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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心泣血(中)

    我和棠少并肩向山上行去,路不算太难走,虽是山间,但有人聚居之处地势相对平缓。

    在这碧空青山之间,独独堆起二十一座坟茔。

    “洛州军害得骁骑营二百一十七个弟兄丧命,我们拼了命抢回十九具尸首,到了这里,又有两个重伤的弟兄咽了气。”

    棠少仰头看天,大口呼着气。我知道他在隐忍着情绪,却越来越痛苦,进而嘴唇颤抖着,喉间渐有呜咽声。

    二十一座坟茔,为首的是沈重。

    那位憨厚的大哥,似是眼前还是他举起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咧着嘴笑的样子。而他作战时,又是那般不苟言笑,一人可敌万将。

    “血债血偿!”

    棠少沙哑着一字一顿地念出四个字。

    曾经读史,看前朝那些是是非非,不过寥寥几笔。可真正自己陷入这场天家浩劫,经久不息,相识的那些鲜活的人们,一个一个地逝去。

    不知何时,就轮到了自己。

    没有酒,也没有香,我们捡来些干树枝和干蒿子,在坟前燃了。

    棠少的胸膛起伏着,默默流泪。我也不打扰他,只背过身去,因为他总不愿我看到他流泪。

    可他这两月来流了太多次泪水。

    “方才言心要我劝你,大势如此,莫将什么都往自身揽。”我轻声道,“棠少,负重太多,总有走不动的一天。”

    棠少长吁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半蹲在沈重坟前,左手抓起一抔土加在封土上,才开口,语气消沉:“霜儿,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宋延方刁难时,我愿意服软,带着骁骑营归顺了恒王,那么这二百多弟兄就不会死。我们相处近三年,在一起作战五十余次,大大小小的危险他们都过来了,可是这次……”

    他说着说着哽咽住,以手掩面,双膝触地,跪了下来。

    “与他们的性命相比,我个人的仇和怨算得了什么!”

    他几近咆哮。

    我挨到他身边也跪了下来,拢住他的肩,他终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啜泣着。

    “该何去何从啊?近两千人跟着我,眼见着到秋末了,一千六百人,吃不饱穿不暖,连个能遮风避雨的像样屋子都没有。”

    我在心中计较着,轻声问他:“如今恒王依然没有放过你,如果现在归顺……”

    他摆首:“现在归顺,既得不到恒王的信任,更伤了弟兄们的心。”

    我吸了吸鼻子,轻声问:“有和他们商量过么?徐兄,远辰,阿誉。”

    他抬起头,缓了下,才摇了摇头:“我自己都没个主意,如何与他们商量。”

    从未见过如此消沉的棠少。

    我紧紧咬着下唇,忍着心里的难过,努力弯着唇笑对他:“棠少,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俗话讲,众人拾柴火焰高,况且,远辰和阿誉离普通兵士更近,与他们商量或许就能做出这两千人中大多数期待的决定呢?”

    他吸着气,平息着哽咽,喉头动了动却也没说话,睇着我片刻后垂下了眼帘,算是默许了我所说吧。

    “我们回去吧,好么?”

    他点点头。

    ===

    回程时已是艳阳高照。走了另一条路,路过了马场。

    虽说是马场,不过是在村落旁边将一块相对平整水草丰沛之地圈了起来。而场中,只有十几匹马。追影在一众马中,孑然独立,只是皮毛不再那般如缎光亮。

    “只剩这些马了?”

    “是,这其中还有一多半是从洛州军中抢来的。他们收了我们的兵器,最后还杀了我们的马。追影有灵性,在我向外拼杀时,它也踏断了洛州军的屠刀向我奔来,否则……”

    否则,棠少也逃不出来。

    “我们起初都没有料到洛州军会杀马,因为骁骑营配的马匹可以说是大昭顶好的一批,基本都是大宛马。可他们,居然为了……”他再一次哽咽。

    至今我都不敢想象当时到底有多惨烈。手足相残,这狠毒胜过鞑子。

    实则我们都少算了骁骑营的人口数。

    兵士死了二百一十九人,但是马匹基本被他们屠杀尽了,这些马儿,跟随这支队伍多年征战,可以说,没有这些马,骁骑营的战力折损一半,它们亦是手足啊!

    身旁棠少步子一顿,只见他展颜向前看着,足下脚步却又沉重了几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是屋前候着个人。

    此人是骁骑营的一名副尉,打过照面却不熟悉,名字也叫不上来。

    他搭手见礼:“将军、夫人,我方才已巡完伤员,大都在好转,现在过来看看将军的伤。”

    原来他还是医官?

    进了屋,他将棠少挂脖的麻布取了,又卸了夹小臂的两块木板,仔细检查了手臂,只听他说“还好”之类的。之后,他又开始去解棠少的腰带。

    棠少将左手一摆,才看了眼我,默了下,对他说:“其他无妨,手臂好着就行。”

    我察觉出什么不对了。

    向他们走近几步,问道:“还有伤是么?”

    那副尉眼神闪躲了一下,又看向棠少,棠少未理睬他,只将腰带理了理,说:“替我把手臂束好即可。”

    我没有退让,冷声道:“有伤就看,若不想我见到,我出去就是了。”说罢抬脚就向外走去。

    棠少始终这样,什么痛苦难言总不叫我知道,即使我与他已这样亲近。

    所以此刻我除了担忧,心中更是有气。

    “夫人!”那副尉蓦地唤住我,待我转身看他,他已抢先解开了棠少的腰带,“夫人还是见一下这伤。”

    这下棠少终于没有阻拦,但面色铁青,撇开脸去不看我们。

    我快步过去,他已将棠少的衣襟褪到肩胛之下,赫然一道一指宽半尺多长、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惊得倒抽冷气,手指伸了过去却又不敢碰。

    伤口暗红,边缘并不平整,还有一些浆状渗出。

    “这伤口出脓了,十几天了都没有结痂。”

    他用酒冲了一个光面铁片,轻轻刮着脓浆,“这次伤员多,我顾不上许多,将军不便自己换药,又不愿去麻烦他人,这伤口就这样反复出脓。”

    我尽量压抑着心里的难受,但胸口还是禁不住剧烈起伏。我仔仔细细看着他手上的动作,用心记下。

    这伤口,以后我盯着换药。

    “随安,这伤算不得多重,莫要多言。内子回来了,我便不会再怠懒。”棠少终于开了口,口气却是平淡。

    只看着这伤口的样子,猜不出是怎么伤的,竟然那么深。

    清洁伤口和换药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棠少全程气乎乎的,我帮他穿好衣服他也未看我一眼。

    眼看着这个叫随安的副尉收拾好了药包,棠少也不发一言,一脸愠怒,我无奈地向着他一笑,示意送他出门。

    出了门,回望一眼棠少还在生闷气,再看这副尉也是一脸讪讪,便问道:“不知副尉贵姓?”

    “鄙姓季,季随安。”

    “我随骁骑营入京一路上与副尉打过几次照面,却不知副尉还是医官。能文能武,着实令人敬佩。”

    他呵呵一笑,拱手道:“夫人过誉了。其实说来也巧,我原先也并不是医官。只是骁骑营的医官要求高,将军寻了多少名医圣手,奈何都受不得这长途奔袭的苦。我是出生于医药世家,却从小一心从戎,没将心思放在这上头过。后来经将军指点,跟随家父认真研学,又得兄弟们信任,便开始给大家伙儿疗伤了。”

    我笑道:“总之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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