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不知您如今面貌，一时不察，冒犯了您，请您恕罪。”一进屋内，冬青就立马跪在了顾永宁面前，将头压得极低，似乎这样她就能得到顾永宁的宽恕一般。

    顾永宁径直走过她，在椅子上坐下，倚着椅子撑着头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底下跪着的人，她只嘴角含笑看着这副场景，却不叫跪着的人起来。

    素影、素玉听见主屋的声响，连忙从厢房过来查看情况，一进门就看见了冬青跪在地上，椅子上却坐了一陌生的女子悠然地喝着茶，素影的目光在二人间快速流转，然后碎步上前向坐着的顾永宁走去。

    “殿下，您身子不好，不能喝这冷掉的茶。”素影走到顾永宁身边福身行礼，看着自家主子手中拿着的茶杯皱着眉出声提醒道。

    顾永宁自然早就注意到了素影和素玉，但她并未吭声，素影、素玉从小陪在她身边，哪怕是自家不提醒，她们二人也能认出自己来。

    素玉自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走上前，拿过顾永宁手边的茶壶说道：“素影说得对，您得爱惜您的身子，竹林里面的神医都说您食不得冷的，奴婢去给您煎壶热茶来，您就别喝这个了。”

    顾永宁本还挂着笑看着素玉，猛然听素玉提起江淮，嘴角的笑意霎时间就消失殆尽，也不知江淮如今怎么样了，按着他们的脚程估摸着应该也到药王谷了吧。

    “殿下，殿下！”素玉看着面前怔楞着的顾永宁，担心地轻拍了拍她。

    顾永宁这才从思绪中回神，将手中的茶杯递给素玉，扯着嘴角打趣说道：“那便麻烦我们素玉姑娘了。”

    素玉拿着茶壶走后，顾永宁才将目光移回到跪着的冬青身上，冷着她这么长时间，顾永宁这才开口说道：“冬青姑娘还没回答本宫呢，你受不受得起本宫的一拜。”

    “殿下……殿下……”冬青抬起头满脸恐惧，眼中含着泪爬向顾永宁，跪在顾永宁脚下拼命磕头。

    顾永宁抬脚强行勾起了冬青还想往下磕的头，冬青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泪珠就这样滴在了顾永宁的鞋上。

    “本宫当初说给冬青姑娘的话，姑娘怎么就忘了呢？本宫说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大靖嫡长公主的身份，冬青姑娘当真以为靠着一张和本宫相似的脸蛋就能取而代之吗？”

    顾永宁倾身撑在交叠起来的膝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冬青。

    冬青被抵住了喉咙，一时间无法开口，只能看着一脸着急地看着顾永宁拼命摇头。

    冬青的话没说出口，一旁站着的素影却开口了“殿下，冬青姑娘在您走后，常常往那前山兰若寺去祭拜，每次动静都不小，奴婢和素玉劝过她，如此这般招摇，必会引发祸端，况且画虎画皮难画骨，哪怕她与您再像，也终究不是您。”

    冬青听见素影的话，看向素影，眼神中全是怨恨，似是怪她为何要在此时说出这种话，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不敢想公主听见这话会如何处置她。

    顾永宁听见身边传来的声音，收回脚，端起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轻飘飘地抬眼看向冬青说道：“说说吧。”

    压在冬青身上的力突然没了，她骤然跌坐在地，泪眼婆娑地看着顾永宁，哽咽地开口说道：“我只是……只是，明明都是一样的脸，怎么……我就只能过……暗无天日的生活，我也想过一过像您这般受人敬仰的日子。”

    说道这，她跪起身有往前爬了几步，抱着顾永宁的腿，声泪俱下地说道：“即便是这样好的日子，我也只想过短暂过几日，从来不敢奢想自己能够取代殿下您，从来都不敢。”

    顾永宁垂眸看着抱着自己的人，她知道冬青说的是实话，她要是真想做点什么，只需将自己离开陵山的消息想办法透露出去，自己这一路恐怕就生死难料了，真想要成为独一无二的的安庆公主，只有杀了自己才行。

    但这并不代表冬青还能用，明明当初是让她低调行事，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已然是不受控住了，她又长着一张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如今又好不容易踏出了暗卫处，只怕是轻易不愿再回去的。

