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认

    叶平坚找了衙门相熟的人,与大夫一道进了杜府。

    杜老爷脸色发白昏迷在床,大夫诊脉后,说:“确实是中了毒,不过具体是何种毒药,还需验视杜老爷先前所吃的食物。”

    杜谦早已将剩余的红豆饼呈上,大夫取来银针,细验一番,微微蹙起眉。

    叶平坚问:“可是有什么古怪?”

    “诸位请看。”大夫将红豆饼掰开,银针依次验过饼皮与内馅儿,“饼皮有□□,而内馅儿则无毒。”

    叶香凝想了想,说:“若是明月姐姐他们有心害人,自然会将这毒隐藏得深一些,混进馅儿里才是,而不应只洒在表皮,这样岂不是更容易被人发觉?”

    大夫颔首,“不错,除此之外,杜老爷中的毒也并非是□□。”

    众人皆惊,杜谦更是不信,“不是□□是什么?我家老爷这两日只吃了这饼,怎么会与它无关?”

    闻言,叶平坚四处看了看卧房,目光扫过各色古玩,最终定在不起眼的角落矮几上。

    那里放着一只香炉,早已熄灭。

    他走过去掀起盖,见炉底仍残有些许余灰,命随从刮下倒在帕子上,递到了大夫手中。

    片刻后,大夫道:“此香中混入了毒粉天星子,常人中毒后,便会如杜老爷一般,先是食欲不振,尔后便是昏迷不醒,杜管家,这香炉是何时摆在屋里的?”

    杜谦愣住,“这香……是三姨娘特地为老爷从寺里请来的,说是可以安神助眠,已摆了有四五日。”

    “这就没错了,天星子微有苦味,与熏香混着,不宜被人察觉,且发作起来需要一两日的时间,杜老爷便是闻了此香才会中毒。”

    杜谦仍有些不敢相信,“可三姨娘深受老爷宠爱,她怎会毒害老爷……”

    杜府家仆中有一人面露惶色,欲跑走通风报信,叶平坚随手丢出一块碎银子,击在了他的小腿上,那人应声倒地,引起众人的注意。

    “是非曲直,杜管家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杜谦命人拿下那小厮,忙问大夫:“可有法子解我家老爷的毒?”

    大夫提笔写下方子,交代完如何服用,便起身随衙役一道离去。

    叶香凝娇斥道:“既然证明与月安堂无关,杜管家应当像池家姐弟登门赔礼道歉吧?”

    杜谦迭声道:“应当应当,小的这就去衙门向县太爷澄清原委。”

    说罢,杜府的人分成三拨,忙着煎药救老爷、审问下人揪出元凶、随杜管家一道二去衙门。

    待明月与小山被放出来时,已是深夜。

    杜谦向两人迭声道歉,赔了一百两银子不说,还命人将月安堂收拾整齐,允诺砸坏的东西物件全都给重新置办。

    姐弟两人无缘无故受了场牢狱之灾,颇为郁闷,若不是有叶家兄妹帮忙,他们可能还要在牢里多待两天。

    在门口下车后,明月向两人道谢:“叶大哥,香凝姑娘,今天真是有劳你们了。”

    叶平坚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叶香凝看着小山,语气有几分嗔怪,“你这几日很忙吗?怎么都不来找我?”

    “是有些……”小山眼神闪躲,“进来喝口茶吗?”

    叶平坚说:“不必了,时辰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罢。”

    明月笑着说:“改日我做一桌好菜,再请你们上门。”

    几人道别,叶家兄妹上了马车回府。

    明月与小山烧水洗漱,等躺在床上时,明月的心却还忐忑不定,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她辗转反侧,记挂着江年安,一宿难眠。

    翌日,姐弟两人刚到铺子门口,便见到杜府的家丁扛着桌椅板凳、竹筐等物走了进来,依序放好后离去。

    周遭铺面的人见状,纷纷过来关切询问,得知昨日的事是杜府冤枉误会了他们,众人心里皆是一松。

    “我就说月月他们做不出这种事!”

