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家懂几分医术，立刻闻到了糕点里散发的浓浓的草药气息。
“殿下，”高管家的声音颤巍巍的，“这糕点可吃不得啊，尤其是女子，这里面怕是有不少阴寒之物，对女子的身体可是有大大的损坏。”
方子琰冷笑一声：“连你都知道这桃花酥有问题，她居然还白赖赖地送过来了。”
高管家不敢再问下去，赶紧捧着剩下的那一点残渣跑到厨房去。
糕点做出来了，高管家还以为方子琰准备送给哪个不顺眼的女人，谁知他叫来陈渊：“你立刻雇几个人，分别到帝都最有名的几家青楼推销这些桃花酥。告诉他们此乃女子避孕神药，连叶丞相的千金叶兰蕙都是这桃花酥的常客。”
简单的几句话，陈渊却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一来让苏婉兮避开议论，二来这样模糊的话最容易以讹传讹，不出几日，就足以让人以为叶兰蕙和烟柳之地有瓜葛了。
“那若是有人问起叶小姐买这糕点作甚该怎么回答？”
“那就说小民哪里敢打听丞相千金的事情。”
陈渊心里喟叹，这手段，可真是够狠的。
但他不解，叶兰蕙的糕点只送给过苏婉兮，叶兰蕙一想便知道和昭王府离不开干系。殿下以后可是要娶叶家小姐，这样教训她不太好吧。
“殿下，苏姑娘到底是没有真吃下去，这样做若是触怒了叶小姐，以至破坏了和叶丞相的关系，恐怕得不偿失吧。”
陈渊自以为自己是站在方子琰的角度上考虑，谁知方子琰的眼神冷如寒冰：“叶丞相最是好面之人，他若是知道自家女儿和青楼有关，必定先是想着息事宁人。”
“更何况，”方子琰双眸宛如淬毒的刀，“叶兰蕙根本不懂医术，却能上午和苏婉兮吵过架，下午就拿来精心配制的，用草药来使女子不孕的桃花酥，你觉得她会是临时起意，自己配制的吗？”
陈渊听罢方子琰的一番话，背后的热汗都变成了冷汗。殿下的心思，果然是深不可测。
“属下领命。”
帝都最负盛名的青楼莫过于寻芳阁，不少帝都的达官显贵们都是那里的常客。被重金吸引的胡生拿着包装得五光十色的糕点，在递给门口壮汉一袋银钱后，进到了楼里，冲着那些擦脂抹粉的姑娘笑嘻嘻道：“哎哟，寻芳阁的各位漂亮姑娘，看看我这盒子里的的桃花酥，此乃避孕神药，保准你们吃了就不会怀孕。而且这糕点甜丝丝的，不必像水银、凉药那般苦口难忍。”
寻芳阁的姑娘们见有年轻小伙子上门推销这个，起了兴致调戏他：“先生怎知这糕点甜丝丝的，难不成先生自己身先士卒吃过不成？”
“呀，小生哪里有福吃这些，这都是小生的常客，叶家丞相的叶兰蕙小姐夸得。”胡生眨眨眼，“这是小生的祖传秘方，各位姑娘要不尝尝。”
“叶小姐？叶家丞相？你说叶小姐也在你那儿买过这个？你怎么知道她是叶小姐？”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醉醺醺地走到胡生面前。
胡生第一次见到大官，心里有些发怵，但报酬的诱惑还是让他没有逃跑：“是，是她自己说的自己是叶丞相的女儿的。”
“哟，这丞相家的千金，怎么还买这些东西？难不成她也跟咱们一样，只想逍遥快活不想生儿育女啊？”男人搂着的姑娘摇头晃脑地嬉笑道。
“姐姐你这就说笑了，丞相的女儿怎么可能和咱们这些烟花女子一样呢，我看呐，说不定是买来下给哪个看不顺眼的漂亮女子呢。”被男人搂着的另一个姑娘捂着嘴笑。
“宝贝，”男人亲昵地刮了刮后一个女孩的鼻子，“也许你说的对呢，那个叶兰蕙不是铁了心要嫁给三皇子殿下吗，她可是出了名的善妒不好惹，肯定是下给昭王身边的哪个漂亮丫头了。”
“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几个人搂搂抱抱的，醉醺醺地调笑着朝房间走去。
帝都的青楼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出三日，这叶丞相千金都来青楼买桃花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帝都，饶是叶丞相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去秦楼楚馆，但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生气地把自家女儿叫到书房：“你身为大家闺秀，丞相之女，怎可与青楼的娼妓来往密切？”
“爹，女儿冤枉啊，”叶兰蕙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扯着叶丞相的衣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女儿怎会与那些娼妓有染？那些桃花酥，是，是……”
“是什么？”叶丞相更生气了，眼瞅着巴掌就要落下，叶兰蕙抱着父亲的腿求饶：“是女儿求曼吟姐姐来的，这些方子也是从宫里来的，女儿冤枉啊！”
不说还好，一说叶丞相更吓了一跳，陛下对子女的品德素养要求极高，这要是传到皇宫里了，到时候成了长公主与青楼有染，那可就不只是成为帝都笑话这么简单了。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实在是又气恼又心疼，自家闺女说话做事从来都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后果，这哪天怕是真得捅出个大篓子。