    思及此，顾永宁摸了摸自己发间，除了那只和顾楚回同戴的朱钗，再无一物了，素影看着她的动作，连忙抬手将自己发间的发钗取下来递到顾永宁眼前。

    顾永宁接过素影递过来的发钗扔到冬青手边，理了理衣摆，起身抬脚将人拂开，低头垂眸看着跌坐在地的梨花带泪的美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冷淡地开口说道：“冬青姑娘自己动手吧，给自己留点体面。”

    轻飘飘地话音落下，下面的人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永宁，冬青还想伸手去抓顾永宁，却被一旁的素影不动声色的挡掉了。

    顾永宁带着素影刚要走出房内，就被冬青拦下了，只见她披头散发，一张和顾永宁极为相似的脸庞此刻已经面目全非了，整个脸都被钗子划伤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整张脸都被鲜血染红，血顺着脸庞滴在了她华丽的衣衫之上，满手的血此刻顺着她的手染到了顾永宁的裙摆之上。

    “殿下……殿下，您看看这张脸再也看不出您的半点影子，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想死，您放过我吧，您心疼……心疼我为了您，这么多年我都只能呆在暗无天日之地，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有什么错。”冬青声嘶力竭的吼着，整个人像是疯癫了一般，抓着顾永宁的手不断向下，直至她彻底站不住，绝望地跌落在地。

    顾永宁冷冷地看着她，开口说道：“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的，若不是暗卫处当年救你，你只怕早就饿死在街边，轮得到此刻你在本宫面前叫嚣。”

    顾永宁将自己被染红的裙摆从冬青手中抽出，缓缓蹲下身，强硬逼着冬青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人不能既要还要，不能一边留暗卫处给你的荣华富贵的生活，一边高喊你要光明正大的活着，在你踏进暗卫处那刻起你就为自己的命运做出了决定。”

    “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决定承担后果的。”

    “冬青姑娘，你说是吗？”

    顾永宁将想说的话说完，也不管冬青如何反应径直就出了房门，跟在她身后的素影却反常的止住了脚步。

    在顾永宁出门后素影上前关上了敞开的房门，转身看着跌坐在地的冬青，捡起了落在地上血红的发钗，一步一步向冬青逼近，脸上的脸色却是无比平静。

    冬青看着素影的靠近，变得警惕了起来，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起身，拿出早就藏在袖中的匕首直指素影，一脸防备地看着素影。

    “你别过来，你知道的，我是暗卫处的人，那些杀人的本事我多少会点，你……你不过一个婢女，你斗不过我的。”冬青舔了舔唇上的血，紧张地对着冬青威胁道。

    素影闻言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掂了掂手中的发钗，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冬青的脖颈，速度快得冬青连她何时出手的都不知道。

    冬青不可置信地捂着渗血的脖颈，抬手指着一脸淡定地素影，艰难的开口吐出“你……你……”

    素影拿出手帕低头仔细地将染血的发钗擦拭干净，听见冬青未完的话，她淡淡开口说道：“姑娘应该站到暗卫处如今的头儿代号暗影吧，而我名唤素影，算起来我还算那小子的师姐呢，啧，这功夫不练就是容易手生，我得多练练了。”

    素影的话音刚落，冬青就直愣愣地倒地不起了，素影连眼色都没给她，直接将手中的钗子插回发间，摸出怀中的化尸水倒在冬青身上，转身开门出去拿着打扫的东西回来将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全然看不出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殿下，收拾干净了。”一刻之后素影站到了院中的古亭之中，对着坐于亭中等候多时的顾永宁沉声回禀道。

    顾永宁听着后方传来的声音，站起身走到崖边，夜晚的冷风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若有似无地开口问道：“本宫是否对她太过心狠？”

    立于后方的素影自然是捕捉到了这句话，开口答道：“命运半点不由人，而她借着殿下的身份短暂窥见了天光，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自找死路，您当初给她赐名，便是打算此事之后放她自由，是她亲手毁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怨不得别人。”

    顾永宁低头无声的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素影，轻声开口问道：“那你呢？素影，你不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素影闻言怔楞了一会，似是没想到顾永宁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正当顾永宁云里雾里的时候，素影终于开口了：“奴婢当初选择来到殿下身边，便是奴婢为自己选好的命，这个世界上奴婢做不到的事太多了，而您却一定可以做到，奴婢是心甘情愿成为您手中的一把利刃的。”

    顾永宁走到素影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越过她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