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自作聪明般互打眼色，沈舟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说了李景沅，“若是让有心人见着了，告到皇上那还好，就怕有人趁机暗下杀手。我们没带兵，这里又鱼龙混杂的，难保不会出事，若是再这么莽莽撞撞，别说下次再混出宫了，而是安危不保了。”

    沈舟羡说的不错，连下半个月的雪好不容易消停了，街市来往的人本就比平日里更要多些，而他们几人的身份，骨子里的尊贵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稍不注意便会引起行人的注意。就如现在一般，他们几人不经意的停留，已经引来了一些人的驻足留观。

    “我们快走吧。”李汐然说：“这地方太显眼了。”

    她语音落下之时，沈舟羡已拉起她的手腕混进了人群，隔着厚衫，李汐然抬眸欢愉地看着沈舟羡的侧眸。沈舟羡高她半个头，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都挡在身后，让她避免了被人群推挤。

    沈舟羡说：“你牵紧我，不要走散了。”

    手轻微地动了一下，李汐然的笑容沉了下去，看着眼前紧贴的两只手，她移开了视线，耳边却还是传来了春亦寒的笑声。

    春亦寒说：“没事的，我抓不住了，不还有你嘛。之前遇着了流匪，那么危险，你照样把我保护得很好，所以我信你。倘若我真走散了，你也会来找我，不是吗？”

    沈舟羡犹豫了一下，随后说：“嗯，我会的。”

    春亦寒笑起来，眼睛里面藏着星辰，很迷人。

    而李汐然却是抿紧唇线，一声不吭。沈舟羡骤然加紧的力道捏疼了她，她睫毛轻颤，直至出了拥潮，才半挣扎着从沈舟羡手上挣开，说：“你弄疼我了。”

    沈舟羡慌忙放开手，“抱歉。”

    “没事。”李汐然垂着手，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神色淡漠道：“走吧，早点找到医书，也好早点回去，以免被父皇发现。”

    这时街上吹起了风，李汐然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李景沅撑着后脑勺，转向沈舟羡，“我怎么觉得，泠儿看上去不大高兴？”

    “没有吧。”沈舟羡说：“她性子一向偏静，许是你想多了。”

    “或许吧。”

    李景沅疑心，但也没再说什么。

    街市一番红尘喧闹，来往间皆是人潮熙攘。他们几人游荡其中，端的是一副格格不入，逢人都要朝他们处递出一个探索的眼神。

    一阵吵闹声后，只见一个粗衣烂衫的小男孩横空而扑来，最终摔在李汐然跟前。

    不等李汐然做出反应，小男孩已被男人揪起，等待他的是一记即将落下的拳头。春亦寒一个快步迎了上去，将男孩护在怀中，她不会武功，只敢闭着眼承受那来之不善的拳头。

    “啪！”

    声起之时，春亦寒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好奇使然，她顺势看去，见李汐然挡在她前面。

    李汐然修长的手擒住了对方的拳手，一个抬脚竟将他踹后退了几步，带着冷冷的腔调，说：“光天化日之下，恃强凌弱，你将王法置于何地？！”

    男人气急，卯着劲径直冲向李汐然，却被沈舟羡拦住了。沈舟羡一个反手，掰断了男人的手，疼得男人直叫惨，眸色沉冷，说：“碰她一个试试？”

    说完他给男人膝盖补了一脚，男人被迫趴跪在地，几度踉跄挣扎后，竟逃之夭夭了。

    李汐然看得眼皮一跳，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危险的沈舟羡，一言一行都冷到骨子里。

    “不能给他逃了！”

    春亦寒来不及追上去，已被沈舟羡给揪住了，“你是藏着武功呢，还是如何？这都敢追，就不怕被抓去当压寨夫人？”

    这下她老实住了，沈舟羡也放开了她，耐心道：“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别横冲直撞的，太危险了，到时受伤了，你以为怎么办？”

    春亦寒像个犯错的孩子，柔声应道：“知道了。”

    李汐然无声地向后退了几步，躲避似的，目光专注在小男孩身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为什么要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我只知道他是这里的恶霸，每回来都要收保护费。我没钱，他要砸我的摊子，我不肯，他就打我，我……”小男孩说得急，匆匆缓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他一打我，我就跑，然后就碰到姐姐们了。”

    “哎哎哎，”李景沅拨开姜晨，走到小男孩身边，“小孩，你看我像是姐姐吗？怎么滴。”

    两人挨得近，李景沅一个大脸直接映入小男孩眼中，给男孩吓懵了，这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答道：“那就哥哥吧。”

    脸盘子怪大的，男孩忍不住想。

    “什么叫那就，有这么勉强吗？像我这种风流倜傥，英……哎哟！”

    自夸的话还没说完，岂料脚下被踩躏了一番，李景沅被李汐然狠狠警告了！

    在李汐然离开的那一刻，他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又在李汐然的注视下，果断示意自觉封口。

