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扣扣——”夏和怡整理好心情,敲了敲门,“你好,有人在家吗?我是市儿童基金会的,之前有来过家里,今天还是来进行一下例行访问。”她从靠着走廊的窗户望进去,却是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屋里悄无声息,夏和怡心中嘀咕,资料上明明写了周三和周五下午都可以家访,难道主人突然有事外出了?

    “你也是基金会的?但我不认识你。”突然,有稚嫩的童声从背后传来,慢吞吞的语气,吐字还有些不甚清晰。

    夏和怡心中一跳,气得咬牙暗暗吐槽,今天一个个都是背后灵,都喜欢吓人!

    她回过头,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宽大T恤的小男孩站在通往顶楼的楼道口,脸似乎好久没好好洗过了,黑乎乎的印子东一块西一块,一边短了一截的裤腿在他细瘦的腿上显得空空荡荡,风一吹过,隐隐能看见下面隐藏着的青紫伤痕。

    在夏和怡的目光下,小男孩似乎有些窘迫,他徒劳地扯了扯那截短了的裤腿,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始终警惕地盯着她。

    夏和怡的心不可控制地柔软下来,她蹲下身,远远地平视着他,柔声答道:“是呀,我也是市儿童基金会的,之前来过的小陈姐姐摔伤了,所以换成我来,我叫夏和怡,你可以叫我小夏姐姐。你就是小逸吧?”

    小男孩不答话,他转过头望着遥远天边的几缕云彩,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夏和怡的存在。

    夏和怡也不着急,她明白,在这样的家庭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有很强的警惕性,要想跟他们拉近距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小男孩突然低下头,开口道:“小陈姐姐没事吧?”

    夏和怡温柔地笑了,她站起来走近两步,半蹲着答道:“小陈姐姐没事,休养一个礼拜就好了,小逸如果想她了,小夏姐姐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小逸低着头,嗫嚅道:“爸爸不会同意的。”

    夏和怡心中一痛,她强笑道:“小夏姐姐会跟小逸的爸爸好好商量,争取说服爸爸让你去好不好?”

    实际上,她的心里并没有底气,他们所能做的最多就是定期关注这些孩子们,形成对监护人的一种形式上的监督,但在法律上,监护人的权力才是最大的。

    果然,小逸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他懂事地答道:“没用的,小夏姐姐,你快走吧,爸爸快回来了,他赌输了或者喝了酒之后脾气会很差,我不想你受伤。”

    夏和怡自然不会放弃,小逸的懂事更是让她心疼,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全力帮助这个孩子。

    小逸似乎看出了夏和怡的心思,他故作轻松地补充道,“其实最近我都能躲开爸爸生气的时候啦!我找到了一个超棒的秘密基地,就在那儿。”他指指顶楼天台的一角说道。

    夏和怡抬眼望去,天台被水泥围挡围住,从下方看什么都看不到,通往顶楼的楼道则是堆满杂物和垃圾,也只有小逸这样的小孩子才能在缝隙中穿过去。

    “现在每次爸爸赌输了或者喝了酒回来我都跑到那里去,就可以先避开他啦。”

    夏和怡没有作声,她摸了摸小逸的头温柔地说道,“小逸,你相信姐姐好不好?我一定能想到办法帮你,你再耐心地等一等,这段时间就像你说的那样避开爸爸生气的时间,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国外有好多具有家暴行为的监护人被剥夺监护权的案例,那么,在小逸这里是否也能以家暴为名申诉剥夺其父亲的监护权呢?她兴奋起来,打算回去好好搜索查阅相关资料,也许小逸就再也不用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嗯!”小逸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姐姐。”

    看着这么乖巧的孩子,夏和怡心里一阵酸软,她坐下来一边陪小逸聊天玩游戏,一边等小逸的父亲回来。

    然而,直到天都擦黑,小逸的父亲还是不见踪影。无奈,夏和怡看看时间,给小逸点了份外卖,才出门离开。

    没走两步,温驰打电话过来。

    “和怡,你到地方了吗?”

    “还没,我刚下班。”夏和怡叹了口气,想起什么,语气又雀跃起来,“你下班了?要不你来接我吧?我正好没开车,在老城这边的清凉河小区。”

    温驰的语气突然严肃:“你去那做什么?附近有人吗?”

    “啊?”夏和怡有点摸不着头脑,“我今天家访,到孩子家里来了,一直没等到家长,刚要走。”

    温驰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那附近……比较乱,你找个人多一些的地方等我,我马上来。”

    “好……”夏和怡莫名其妙地挂掉电话,温驰一向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难得见他失态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附近比较乱?