还是尽快让她和昭王殿下成亲才是。
他把叶兰蕙从地上扶起，握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你听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关于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方子要守口如瓶知道吗？后宫纷争繁杂，和前朝关系盘根错节，断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你就乖乖待在家里，明白了吗？”
很少见到父亲用这般严肃口吻对自己讲话的叶兰蕙晕乎乎地点点头。
“看来早点把你嫁给昭王才是正道，省的一天胡思乱想惹是生非。”
叶兰蕙听到昭王二字烦恼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狗腿子似的跑过去给叶丞相捏腿：“嘿嘿，还是父亲疼我。”
“其实女儿这次也不是恶意的，”叶兰蕙见父亲的脸色好转了，也顺势借坡下驴，嘴巴一撇，露出委屈的神情：“父亲有所不知，女儿也是为了教训昭王殿下府里的一个丫鬟，那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初来乍到就挑衅我，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兰蕙，”叶丞相摸了摸女儿的头，循循善诱，“昭王殿下是皇子，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你要体现出丞相之女的风范来。”
“哼。”叶兰蕙不赞同地冷哼一声，但也没再继续和父亲争辩。不过她心里，倒是给苏婉兮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这桃花酥她只送给了苏婉兮，所以整她的只会是苏婉兮。这个狐狸精，好下作的手段！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远在昭王府的苏婉兮也是听说了这个事，不用任何思考她就知道是谁做的。书房里方子琰正在挥毫，画得正是一树梅花。梅花如血，枝干如烟。
面对苏婉兮的诘问，他却没听见似的，举起还墨迹未干透的宣纸展示给苏婉兮看：“这幅画放在你房间再合适不过。”
“殿下，”苏婉兮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叶小姐将来是要成为您的妻子，昭王妃的人，您有必要和她交恶吗？更不用说她是叶丞相的女儿。”
苏婉兮怎能想到，方子琰第一次出手，竟然是教训一个爱吃醋的丫头片子。
实在是和他一心求权的形象大为不符。
方子琰放下画，口气冰冷：“你和陈渊是提前商量好了吗，一模一样的话来劝诫本王。”
“叶兰蕙根本不懂医术，却上午和你吵架，下午就送来糕点。你以为这个配方她是从哪里得到的？除了吃下这个哑巴亏，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方子琰的口气更冷了，原本温和的空气好像瞬间都凝结了。
“叶兰蕙娇生惯养，从不许旁人忤逆她的心意。她若一直保持这样的性子，就算嫁到昭王府来，也只会带来灾祸。不长个教训她永远不会长大，不然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什么？”方子琰几乎是赌气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苏婉兮笑了笑，原来是殿下在提前规训自己的未来王妃，看来真是自作多情了。
“殿下深思熟虑，妾身鼠目寸光了。”
方子琰很是气恼，他捏紧笔几乎要暴起痛斥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苏婉兮，你不会以为，想做皇帝，是靠发善心当好人就可以实现的吧。”
“那天在船上给你看几条舌头，本王以为你早就明白，我方子琰行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若是不耻本王这般狠辣，那你另谋高就吧。”方子琰深邃的瞳孔里全是压迫性的气势，连着画上的梅花都暗淡了几分。
苏婉兮将快要被方子琰捏断的笔抽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砚台边：“殿下误会了，只是妾身爱憎分明，不会殃及无辜。妾身并没有遭受实质伤害，更何况叶小姐和青楼有染，名声不好，对殿下也不是好事。”
“至于殿下说的狠辣，妾身知道那几条舌头是殿下替妾身出气拔的，”苏婉兮甚是诚恳，“妾身感激不尽。”说完还拿走了那副未干的梅花图。
方子琰看着苏婉兮的背影，一时五味杂陈，可突然又心烦意乱。
陈渊也好，苏婉兮也罢，人人都说他必定会娶叶兰蕙，哼，人还没进门，真以为自己是昭王妃了吗？
说什么爱憎分明，葬礼上辱骂你母亲的你不在意，挑衅你的叶兰蕙你不在意，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才会让你在意，让你恨？
方景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