云锦书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这让点点的妈妈李小小女士心里也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她眉尖的皱褶愈加深重，嘴角冲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真的有点恼了。
云锦书心里清楚得很，但是她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再一一向她解释。
她蹲下身子，语气也没有以往的柔和：“点点，告诉小云老师，机器人是不是再阿雅那里？”
点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他捂着肚子可能是饿了急着想要吃饭，也有可能是被她和妈妈的态度吓到了。
眼角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泪珠，也不敢再耍小心思，听到云锦书的问题，乖乖巧巧地点点头。
“是你想要那颗漂亮的红珠子是吗？”
点点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你想要的吗？”
点点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焦虑，他用一只手扣着另外一只手上的死皮，抬头暼了妈妈一眼，又低垂下脑袋。
时间大概过了十秒不到，不知道这十秒点点在心里做了什么样的思想工作，他磕磕跘跘地发出声音：“我...想要...用那个给妈妈...作...作礼物。”
“所以后来你才把拿到的红珠子留在妈妈那里？”
“嗯。”
点点说着，又像刚才一样，抬起头看妈妈一眼，既是期盼又是害怕。
云锦书也顺势抬起头，想看看点点妈妈脸上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着急：虽然崽崽做得这件事情不太好，但是他的出发点和爱都是好的啊！给我夸！！！先狠狠地夸一波再说！！！
阳光已经渐渐隐没在地平线上，失去了明媚阳光的大地影影绰绰蒙上一层夜的纱衣。
她蹲在底下，仰视着观察她，却有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平淡的肢体动作来看：点点妈妈，对这件事的真相并不是全然满意的。
“点点，妈妈不是告诉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吗？不要随便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李小小女士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不说话而变得有些沙哑，说出来的话也不是很好听。
云锦书脸上当即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这一次她忍住了。
她是一个幼儿园老师，但也不是教育圣人，之前点点妈妈已经对随意插嘴的事情感到不满了。
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再说下去，今天一定会闹得有些难看。
所以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地听着她的发言：从这个珠子只是个普通的廉价的珠子到你被你的同学骗了，最后以你的心意妈妈都知道，妈妈也不要你花这个心思，健健康康地在学校吃好学好就是妈妈最大的心愿。
云锦书眼睁睁地看着点点眼里那微弱的小火焰跳动了几下，在妈妈的话语中一点点黯淡。
不行，她，还是忍不了了！
她唰地一下站了起来，血液一下子倒灌进流通不畅的脚。
“嘶。”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稳地前后摇晃了几下。
“哎！”
原本离她还有些距离的点点妈妈不知怎么地就一下子到了云锦书面前，一双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胳膊。
点点妈妈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她待云锦书站稳后把手松开：”今天的事情让您见笑话了，小云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