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

    宋瑾言在佛殿里跪了一夜,原本受过伤的腿微微不适。出了殿门,头顶的太阳已经朗明,又入夏了。

    “将军小心。”

    宋瑾言看着那个淡黄色的光圈开始发晕起来,被一妇人扶住。

    “多谢。你是?”宋瑾言看着眼前的妇人十分眼熟,端惠敏芳的很。

    “将军恐怕不识的我。”

    “你是……你是宜太妃身边的姑姑?若珍姑姑?”

    “将军好记性!”

    “姑姑莫怪,许是我跪的久了,人有些发昏。”

    “将军这是怎么了?”

    “我被皇上罚来为太妃诵经一晚。”

    “将军跪了一整晚?”

    “是。”

    “我记得将军以前腿在战场受过伤的……”说着,若珍往宋瑾言腿上看去,刚才确实看见她走路的样子颇有些蹒跚,才上去扶了一把。

    “姑姑才是好记性。那是多久远的事还记得。”宋瑾言讪笑起来。

    若珍笑了笑道:“将军害羞什么?将军是为国家负伤的,皇上还特此嘉许了将军,所以太妃和我都记得。”

    “太妃……姑姑怎么还在这里?”

    “太妃虽然去了,但是我与太妃的情谊绵长,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为太妃吃斋念佛,望太妃下辈子别太苦。”

    “皇上许了?”

    “嗯。太妃去的那晚就许了。可能是念在我伺候太妃一场也算尽心尽力,许我还住在以前的院子里,还让宫里拨了两个小丫头伺候我。”

    “皇上纯孝,定然是感激姑姑将太妃照顾得宜。”

    “是,皇上的确很孝顺。将军,是怎么惹恼了皇上?”若珍很奇怪,印象里的京城司尉府首领将军是一位十分稳重的女将军。

    “这……”宋瑾言颇有些尴尬,为官数载,这种情况的确不多见。

    若珍见宋瑾言不好言语,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我看时辰尚早,将军还未用过早膳吧?不如去我那里,简单的早膳还是有的。”

    宋瑾言见寺外还未来宋家接她的马车,于是便答应下来。

    宋瑾言很快便将那小院子扫了一遍,因为那院儿着实小而简朴。

    “将军定是很奇怪吧,皇帝生母居然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姑姑见笑了。”宋瑾言深感抱歉,一定是自己刚刚不小心流露了这样的表情。

    “没什么,许多人见太妃住这里也是很奇怪。可是这是太妃自己愿意的。”

    “这是为何?”宋瑾言与若珍就着饭桌对望而坐,一小宫婢上来布好早膳便退了出去。

    “将军饿了吧,先用膳吧。清粥小菜的,恐是怠慢了将军。”

    “姑姑严重了,瑾言是战场上的粗人,这样的菜品在军营里算的上的是上品了。”

    其实,若珍准备的“清粥小菜”足足有四个人的量,蔬菜水果、米粥糕点一应俱全。想来,皇上感激她照顾太妃,厚待之。

    早膳用毕,若珍笑着说道:“将军可是有什么话?”

    果然不愧是宫里的老人,洞察人心。

    “是。姑姑观察入微,瑾言佩服。敢问姑姑,全朝上下皆知我是太后的人,而宜太妃是因为太后才……”

    “将军是要问,为何我还要招待你?”

    “是。”

    “将军虽然为太后做事……我曾有次去宫里,先帝的忌日,太妃不适,便由我代为前往。几个刚进宫的宫婢,不懂规矩,在御花园议论太妃过往……我本想出言制止,不想有人抢到了我前面。”

    宋瑾言想了想,似乎有这么回事。那是第一年统领司尉府,进宫给太后请安,路径御花园,几个婢子不知轻重的在说着缺席先帝祭礼的太妃。她听着着实不像样,就出面喝止了,并告诫那几个宫婢这是宫里禁忌。

    “姑姑好记性。”

    “将军怕也不记得了吧。”

    “依稀有些印象。是四年前的事吧。”

    “是。我回来之后,告诉太妃,宋将军虽然看着冷淡,但是为人不像是坏人。这样的臣子辅佐皇上,太妃尽可以放心。”

    “姑姑,严重了。”

    “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不久之后,将军便率军出征并凯旋而归。少年得志,又立下大功,可是将军待人接物并没有因此与之前有二致。其实,太妃是很欣赏将军的。”

    “姑姑谬赞了。瑾言不过是……”

    “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罢!”若珍会心一笑。

    “……”

    “将军莫怪,我不过和将军的看法一样而已。我父亲曾经也是朝廷官员,稍有不慎,哪怕是一个无心之错就会被有心之人落井下石。”

    “所以姑姑才会入宫?”