    李汐然弯低了身子，对着男孩说：“你能告诉姐姐，这个人经常在这一片作恶吗？还有你的家人呢？也不见他们来找你。”

    男孩略仰着下巴，糯声回答：“姐姐，我叫寂寞，家中只有爷爷一人。刚刚那个坏人，他们其实有一个团伙，经常仗势欺人，还砸了不少大家的摊子。”

    堂堂都城，竟有人在天子脚下肆意妄为。这意料之外的意外，让李汐然他们无法袖手旁观。

    仿佛天公作美，方才的男人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一帮人，看着有二十几人。这下他们亲自送上门，李汐然也省去了找他们的时间。

    李汐然将寂寞护在身后，很快便看到方才夹逃的混混指着他们，恶气道：“大哥，就是他们欺负的我！”告完状，混混一脸得意，开始说起了大话，“哼，这下你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大哥既然来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袁嬷嬷看不惯混混的嚣张样，一脸鄙夷，说：“听着还挺唬人。”

    李汐然手下一动，弹指间，银子成了她手中的利器，直接砸在一名混混刺头的身侧，引来了这名刺头的惊讶，他说：“你这人还怪好嘞，打架前还送了我一锭银子。”刺头乐呵呵地弯腰捡起了银子，塞在了腰间，满意道：“成！冲着你这银子，待会我会手下留情的。”

    糟糕，砸偏了！

    李汐然忍不住呵了口寒气，在与袁嬷嬷的对视中，尴尬一笑。嬷嬷无奈地说：“公……小姐啊，你砸人，好歹也准一点嘛。你看，人家都自作多情了。”

    谈笑间，混混头目已是不耐烦了，循序渐进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狗屁！他直接大呼一声，所有人轰然冲向李汐然他们。

    疾风掠起，刀剑碰击之下，惊起一阵阵的清脆的器鸣，街上猝然乱作一团。

    沈舟羡快剑乍落，劈退了好几人，又上前两步，将迎面摇摇晃晃的混混横扫滚在地上。他一边护着春亦寒，虽然无法尽全力，但对付这些小混混，仍是绰绰有余。

    打斗声层出不穷，李汐然要护着李景沅和寂寞，轻易不敢加入打斗。隔着距离，李汐然看到一直旁观的刺头终于收起了自己的酒葫芦，周身散发着琢磨不透的气息，慢慢朝他们靠近。

    此人绝非善类，李汐然暗暗一想。

    他每走一步，都带着浓重的压抑感，李汐然余光轻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别看了，这会没人能救得到你，那些蠢货，困住你的人一时半会还是可以的！”刺头刀剑陡然出鞘，破风袭向李汐然。

    李汐然在后退之时，将李景沅和寂寞推至边上，凌空一脚相挡，只动了对方丝毫。忽地她一跃而起，借势窜到了刺头的背后，刚站定，袭风覆卷而来，她偏头躲开。对方像是看穿她的行动，刀口斜扫，瞬间便乱了她的分寸，带起了她脚下的踉跄，没禁住逸出了声。

    吓死公主了！

    沈舟羡和嬷嬷皆听出了李汐然的声音，却都脱不开身。乱战之中，沈舟羡将自己的剑扔给了李汐然，“清泠，接剑！”

    李汐然甚至来不及愕然，已经转身接过飞剑，袖口处的束袖带随之灵动飘逸。她骤然迎难而上，电光火石间二人擦出了剑花，强战之下，刺头压得她动作有所迟缓。

    这可真是蚍蜉撼树了！

    李汐然深知不敌，依然面露冷静。她此时能做的，便只有尽力拖住对方，等沈舟羡他们给她支援。

    刺头说：“有意思，你这三脚猫功夫，还能杠我这么久。不如，再试试我这招。”

    他轻笑，紧接着挺身而出，扣住李汐然的剑，在他的绝对压势下，李汐然整个人呈后仰之姿。虽处劣境，李汐然顽强不屈，她突然脚下使力，迅速以腿攻上，去往对方的胸口处，可惜被拦了下来。

    李汐然要退，反被擒住，在反复挣扎中，刺头忽然松开了手。失去了禁锢，眼看着就被甩向空中，她尚在混沌，沈舟羡已翻身接住了她，倏地平稳落在地面上。

    沈舟羡将她掩在身后，紧抿唇线，周身杀气骤显。在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较量中，沈舟羡逐渐占了上风，他每攻击一次，刺头的动作便多一些累赘，几次下来，刺头处于下风。

    “哎哟，好险。”刺头笑笑，他本就是拿钱办事，可没想过要没名没份把命交代于此，于是慵懒出手止停，道：“不打了！老实人办事，无非讨口酒喝，还没到舍命的地步。有什么事，你找他们就成，我是他们雇来的，只负责保护人，砸摊欺负人的事不屑做。”

    他一跃上了檐顶，摇晃着手上的酒葫芦，语气不正经道：“姑娘，银子很好，若是下次见面，再备上一壶酒就更好啦。”

    万众瞩目下，刺头弃下同伴自己跑得飞快，生怕被人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