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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欲来(上)

    肃州戒严了。

    不止肃州,整个西北境自沙州至洮州沿线,所有城池严控进出,为期十五天,待长公主仪仗出境后解除。

    冯远辰借机实行清查,对肃州城全部在籍者、临入者及商队进行盘查登记。

    这一番清查揪出来几个流民和两名山南道的逃犯,整肃了城门看守纪律。

    这样一来,敲山震虎,不管是谁派出的人,想必一时半会儿不敢生事了。

    我总不能在刘婶家长住,就赶紧收拾了家里住回去了。

    这帮人虽说是不砸东西,但还是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炉膛里我没来得及铲干净的炉灰都刨了出来。

    我收拾了大半天才勉强妥当,请了锁匠来配了锁,马也只找回来一匹。虽然我睡觉轻,但为以防万一,又在院子和屋里易落脚的地方拉线挂铃。

    心情突然就一落千丈。在炕上躺到天黑,不想动也不想吃饭。

    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那样奇奇怪怪大逆不道的谶语会出在我身上,自从得知了这谶语,我的日子就没平顺过,大伤小伤大灾小灾不断。

    很想棠少。很想现在能埋头在他怀中抱着他,这样我才能安心。

    ===

    等棠少回家的日子,度日如年。

    若如往常,我能四处走走,或者找个临时的活计做着,十几天的日子不算难过。

    但是现下里的情形,比我刚逃回到肃州时还严峻,买粮买菜不敢出门,不敢生火做饭,夜里都不敢点灯。

    而戒严后,冯远辰也没空出来,只能付了银钱托人送吃食给我。

    为保险,每次的送货人不一样,他每次写一个我们共同认识的人的名字,例如“棠”字和吃食放在一起,我再回一个,比如“辰”字的字条叫那人捎回给他,确保双方平安。

    肃州的天,没有春日,前几日还春寒料峭,这几天的日头就已经炙热了。

    我还没来得及备夏衣,在院子里走两步都捂出一颈子汗,索性就窝在屋里不出门,只早晚去喂马。好在肃州没有京都湿气大,在这土平房里,凉意可以延续到暑夏。

    期满十五天,还没有棠少回程的消息。

    第十六天,吃食送到,打开里面的字条,居然不是一个字:留晚归。

    我没看懂。

    其实第一次收到“棠”字条时,看着四四方方的白色绢帛上四仰八叉的大字,“木”字飞扬得如同一个奔跑的人,不明白冯远辰什么意思,送东西的人又要求回信,猜测了好久,只好试探地回了“霜”。第二次,收到“瑞”,我回了“辰”,直到第三次,我终于确定他留字的范围。

    可是这次?

    晚归,想必是说棠少晚归。那么,留,是谁留谁?为什么留?留下做什么?

    陡然心里跟利爪挠了似的,恨不得立时将冯远辰抓来问个清楚。

    我知道他也定是怕写得太明白万一被人拿到了留祸端,可是他也不能总写得这么简略吧,可能本来没多大的事都要被他吓死了。

    ===

    好在,又过了三天,直到傍晚我还没收到冯远辰送来的东西,不过棠少已经回来了。

    没有人事先告知,什么预兆都没有,只有人在外敲门。

    听到敲门声时,我心口一紧。现在敲门声与我而言,仿佛梦魇一般。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听着,外面的人仍然很有耐心一直敲着门,不轻不重,敲了十来下,终于出声:“是我。”

    我紧张的心如获大赦,紧忙拉开了门栓。

    门外的棠少,穿着便衣,微微笑着。追影在他身后,鼻中喷了两下气,扬起了脑袋。

    我上下打量他好久,确定无虞,才想起来赶紧迎他进门。

    自从收到冯远辰的字条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胡思乱想,一些不好的念头不断地闪现,但又不敢深想。

    拉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甚至害怕看到棠少,看到我不想看到的他的样子。

    还好,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他回身拴好门,背囊都没卸下来,我已经上前抱住他,又紧紧搂住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耳边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语气带着欢快。

    “有没有人为难你?”

    “没有。”

    我松开他,仔细端详着,估计是回来路上赶得急,没有修面,胡茬起了青青的一层,指腹触上去扎扎的,怪不得刚才蹭得我的脸生疼。

    “我一会儿给你修面如何?”

    他好笑睨着我:“霜儿还有这手艺?”

    我想了想,说:“试试,绝对不刮破脸。”

    其实我也只是在宫里时常见内侍们给卫弘修面,虽没有上手试过,但看也看会了,而且练剑的人手上多少是有点功夫的,做起来总不会太糟。

    他“嗤”地笑出声,吻在我的唇上,呢喃着:“明日再说……”

    “明日?”我挣开点看他,“明日不用上值吗?”

    他轻笑着摇头:“上午已经去处理过事务了,明日休沐一天。”

    说到此他转而一脸严肃,“远辰已和我说了前些天发生的事,现在我们细说。”

    听到他说“上午”,想必他又是赶了夜路的。

    我取下他肩上的行囊,轻叹道,“你要不要先歇息一会儿,昨晚肯定又没睡。”

    他的双眸里写满了否定。我知道,他是操心我,但依然坚决回视他。

    我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你呢!