    “听你的意思,莫非是杜老爷府里出了内贼,要将他置于死地?”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了半晌,想起铺子里的生意,赶忙散了。

    明月笑着收起茶水点心,回到柜台上理账。

    年安不在,便没人前来看病、画像,铺子里登时冷清许多。

    记完账,明月舒展了下筋骨,见小山靠在椅子上,似是在出神。

    “怎么了?”

    小山回过神来,面色微红,“姐姐是想什么时候请叶大哥和香凝来吃饭?”

    “你等下去趟布庄,看香凝在不在,问问她何时得闲。”

    “哎!”小山应了声,飞快地奔了出去。

    明月禁不住失笑,这傻小子的心思是半点也藏不住。

    过了许久,小山才回来,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姐姐,香凝说他们明日就有空,到时候叶夫人也一并过来。”

    “好啊,傍晚咱们早些打烊,回去将家里收拾收拾,你也不想香凝看到你屋里乱糟糟的吧。”

    明月促狭地看着弟弟,小山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自打搬到镇上来,明月还未曾在家里请过客。

    先前与叶平坚吃饭大多是在酒楼,今日倒是头一遭她自己下厨。

    她厨艺不错,会做许多家常小菜,只不过从前都有年安帮忙,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便可以开饭。

    今儿只有她自个儿,小山只能打打下手烧个柴,因此一大早她便去买菜,直忙碌到近晌,才做出一桌子菜来。

    色香味俱全,虽比不上酒楼里的大厨,却多了几分家常美味。

    小山去打了两壶上好的酒,还顺手给叶香凝买了张面具。

    “香凝,这个钟馗脸儿是你之前一直说想要的,今儿我正好见到了。”

    少年面色微红,清凌凌的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爱慕。

    叶平坚与宋知蕊见了,都忍不住笑,使得叶香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闹了个大红脸,一把将面具夺了过来。

    “快过来吃饭!”

    小山乖巧地坐在她右手边,与明月挨着。

    “我就会做些简单的菜式,酒微菜薄,招待不周。”明月笑吟吟地举杯,“再次感谢叶大哥与香凝妹妹前日对我们姐弟的帮助。”

    她含笑看着宋知蕊,“宋姐姐,教夫有方。”

    宋知蕊唇角微弯,“明月妹妹真会说笑。”

    叶平坚眸中闪过一抹温柔,将夫人眼前的酒杯挪开,低声道:“还是先不喝了吧?”

    宋知蕊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碍事的。”

    明月心中一动,笑问:“莫非宋姐姐有了?”

    宋知蕊耳根微红,点了点头。

    “那可真是大喜事!恭喜恭喜!”明月给叶平坚斟了杯酒,玩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叶大哥也不漏点风声,该罚该罚!”

    叶平坚笑着一饮而尽,“没想瞒着你们,过几日我们在府中设宴,再好生款待你们。”

    小山偷偷打量着姐姐,见她神情无异,眉眼间溢满欢喜,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之前叶大哥总来铺子里找她,心思路人皆知,后来两人忽地就生分了许多,没过多久,叶大哥便成了亲,他还以为两人生出什么嫌隙了。

    如今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目光又落在叶香凝身上,见她吃饭时两腮鼓鼓,乌黑的眸子圆溜溜的,十分可爱。

    心口不受控制地急跳起来,小山掩饰性地垂眸,快速扒饭。

    **

    屋里熏香缭绕,锦帐内,江年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下床,掀起珠帘,就见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公子醒了?奴婢这就去叫小姐!”

    江年安怔了怔,环顾四周,处处精致,猜想自己应当是被一个大户人家给救了回来。

    兀自出神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表哥!你终于醒了!”

    江年安疑惑地回头,见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进来,眉眼间满是欣喜。

    “这位姑娘认错人了吧?”

    他与她素不相识,又怎会是他的表哥。

    那少女道:“我没认错,你随我去见外祖父祖母,便知晓一切了。”

    说罢,她便拉住江年安的衣袖,出了院门,绕过游廊,穿过亭台楼阁,来到了花园里的一座凉亭。

    看到亭子里坐着一对老者,满头银发,慈眉善目,江年安心口忽地一阵跳动,屏住了呼吸。

    “外祖父、外祖母!”少女甜甜道,“快看!表哥他醒啦!”

