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两人还在缠绵，沈舟羡脱下自己氅衣，让春亦寒披上，“下雪天，你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穿得这么单薄，还想跟我出去，你也不怕被冻到。”

    春亦寒露出俏皮的模样，接过话，说：“是咯，谁让你正好挑我打瞌睡时回来，我只顾着来见你，就忘了嘛。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太子那。”沈舟羡说：“我离芜都这半年，他都给我写了好几次信了，这再不去看他，他都要把我拉去喂狗了。”

    “啊，原来是去见他啊，”春亦寒说：“那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能不能不见啊？我不喜欢他。”

    “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偏见？太子殿下只是性子爱玩，处理朝政……”

    沈舟羡似是想到什么，停住了。

    春亦寒追问道：“处理朝政什么？怎么不说了？”

    沈舟羡思索着，淡淡道：“处理朝政也一般。”

    处理朝政一般的人没忍住打了喷嚏，猜想着自己是否着凉了。

    院里的红梅开得娇艳，李景沅遣退了下人，独自坐在石阶上，低头拨弄着败下来的红梅，身上颇有几分文雅之气。

    “皇兄！”李汐然一袭鹅黄色锦衣外加白色狐裘，步履款款向李景沅走去，却见李景沅靠着廊沿，耷拉着脑袋，她问：“皇兄病了？”

    见她来，李景沅顿时没了失落，起身相迎，道：“泠儿，你总算来了，皇兄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每次找你，都让你用各种由头给打发了，还以为你都把我给忘了。”

    “是吗？”李汐然转过身，视线绕到殿内，瞧清了案桌上的蛐蛐，眉心微蹙，道：“皇兄怎么又在玩这个，朝政呢？我听太傅说，这几日皇兄可都没去明辰殿。”

    李景沅当即挡住了李汐然的视线，嘿嘿一笑，心虚道：“泠儿，你误会了。这，这个是给你沨瑜哥哥准备的，我寻思他这不是回来了嘛，就想着给他接风……洗尘嘛。”

    “给谁接风洗尘呢？”沈舟羡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要为他接风洗尘，悠然问道：“那臣该先谢过殿下呢，还是先看洗尘礼呢？清泠原来你也来这。”

    李汐然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春亦寒身上披着的氅衣，不笑也不说话，只是点下头。

    倒是李景沅无比欢喜，拉着沈舟羡就往案桌凑，“你看这个，据说是这一届的蛐蛐王，花了重金才买来的。怎样，来一局？”

    “我是没问题，但殿下你就有问题了。”沈舟羡用眼神轻轻示意李景沅，果真见李汐然一脸正色地盯着他们二人。

    李景沅刹那间心思飞转，讨好般地扯着李汐然的衣袖，“泠儿，皇兄保证明天开始好好处理朝政，今天就先，让皇兄好好过一把瘾，可好？”

    他越说越没底气，谁让他从小就是妹奴呢，就乐意被李汐然管。李汐然不松口，他就闪着两颗大眼珠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手却是一刻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袖摆，“好妹妹，能不能成？”

    李汐然稍微抿唇，看着有些为难。

    “玩一下而已，没什么的，一天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春亦寒单手托腮轻快道。

    “皇兄啊，”李汐然无奈地叹气，最终还是妥协了，说：“就今天，明天你再这样，说甚么我都不会依着你。我可不想一个人处理那么多的奏折，累死了。”

    李汐然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很低，没人能听到。

    “得嘞！”李景沅毫不犹豫地撒开手，雀跃道：“上蛐蛐！”

    李景沅的蛐蛐大王凌空一跳，避开了沈舟羡的蛐蛐小鬼。趁着小鬼还来不及收脚之时，大王立刻强攻而上，踹飞了小鬼，好在小鬼经验丰富，到底还是稳稳撑住了，不过它也被逼到了角落。

    李景沅收不住得意，说：“看到没，我家大王的扫堂腿又快又狠，光是气势就压了小鬼一大头！”

    “话可别说太满。”沈舟羡自信一笑，“难道你没听说过，小鬼难缠么？”

    话音刚落，小鬼挺身而起，快速骑上了大王，将大王反制在下。

    “我嘚儿，我怎么就被你上了！”李景沅不服气，使出浑身解数为大王加油助威，鼓励道：“大王，快起来，干它！对，就这样，慢慢反转身，压倒它，上了它！”

    被上？干他？压他？上他？

    李汐然背部一怔，被自己的想法震到了。她起身要退，岂料不经意碰掉了桌上的茶盏，下意识伸手去接，反被沈舟羡扣住，听到他说：“小心！”

    茶盏落地破碎，溅起了热热的茶水，不小心打在李汐然的裙摆上，烫到了她的皮肤，这意犹未尽的滚烫顺势而上，最终纠缠在她被沈舟羡扣住的左手上，猝然带出了一股煽动的燥痒。

    那是薄茧摩擦出的心动。

    “茶水烫，小心烫着了。”沈舟羡忽地察觉到李汐然的僵硬，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融浸着红潮，顿时惊醒，转头对李景沅说道：“斗蛐蛐就斗蛐蛐，怎么还耍起了流氓？这会清泠她们也在，好歹顾着点。”