    他苦笑一下,就势伸了个懒腰,“也好,我眯一会儿。”

    我打开他的行囊,将衣裳都取出来打水泡着,刚取出来皂团,就下起了雨。

    肃州这地方是少雨的,不过入夏后阵雨也总是突如其来。拖了盆子进屋,不想洗衣的声音吵到棠少,只好轻手轻脚地收拾行囊里的物什。

    ===

    一个一个归置到位,再一伸手,拿起一个衣服包,准确地说,是用衣裳包着的长型物体。我一层层打开来,最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把一尺见长的带鞘短刀。

    刀鞘为银铜交错打造,刀柄还包了褐色兽角,整个刀身浮雕着类似中原的夔龙纹的神兽花纹,每个兽的眼和口都镶嵌了各色宝石,以金做底,而在刀柄的云状尾部正中镶嵌了一个直径寸许的整颗绿松石。

    这似乎是……于司达的折刀?

    之前在绣岭宫时见褚力及随从每人腰上都佩挂了一把,没有仔细看过,倒感觉都没有这把精美。

    我拔下刀鞘,刀面净光,刀刃锋利隐隐透着森寒冷光。

    “霜儿。”

    棠少这么快就醒了。

    我收好手上的刀转身看他,他正缓步从卧房出来,目光落到了刀身,凝目一瞬,又看了一旁泡着衣裳的盆,笑道:“你也不休息会儿,别干活了。”

    我没理会他,而是关心道:“吵醒你了?”

    “当然不是,我睡不着。”他突然叹气,“该寻个仆妇来,这些粗活累活怎么让你自己做。”

    他所言转得有点快,我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他意思,“不用了吧,没有什么活做啊。”

    “怎么没有,”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坐了下来,“洗衣做饭难道不是活?”

    这……

    “这点活有什么的,”我将手中的折刀轻轻放在边柜上,坐去他身边,“就你我二人,我每天吃饱喝足之后动动手就做完了。”

    他又拉起我的手,“你是我的妻,没有给你一个公开的夫人身份已是对你不公,就是普通官员家里也是有仆从的,哪里能让夫人受这苦。”

    苦吗?

    也许真的是从小长大的境况不一样吧,棠少从小看到的这些活都是由下人们做的,而我呢,打小就是这些“下人们”之一,去永安之前所做的活也比洗衣做饭粗累得多。现今这些活只是到手边了自然就做完了,还从没想过要找人来做。

    只是我没法将这些话说给棠少听,便说道:“现在不同往日,家中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个耳目,多了一份危险。”

    他略沉吟一下,道:“这倒也是,好吧。既然说到这,你与我说说,有人搜捕你,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想了片刻,便将那日的情形和棠少说了一遍。

    我说的很仔细,从刘婶来找我,到我藏进炕洞,人进来搜捕,说了哪些话,都一一说了,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没有添油加醋。

    说完后,棠少依然在皱着眉思虑。半晌,他才开口:“这个刘婶,反应如此机敏?”

    我心跳有点快,对于刘婶我好像莫名的信任,但此时棠少这么一说,我的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便道:“据她说,以前赤隶人经常抓壮丁和女人,她藏人一把好手。”

    “赤隶人进城抓人的事倒是真的,那时西北境的百姓苦不堪言。不过这个刘婶,”棠少说道,“远辰已经查过了。”

    我有点讶异地看他,他继续道:“他说他看到你住在刘婶家,不放心,便查了这家的底细。”

    “怎么样?”我急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确实是世代居住在此的老肃州人。”棠少苦笑道,“大概经历过乱世的百姓,总有傍身的本事。”

    棠少的话说得心酸,但我也终于放下心来。没想到冯远辰这个人看起来粗枝大叶,心思还挺细的。

    “此次多亏了刘婶救我。我回家后,她还专门在夜半三更过来两次给我送她做的蒸糕呢。”

    “事后是该去好好谢谢人家。说回来,”棠少严肃道,“我觉得不像宫里的人。圣上如果碍于什么不愿张榜搜捕而派暗卫的话,这样不是暗卫的行事作风。”

    我点点头:“和我想得一样。”

    “你有想法么?”

    “我……”我琢磨着如何开口,在宫里时和卫珣的来往要怎么说合适,真的害怕哪里没说对让棠少误会。

    他就那么静静地等着我回答,斟酌再三,我硬着头皮开口:“有可能是恒王。”

    “恒王?”棠少皱起眉头,顿了一下,说,“恒王搜捕你做什么?难道还是圣上授意?”

    我摇头,轻声道:“恒王与圣上并不是一条心。”

    这句话似是个炸雷。

    棠少站起身,又迟疑地问我:“你这话是何意?你都知道什么?”

    我也坐不住了,起身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边走边理要说的话:“那年去楼观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翦泉道长给了若琪一张字条带给我,居然是一句谶语,”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定天下终临凤座,乱天下祸水红颜。”

    棠少的面目有些紧张,嘴张合几次似是被噎住一般,又长长叹气,焦躁地来回踱步。

    我深吸了口气,有些颤抖的双手互相攥住,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也不知道,为何翦泉道长连我人都没见过,就会出这样一个谶语。”

    他看着我,摇了摇头:“不,道长见过你,你在殿外时,他看见你,还问我你是谁。”

    这我从来不曾知道,但是本来一句普通的询问,谁也不会留意,更不会想到内里居然藏有如此大的玄机。

    我和棠少都陷入沉默。我想,现在他肚子里一定有一堆的疑惑,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而我,该从哪里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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