    两位老人同时侧首,见到江年安后,登时起身,一旁的丫鬟赶忙上前搀扶。

    江年安亦不自禁地上前,嗓子似是被堵住一般,“你们……你们是我娘的……”

    “好孩子,快过来!”外祖母眼泛泪花,朝他招手,“我们老两口等你等了许久!”

    江年安登时红了眼眶,跪倒在地,膝行着来到老人跟前,“孙儿不孝,这么多年不曾在外祖母面前尽孝,叫您们担心了……”

    “快起来说话。”外祖父扶起他,忍不住也红了眼圈,“昨日小雪在城门口见你昏迷不醒,将你救了回来,没成想你就是我们一直盼着的外孙子……”

    “外祖父是如何认出我的?”

    三人来到凉亭坐下,江晴雪亲自为江年安斟茶。

    “你的眉眼有几分像你娘,再加上你脖颈上所系的项链,那是许多年前,你娘十五岁生辰时,我亲手为她做的,上面刻了她的小名儿,世间仅此一条,我又何如认不出?”

    江年安摸了摸颈间的项链,眸色晦暗,涩声道:“外祖父,您是不是曾给周云写信,提到过这个项链?”

    提到江云,外祖父的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

    “这么多年,我给他写过许多信,可一直没有回音,直到前几个月,他才有所回应,言辞间颇为谄媚,似乎对过去的事万分后悔。”

    “他还说,要带你一道回来见我们,安儿,怎么只有你一人?你又怎会晕倒在城门口?”

    江年安将路上的事说了,隐去了周云说他是孽种、侮辱他娘的事,淡淡道:“……总之,周云他狼子野心,妄图抢去我的项链做信物,然后登门来蒙骗二老,以抢夺我娘留下的万两黄金。”

    “只不过,他已经不小心摔死了。”

    外祖母闻言一愣,“死了?”

    江年安点了点头,“就死在陵城城外不远处。”

    “死得好!”江晴雪俯首称快,“这样的人渣,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就这么摔死真是便宜他了!”

    “小雪。”外祖父蹙眉轻斥,“叫什么人渣,这样的应该叫‘畜生’。”

    “知道了祖父!”

    外祖母忽地哭出声,“我可怜的女儿却被他哄了去,凄苦一生,我的意儿……”

    外祖父叹了口气,目露哀恸。

    江年安红着眼,“我娘她一直惦记着你们二老,只是她怕你们在生她的气,想回来又觉得没有脸面见你们……”

    “傻孩子啊,真是傻孩子……”外祖父流泪道,“为人父母的,又有几个能真正记恨自家孩子?过了那个气头,不还是当心肝宝贝一样疼?”

    江晴雪性子活泼,在一旁耍宝安慰,过了好一会儿,两位老人方止住了泪。

    “罢了罢了,往事已矣,重要的是以后。”外祖父看着江年安,“安儿如今已长大成人,不如回来帮我打理祖产,咱们江家虽比不上京城的富庶人家,但在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小雪表妹年纪小,玩心重,我还指望不上她,只有你能帮祖父了。”

    江年安有些怔愣,“姨母与姨丈呢?”

    之前听娘提起过,她还有个同胞妹妹。

    外祖母叹息,“珠儿他们夫妻命薄,十四年前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只留下襁褓里的小雪。”

    提及早亡的父母,江晴雪也面露感伤,婆子丫鬟们忙都上来劝。

    “老太太今儿寻回外孙,本是极大的喜事,何苦说这些伤心事。”

    “谁说不是呢,难得团圆,当开心些才好呢!”

    说了一会儿,外祖母方止住泪,握着江年安的手,“安儿,你应该还没娶亲吧?”

    江年安摇了摇头,“孙儿刚满十六岁,怎会娶妻。”

    “那就好,”外祖母将他的手与江州雪的放到一起,“过段时日,你们两个把亲事定下罢。”

    江年安一脸震惊,“什么?”

    他看向江晴雪,少女面色微红,低下了头。

    “……”

    “外祖母,孙儿已有了心上人。”江年安径直开口,“非她不娶。”

    霎时间,江晴雪抬起头,满眼不信,“真有这个人?你带我去看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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