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有可恨处

    “小姐,醉花楼可不是可以随便乱转的地方。”我一惊,难道这一次又被珠珠识破了不成。只见珠珠转向我,“是吧,公子?”

    前面身死石门镇那一世,珠珠给我讲了我扮男装为何不像,自此之后我经常学男人的姿态和步伐,有时练习时被月姐姐发现,还说我像一个套着裙子的男人。此世珠珠终于没有看出,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我连忙拱着手,粗着声音回答,“姑娘说得不错,舍妹顽皮,见笑了。”

    “闺中少女,顽皮也是应当的。”珠珠巧笑嫣然,让我想起那一世我们一起接受的训练。说出这番话,她自然没把自己当成闺中少女。

    “本不是姑娘的错,若这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却是我的不是了。姑娘虽身在浊地,心却未染尘埃。”我也算见多了妇人,学男人说几句好听话,倒也简单。

    珠珠看着我,似是有些怔忡,“公子怎知我未染尘埃?我说不准早就满心污浊了。”

    我第一次见珠珠有这种表情,“心若向清便是清,心甘而浊便是浊。我观姑娘眼底清澈,应是婷婷于泥沼之中。”我可不知道这珠珠跟我到底是个什么缘分,之前的她恐怕清不到哪儿去,不过夸人我还是会的。

    珠珠回过神,掩嘴一笑,“公子真是能说会道。”因带着那天机堂弟子,我们算是三个人,珠珠本要叫几个姐妹一起过来,我拒绝了。又与珠珠谈笑了一番,情况与前世相差不多,夜深了,我给了珠珠些银钱,说是借住一宿,让她另找地方休息。

    从珠珠那里听说花婆娘今日出去了,既然天赐良机,也不应错过,我让天机堂弟子戴手套,服了解药,拿着瑶儿配的毒药,去给守门的杂役们下上,然后去别院叫人帮忙。这毒药确实不错,沾皮即中,中了就全身乏力,无力呼号,倒是有很长时间可以解毒。至于解不解,那得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了。

    瑶儿若是自己在此,倒更危险。那花婆娘的房间在楼最高处,易守难攻,于是我千叮咛万嘱咐,让瑶儿千万别出声。我背着她,用随身的飞猿爪,攀上了醉花楼顶,撬开窗锁躲了进去。

    里面还是那些陈设,果然空无一人。我不想闹得声音太大,研究了半日,终于发现了镜子的机关,打开机关,上了阁楼,终于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面色苍白的小男孩,大约也就五岁左右的样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小床上,盖了床大厚被子,手里还抱着个兔子玩偶。

    我把瑶儿放下,瑶儿自己“嗯嗯啊啊”了几声,我无奈道,“你可以说话了。”

    瑶儿在我耳边说,“这个孩子很奇怪啊。”

    “哪里奇怪?不就是先天体弱。”还有睡得很沉,你这样他都没醒。

    瑶儿上前去探了他的脉搏,一边探一边说了许多不明所以的中医名词。

    我学的不好她又不是不知道,“说人话。”

    瑶儿瞪了我一眼,“你说你,在药王谷呆了那么久,一点基本知识都没有。通俗点说呢,他是个药人。”

    “什么意思?”我在空空如也脑海里寻找关于药人这个词的解释。

    瑶儿恨铁不成钢,“你连药人都不知道?他吃了许多天材地宝,可药却不对症。这些药不是为了他找的,而是另有目的。”

    “难道还有人要把他吃了不成?”我有点震惊,难道花婆娘的母子情深是假的?

    瑶儿皱着眉头,“吃了也算是一种方法。还有人选择放血。总之,是一种很阴毒的法子啦。”

    这些等过后再研究也不迟,我赶紧问,“你看他这情况,咱们把他带回别院,他能坚持得了吗?千万别路上死了。”醉花楼是花婆娘的地盘,还是离开为妙。

    瑶儿拉住我,“你千万别乱动他,他本就先天不足,后天又用了许多猛药。你若背着他赶路,风邪入体,随时会死的。”

    我又想起来,“那你能把他治好吗?或者你爷爷能治好也行啊。”

    瑶儿竟然叹了口气,“治不了。若是刚出生那会儿,未用这些大热大寒之药,我爷爷说不定会有办法。现在,病已入髓,体内药物相克,恐怕活不过十岁,除非大罗天仙下凡才有办法。”

    这可怎么办,动也动不了,治也治不好,又怎么威胁花婆娘呢。

    我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赶紧示意瑶儿把嘴闭紧,把她放在那孩子床尾,我用机关轻轻下去,藏在墙后,等待花婆娘上来。