    听着这么耳熟呢,夏和怡模模糊糊地想着,今天好像听第二遍了。

    回头看看黑洞洞的三层建筑,不知怎么,心也不受控制狂跳起来,夏和怡赶忙跑到小区门口,老太太们早已经散场回家,此时来来往往的都是下班回家的打工者,手里提着菜,行色匆匆。

    没过多久,温驰的车便来了,见到她,面上的神色才松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怎么那么问我?”夏和怡一上车就迫不及待问道。

    温驰沉声道:“前几天隔壁云市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案,你知道吗?”

    “我知道,抢劫珠宝店对吧?”夏和怡皱着眉,她记得早上爷爷读报时头版头条就是这个,标题耸人听闻,想不注意都难。

    “不是说已经抓到人了吗?”

    “还有人在逃,”温驰的神色很严肃,“当时警察追丢了一辆车,云市那边调完监控后猜测是逃到江市来了,这两天市局都在查这个事,大致已经有个范围,嫌疑人很可能就藏在清凉河附近那几个小区。”

    “我听清凉河分局的同事说,今晚就要排查那几个小区。你最近注意些,不要再去了。”温驰补充道。

    夏和怡没说话,她想起小逸,不由有些担心。

    “对了,你说搬回老宅是怎么回事?”温驰看她的脸色不好,神思不属,主动岔开话题。

    夏和怡神色更恹:“我家你还不知道,天天宫斗剧似的,我要是不回去,和安怎么办。”

    温驰沉默一瞬,安慰夏和怡,“你有什么不方便带回家的东西都放我那去吧,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把叔叔阿姨的事调查清楚。”

    夏和怡心中一软,心情总算好了些,偏头见温驰依然肃着脸,又起了促狭心思,侧过身抱住他右手,“阿驰,你终于肯让我去你家啦?”

    “夏和怡,”温驰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我在开车,别动手动脚!”

    “什么动手动脚,这么难听,好歹我们也是前男女朋友关系…”

    “夏和怡!”温驰气得咬牙,忙不迭打断她,耳朵已经红了,“咱们那是假的!你能别总提了吗?”

    夏和怡“噗嗤”笑道:“为什么不提呀,我这是多谢你仗义出手、英雄救美,在贺滢和嘉明面前帮我演戏啊!”

    温驰知道嘴上说不过夏和怡,抿唇不语,耳朵却依然红彤彤的。

    读大学时,夏和怡为了查父母的案件,经常请计算机系的温驰帮忙,引得学校里到处风言风语,后来连贺滢和秦嘉明也怀疑起来。夏和怡干脆拜托温驰跟她假扮男女朋友,利落地堵住了悠悠众口。

    突然,夏和怡的手机响了起来。

    “和怡,出来玩啊,小嘉嘉也在,北街新开了一家会馆,节目可丰富了!”贺滢的大嗓门把夏和怡吓了一跳,一听就是玩嗨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你等等啊,”夏和怡捂住听筒,偏头问温驰,“去不去?”

    眼神亮晶晶的一看就是特别想去,温驰对夏和怡这副表情熟悉的不得了。

    “我先说好啊,我坐一会就走。”温驰无奈妥协。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让你违反纪律的。”夏和怡嘴角一翘。

    两人到了地方,就有人把他们引进包厢,夏和怡推门进去,只见贺滢举着酒瓶当话筒,唱得正嗨,一旁秦嘉明端着酒杯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

    见她进来,眼神可见地亮了,但在瞥到她身后的温驰时,又沉下了脸。

    “哎呀,原来你跟温吞水在一起啊,”贺滢笑盈盈地扑过来搂住夏和怡,神秘兮兮地眨眼,“你们不会又复合了吧?”

    “别瞎说啊你,”夏和怡拎起她搭在肩上的爪子扔下去,恶狠狠道:“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们这当场出警哦!”

    贺滢一副“你吓唬谁呢”的表情,“不是就不是呗,还‘我们’,你凭啥代表人温驰啊?来,阿驰,你跟姐姐说。”

    夏和怡气得去捂她的嘴,倒是温驰,一反刚刚面对夏和怡的羞恼,依然淡定地看着两人笑闹。

    刚坐下,那边贺滢便拉着夏和怡一阵风似的往包厢外走,“我们去跳舞,你们自己慢慢喝哈!”一边看着夏和怡的衬衫西裤一脸嫌弃,“出来玩怎么穿这个,还以为你cos上班族呢!”

    夏和怡无语,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贺滢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八卦恋情谁都没她敏锐,一到正经事大脑就罢工,她宁愿怀疑夏和怡是在玩cosplay也不愿意怀疑她是真的在上班。

    无奈,她给温驰使了个“很快回来”的眼色,温驰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这一番互动落在秦嘉明的眼里,神色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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