    “我是被罚没入宫的。一开始也不甘心,同是官宦小姐,那些人可以入宫为女官、为妃嫔、为王妃,或者门当户对的嫁娶,可是我只能是宫婢。其实,一开始我是和太妃一起当差的,后来太妃入了先帝的眼,就调我去了跟前。”

    “那姑姑知道太妃与先帝……”

    “先帝嘛,是个好父亲,却不是个好丈夫。”若珍赶紧低下头,“阿弥陀佛。身为宫婢,着实不该这么说的。可是先帝他只想二皇子需要一个有身份背景的母亲,却不想娘娘在儿子抱走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若珍无奈的说道。

    “皇家无家事,只有国事。”

    “是,我也是这样劝太妃的。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所以,太妃是怎么疯的?”

    若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在清涧台找到太妃的时候,太妃已经晕过去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只会痴痴望着天……”

    “所以姑姑也不知道太妃是否……”

    “我不相信太妃会杀害大皇子。”若珍激动的说道。

    “为什么姑姑这么肯定?”据沈霄说,当时只发现太妃一人在清涧台。

    “太妃那人啊,只是个普通女子……如果没有入宫,又或者没有发生先帝的那次醉酒意外,平平安安的到了年纪被放出宫,只会是平常人家的妇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哪怕她嫁的人是皇帝,可是她与先帝的相处怎么也不像是妃嫔与皇帝,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妻子与丈夫,会跟丈夫置气,也会温柔的跟丈夫烹制家乡小菜……她啊,怎么可能去杀害一个孩子,她那么喜欢孩子……”若珍说着,擦了擦眼泪。

    “姑姑……”宋瑾言有些不忍,她们的情谊已经不是主仆,是相依为命的朋友了吧,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寺院里过着简朴宁静的生活。而突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被留下的那个才是最难熬的。

    妻子与丈夫,也想这就是先帝怜惜她的原因吧。太后那般的人家,大概从小就做好了嫁入皇家或者成为哪位王爷、高门的当家主母的准备,从没想过普通人家的夫妻该是什么样子的吧。

    “姑姑,宋家的马车在寺院门外候着将军了。”一个小丫头进屋说道。

    “知道了。”若珍说道,“我送将军出去吧。”

    “谢姑姑。叨扰姑姑这么久。如果姑姑日后有任何需要,尽请来宋家找我。”宋瑾言慎重的说道。

    “先谢过将军。”

    宋瑾言起身,路过了一间紧密大门的屋子,“这是太妃的寝室?”

    “是。”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说着,若珍轻轻打开屋子的门。

    屋子整洁干净,没有任何奢华的物件,一应家具均是简单的样式,但是镶嵌着精致的雕花和暗纹。屋子里的一切布置都像是一个普通妇人的房间,整整齐齐。

    “皇上说,这屋子的一切都不许动,还是按照太妃在的时候布置的。”

    “想必也是给姑姑留个念想。”

    “是,皇上是那么说的,睹物思人,那般愁绪。”

    “姑姑保重身体,莫要再伤心了。”

    就在宋瑾言准备回身退出去的时候,屋子正面挂了一副画引起了她的注意。画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正在陪着一个孩童在玩耍,那孩童正是骑在一只木马上,而那女子的眉眼有些像太后……

    “姑姑,这幅画……”

    “是皇上前几日送来的。”

    宋瑾言回想她在太后西殿的时候听见争吵声,第二日沈霄说皇上从太后那里拿走了一副画,竟然是这幅?

    “皇上为什么会让人挂在这?”

    “矣,这难道不是太妃和皇上吗?”

    “什么?”

    “难道不是皇上怀念太妃,让人画的?”

    “姑姑何以确定是太妃?”那女子的脸,确实很像太后。

    “那件衣服,画上女子所穿的衣服,是太妃第一次和皇上见面的时候穿的。当时皇上就那么小,还是不谙世事的孩童。那件衣服,也就穿了那么一次。太妃见二皇子的时间少,每次都是慎而重之……那件衣服被太妃很慎重的放在箱子里,每每想念皇上了,就拿出来看看。”

    “那太妃的疯症是已经好了?”

    “时好时坏吧。太医院也经常来人,药是喝了无数种,就是不见好转。不过,遇上皇上来看她,情况总是还好些,如果皇上事忙久久不来,情况就会差些。有几次,太妃疯跑出来寺院,还是宫里派了人来,才能从后山的山洞里找到。”

    宋瑾言一直看着那副画,终于明白了太后为何生气了。一直挂在自己宫的里的画,以为描绘的是自己与皇上之间的母慈子孝,却没想到是画的是其他女子,而那女子可能还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作为母亲的太后,怎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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