    那花婆娘从门口一露头,我便兜头一把迷药洒在她脸上,只见她一头栽倒在地上。我连忙拿绳把她捆了个严实,喂了一丸毒药,眼见她咽下去,给她塞上嘴。把她扛上了阁楼。

    瑶儿看我扛着个人上来了,有些好奇,我便把前世栽在花婆娘手里的经历跟瑶儿又说了一遍。

    之前我与瑶儿和月姐姐都说过我前世的一些经历,她们俩虽觉得我很怪,但也当个故事听听,完全没有关云风那种认真相信的意思。此时瑶儿见我给她讲的故事,真人竟就在眼前,两眼都瞪圆了,“原来你讲的那些故事是真的?”

    我瞥了她一眼,“我都说是真的,你还不信。”

    瑶儿问我打算,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若是这花婆娘知趣,把忘川花和通天草给我,保证不再杀人,我就留这个孩子一命,其他的好商量。

    瑶儿翻了翻花婆娘的眼皮,“那你是说咱们俩要等到她醒?你到底给她洒了多少迷药?”

    我此时也有点后悔了,“主要是前面跟她见的时候她太厉害了,我不敢轻敌,就撒的多了些。”

    瑶儿笑得夸张,因压着声音,竟发出鸭子叫的声音,“没想到算无遗策的关心大掌柜,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我在这给我留下不少痛苦回忆的地方,竟也不知不觉被她逗笑了。

    等了许久,花婆娘终于醒了过来。我把瑶儿发现这孩子是药人活不过十岁的事说了一遍,告诉她我已经给她喂了我的独门毒药,我知道她手里有不少天材地宝,我只要两样,忘川花和通天草。若她答应,我就放这孩子一命,若她不答应,我就让她们母子俩黄泉相会。

    说罢,拔出她嘴里的布,让她说两句。不过她说的,我决定不再相信了。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没想到轮到她说话谈条件的时候,她竟一个劲儿地哭,一句正经的话都没有,也没有大声叫人来抓我们。

    我疑惑不解,“不是你亲自把他喂成药人的?”

    花婆娘咬牙切齿,“是羊药师,就是那个羊药师,他骗我!他骗我说能治好我儿!只要我按他说的做。”

    我已经被她骗过一回,她上次说是笛家堡,这次又说羊药师,把责任倒推得一干二净,“那你从头说说怎么回事吧。”

    花婆娘反应过来,“你们能救小宝?”

    我挑挑眉毛,“能不能救,那得看你表现。把忘川花和通天草给我,我就救他。”

    花婆娘嘴抖了抖,“可,可我手上什么药材都没有。之前喂过我儿一些药材,可,可我不认识。而,而且也已经吃,吃了。”

    我忽然想起,说不定血也有用处,“那我就取他的血做药。”

    花婆娘赶紧说,“每月羊药师都给我一种药材,他一定有。这个月正好就是明天,不如我带你去。”

    我拍拍手,“好一个祸水东引。”

    花婆娘见我不信,连忙把她的故事从头又讲了一遍。前面还是她与那书生的苦情戏,一直到她怀孕生子,内容与之前说的倒也一致。后面她孩子出生后发现先天不足,看了许多大夫都说治不了。当时眼看就要不行了,羊药师登门拜访,说他能治这种病,不过他治病时需要安静。当时她索性由他在里面呆了将近半日时间,进去的时候,孩子呼吸竟平顺了一些。自此之后,她就对羊药师言听计从,换取治疗孩子的药材。当时也是有不少人见过孩子的,羊药师说孩子不能见光,于是她对外说已经死了。

    我听得半信半疑,“那你说的言听计从是指?”

    花婆娘咬咬牙,“那羊药师要我每月给他送一个童男或童女,我派人四处捉人,却不是我的本意。我是为了救我儿啊。”

    说得倒挺真切,“那这醉花楼的杂役?”

    花婆娘偷偷看我,“大部分是羊药师派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

    这段却与之前有出入,“那他们多久轮换?”

    花婆娘低下头,“他们半年轮一次。”

    “这是为何?”我用剑背挑起她的头,“从实说来。”

    “大侠,这我确实不知。不过我有些闲钱,总添些给侍卫首领,拜托他帮忙打听货源。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花婆娘眼泪干在脸上,妆容一塌糊涂。

    “你说你孩子喝的药是什么?那货源又是什么?”我想听她的答案。

    花婆娘用头撞地,绑着绳子作出磕头的姿势,摔在地上,“大侠,我知道错了,我不求你放过我,求你救救我儿吧!我说,我什么都说!喝的药便是货源的血,就是那童男童女的血配药材做的续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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