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阮妈妈把阮萌的行为视为“背叛”,她不能原谅自己的女儿竟然站在了她仇恨的一方。

    阮家的这场离婚彻彻底底成了一场闹剧,争孩子,争财产,夫妻双方争一切可以争的东西。

    两人甚至同时想到了一个相同的“妙招”——找亲友写借条,弄出一大堆家庭欠款。

    小地方的特色,一点点八卦短时间内就能传遍每一个人,何况阮家的超级“大剧”。

    阮萌每一天听周围人议论她家的事,听她爸妈在法庭上又闹出了什么新鲜事,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父母的锱铢必较发泄的是他们多年来对对方的怨恨。

    所有的剧目都有完结的时候,等到阮萌放寒假的时候阮家的离婚戏也走到了尾声,阮萌跟爸爸,家里房子也归阮爸爸,阮妈妈用房子一半的产权作为阮萌的抚养费。

    至于双方弄出来的那些可笑债务消解得无声无息。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阮爸爸还是阮妈妈都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于是就在大年初一阮妈妈搬走的那一天,舅舅、舅妈带着一群冯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阮萌捂着毯子缩在卧室,假装听不见门外的争吵声、物品摔碎的声音,但事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结束?

    一片混乱中有人闯进了卧室,拉扯着阮萌攥紧的毯子:“这条毛毯是宝华的,是她发的,我们要带走!”

    紧跟进来的阮爸爸大声质问阮妈妈:“冯宝华!你姑娘身上盖的毯子你都要计较?!”

    站在卧室门外的阮妈妈冷冷看了一眼抱着毛毯低头不吭声的阮萌,愤恨不已:“你就只会用阮萌说事,她这个白眼狼不就是站你一边,什么都扒给你!”

    说完,阮妈妈拎上收拾好的东西转身就走,冯家人紧跟着鱼贯而出。

    阮爸爸顿了顿,才潦草对阮萌说:“小萌,我和你妈还有些手续要办,你自己在家,爸爸待会就回来。”

    阮萌木木地缩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惊讶的声音刺破了混沌,阮萌停滞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她看见赵金鑫慌手慌脚地跪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揉搓着她的手。

    原来阮萌不知何时蜷缩在地板上,握住毯子的双手早已痉挛,曲卷的手指完全没了知觉,无法伸直。

    “萌萌喝点水好不好?”一杯温水塞进手里,温暖的热度让阮萌冰冷的手重新有了一丝力气。她借着赵金鑫做支撑站了起来。

    一眼阮萌就看见碎片满地的客厅、敞开的大门,对着赵金鑫布满担心的脸,阮萌反而有一种从虚幻回到现实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努力微笑:“赵金鑫,我不难过,他们离婚也好,以后大家不用互相折磨。”

    赵金鑫抿了抿嘴唇,像是对待易碎的玻璃娃娃,小心地让阮萌坐在沙发上,又迅速关上阮家的门,努力挤出温和的表情:“萌萌你饿不饿?到中午了,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阮萌点头:“好呀。”

    赵金鑫依旧还是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萌萌你等一下,马上就好,等我一下。”说完,立刻去翻冰箱拿菜。

    阮萌盯着满地狼藉发了一阵呆,隔了一会儿又愣愣蹲下身伸手去捡。

    “萌萌!小心划到手,我来收拾、我来收拾好不好?”赵金鑫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白菜,拎着菜就急急忙忙冲出来拦住了阮萌。

    看赵金鑫急得额头出汗,阮萌乖乖回到沙发上坐好:“好呀。”

    赵金鑫还是有些不放心,环顾了一下,进卧室把阮萌的小说给她放手边:“萌萌看书等我好不好?”

    阮萌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了看赵金鑫:“好呀。”

    赵金鑫又看了看乖巧坐在沙发上的阮萌,这才提着心进厨房。

    阮萌用手指划过小说锋利的边角,是遇上赵金鑫那一天自己偷跑到丰城买的那一本。

    其实早在回来的那一天,她就看完了,小说里一对历经三世辗转的爱人曾让阮萌哭红了眼睛。

    此时,阮萌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小说世界里的爱情了。那是因为这样持久的情深只有小说才会有。

    现实的里的感情大都是和她父母一样,曾经彼此喜欢,但结婚后却变成了两家人的博弈:

    出身农村的阮爸爸要照管弟弟妹妹、三亲六戚,甚至工资不够还要提前支取,家里连买一袋盐都要阮妈妈掏钱,阮爸爸的工资一分也看不到。

    阮妈妈也一样,舅妈开餐馆忙不过来要帮忙,阮妈妈下班就去舅妈店里,连家里烧一壶热水都拎店里去。

    林林总总,无数的琐碎把情感磨成了灰,于是现实里不能满足的期望只能到小说里寻求虚幻的美好。

    阮萌抬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赵金鑫:“赵金鑫,你是不是喜欢我?”

    乒呤咣啷,厨房里锅铲掉了,客厅里的阮萌自顾自地说:“只有你在意我,会跑来问我饿不饿,给我煮饭吃......”无边的苦涩泛起来,“......连我爸妈都想不起来我......你看,其他人就算听见我家打翻天也当没听见,这样以后见到也可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不尴尬。”

    赵金鑫讪讪走出厨房,站在厅口手足无措:“萌萌......”

    阮萌直直看着赵金鑫,不闪不避:“现在、未来,我都不会向任何人付出感情。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感天动地的爱情,但这种爱情一定是少而又少的,所以才会被大家传颂,我一定不会有这种好运遇到。”

    原本浑身紧绷的赵金鑫反而放松下来,挥了挥手里的锅铲:“说什么爱不爱,我们还是学生,当然要好好学习,你不考露城一中了?”

    两人都盯着彼此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阮萌首先移开了目光,躲开了满目真挚的赵金鑫,低下头小小声嘀咕:“你不要后悔。”

    萌萌,我怎么会后悔,你不知道曾经的你为我这个仅仅是同学的人做了多少事,是你不停地努力拉住了我这个孤魂野鬼,所有激烈的情绪收敛在黑色眼眸中,赵金鑫声音平静:“我们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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