    被点名的李景沅总算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哎哟，我给忘了。泠儿你别觉得尴尬，春亦寒你也别尴尬，这样大家就都不尴尬了。”

    不知是有意或无意，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李汐然起身，走到了另一头的书桌，顺手抄起了一本书。书上记载的都是些关于民间的趣事，她不小心真的看了进去，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春亦寒看了她几眼，下意识往沈舟羡旁边挨近了些。

    “你输了，果然还是我的大王厉害！“李景沅顿时兴致高涨，”我们再来一把！”

    “许久未玩，是有些生疏了。”沈舟羡说：“就当练手了。”

    春亦寒看着来了兴趣，拉扯着沈舟羡的衣袖，说：“我也要玩！”

    “你会玩吗？”沈舟羡狐疑地看着她，“那可是蛐蛐王，你确定要玩？可不要待会输了，又哭鼻子。”

    春亦寒挑眉，“不是有你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哭过鼻子了？”

    沈舟羡也挑眉，一脸不相信，却只道：“哦。”

    在这逐渐放松的氛围里，李汐然终于想起了正事。她干脆起身，搬起凳子挨坐在李景沅身边，歪头盯着他瞧。

    李景沅看了她几眼，心里神疑，嘴皮微微一动，问道：“怎么了？泠儿。”

    “皇兄，”李汐然说：“今日我来，便是为了问皇兄，四皇叔生辰快到了，皇兄可想好送什么生辰礼了？”

    这些日子，李景沅忙于找蛐蛐王，倒是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心虚地应付道：“要不然，给银子？”

    李汐然刚想反驳，仔细一想，又觉得好像是这么个理，比起其他的，李成羽的确更喜欢银子，可她又觉得不妥，便问：“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这银子还能到四皇叔手上？”

    李景沅没看她，抬臂拭汗，说：“估计到不了，说不准我还要挨一顿打。”说着，李景沅下意识怜爱了把自己的屁股。

    李汐然见他这般，笑了笑，又想了想，突然道：“不如我们出宫吧。我想好了，四皇叔不是喜欢研究医术嘛，那我就去寻一本医书来。皇兄，你觉得如何？”

    李景沅脸上窃喜，继而又故作稳重，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好吧，陪你就是了。”

    还挺能装，明明自己也想出宫。

    李汐然眼神流转，歪头看着沈舟羡，“沨瑜哥哥，去吗？”

    “不行，”沈舟羡有些犹豫，“皇上不会同意你们出宫的。而且，我一个人，没办法保护那么多人。”

    “我最近都有好好练功，能保护自己，皇兄也有姜侍卫保护，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李汐然担心不够有说服力，又道：“嬷嬷也会跟着。再不成，就让皇兄待宫里，我们自己去也行。”

    这也忒不厚道了！

    李景沅没料想到自己妹妹脸变得比天还快，心寒之下，他骤然间捂住心口，一副心痛难耐的模样。

    春亦寒不解，懵道：“你怎么了？”

    李景沅说：“我心痛！”

    他甚至还把戏做足了，声情都完美演绎了出来。

    李汐然淡淡扫了他一眼，眨着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舟羡，问道：“如何？”

    她想，若是沈舟羡不同意，那她可以自己偷偷去。

    她心里盘算着什么，沈舟羡一眼便能瞧出来，他睨了她几眼，还是妥协了，“出了宫，不许单独行动，不准乱跑，一定要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能做到吗？”

    “能！”

    “说好的能呢？”

    沈舟羡两只手分别提溜着李氏兄妹，眼睛定定落在李汐然身上，头疼道：“这高楼红袖烟柳地，我才一眼没看住你们，你们就给我耍到这里边了？还有你们，”沈舟羡猝然转头，盯着眼前的姐儿们，冷声说：“你们觉得这像话？她不就换了身寻常男子的衣服，至于看不出她是女的？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凑，想对她做什么？”

    李汐然这时理亏，偷偷用余光瞥着李景沅，试图寻求搭救。无奈李景沅同样心虚，垮着一张脸，晦气地瞟了一眼头顶上的“佳肴“牌匾。

    哪知竟是另一层意思，原来是姐儿们的地盘，他今天也是长了见识了。

    春亦寒爱玩，也跟着凑热闹，她反手拍了下李景沅，乐道：“可以啊，没看出来，你这么会玩儿，受教了！”

    受个屁！

    李景沅心里骂着，嘴上却是笑着，说：“嘿，像我这种正人君子，还是太纯洁了，愣是没往那方面想。”他又灵光一动，拉过姜晨，指着他说：“姜晨带我们进去的，不信你问他。”

    李景沅装作无辜，只是苦了姜晨，竟要以一举之力担下所有责任，他无助地回道：“是，卑职以为是吃饭的地方，没成想却是秀色可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