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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  江南

    谢兰各给太后和皇帝、淑妃行礼后,便听皇帝说:“哪就一个模子刻出来了,我看着一点也不像;嗯,这孩子倒是有点像她父亲。”

    谢兰头低着,耳朵却竖了;便听太后道:“茹儿,那是你姑姑兰昭容,你去给她见个礼。”

    她略微激动的抬头,便见一个粉色宫装的小姑娘自太后怀里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向她行了礼:“见过昭容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谢兰急忙扶了思茹起来,摁不住激动的上下打量:“是茹儿对吧,让我看看。”

    皇帝太后在,谢兰也忍不住有点泪湿眼眶:“这孩子,长得真规整。”

    太后笑道:“可不是,陛下有心想给你带着教养些时日,可哀家却和这孩子有缘,所以还得问你讨要了。”

    谢兰吃了一惊,怎么太后这边又生事了。

    皇帝笑道:“那便是这个孩子的福分了,我看着倒是想起了她父亲,张建章朕还是清楚的,一向识大体,又肯用心办差,我本想着给十三留个媳妇儿,既然母亲喜欢,便封个县主,记在昭容名下;权当昭容多了个女儿,母后也能时时见着。”

    太后:“皇帝!”

    皇帝却毫不退让:“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皇帝一向圣明。不过既然问了哀家,那哀家便回了,哀家觉得不如何。”

    皇帝:“朕乃天子,岂是一个生辰八字就能决定朕的兴衰?若当真一个孩子能影响到朕的身体,那干脆废后改立她为皇后,岂不更好?”

    太后:“皇帝!后位之事岂能拿来做比?哀家也是为了你好。”

    皇帝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母后,您今年七十多了,朕也五十多了,可朕觉得朕未必能活到七十,何苦拉个孩子进来;您喜欢,便带着在宫里荣养便是。”

    太后听他说自己未必能活到七十,便心如刀绞。

    淑妃、兰昭容满屋子的人在皇帝和太后争执时,都跪了下去。

    皇帝又望向了太后:“母后就权当是为朕积福吧。”

    说完,他便甩袖回了内间。

    太后便如瞬间衰败了不少般,而其余人等则伏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氏门外。

    张纶走到门边,又旋转,但月影寒风,他又迈不出步子。

    几个丫鬟婆子们,远远的不敢靠近,屋内江氏也未睡,她看着门上拉长的影子,知道是张纶来了,但她此刻真的不想见也不愿见张纶。

    张纶在门外踱步了半炷香,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他往内间走去,拔步床上,江氏蜷缩着,面向墙面,没有盖被子。

    他慢慢走过去,捡了被子敲敲给江氏盖上,只盖上的那刻,便发觉江氏在死死咬牙缀泣,下唇都咬出血来了。

    他静静的坐在江氏身边,听着她压抑的哭,哭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张纶终究是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掰了过来:“事已至此,你要怨就怨我,是我没有护住你们。”

    江氏坐起身来,满面泪痕的望着他。

    张纶伸手拂过她的头发,叹了一声。

    江氏抬头看着他,眼泪如同散珠般往下滚:“妾。。妾不想怨,可。。可我忍不住啊,我的茹儿,她才九岁,若被收用了,将来陛下没了,她可怎么办?”

    张纶闻言,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要胡说”又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着:“茹儿不会有事的。”

    “可谁能保证!还有我的孩子!”江氏尖锐的叫起来,伸手颤抖着摸着自己的肚子,哀哭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他就走了;他连我的奶都没有吃过一口。”

    张纶想到那个男胎,惨白着脸良久伸手捂脸。

    江氏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张纶的回话,心降降冷了下去,眼中的泪水,渐渐断了,她心灰意冷的起身,下了床穿了衣服。

    站在灯笼前,点了火石,把灯点了起来。

    然后她将门打开,站在门口轻声道:“爷,您先回吧,我这小产刚结束,脏的很,不方便留您。”

    张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床上,良久,张纶起身下床,走到江氏面前:“既然这样,你好好养着。”

    江氏含着泪花,弯腰行礼:“爷一路好走。”

    张纶抬头望向那如钩弯月:“你好好养着,我答应过茹儿,她回来时,你们都在。”

    江氏也不看他,只垂头咬唇。

    张纶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急急走了出去。

    只留下江氏跌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张纶带着寒气却哪都没去,只进了书房,铁青着脸色将书房值夜的几人吓了一跳。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小厮怯声通报:“老爷。”

    “滚!”张纶猛地操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那小厮被书砸了个正中,吓得一哆嗦跪了下去,接着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而俞俶玉直接踏进屋子,弯腰将那书拾了起来。

    张纶见是她来了,整个人便散了架般,往椅子上一摊:“夫人来了。”

    俞俶玉见他满脸胡茬都出来了,不由也担忧起来:“听说你晚上什么都没吃,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张纶:“我哪吃的下。”

    俞俶玉上前,伸手给他揉揉太阳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能替你排解下。”

    张纶轻轻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细看了很久,看的俞俶玉心里都有点发毛了。

    张纶:“你放心,我总要护住你们的。”

    俞俶玉:“若真不行,江南咱们还有庄子,老爷你的学问也好,咱们去江南开私塾也是可以的,未必非要当官。”

    张纶笑了:“那倒是,我教书,你负责盯着庄户里的出息,怎么着都不至于饿死。”

    张纶:“何况”

    俞俶玉:“何况什么?”

    张纶把眼睛闭上,笑而不答。

    江南,入四月后本该多雨入汛的,但今年只堪堪下了两三场,就停了起来。

    眼见春耕时节,竟有两个县为了截水一事,以县令为首,发生县斗,打了一天两夜,死伤近三十余人。

    更有松县县令左手被砍伤,几乎不保。

    孟锗邯出动了分守道的官兵,民官打了半天,才将两县兵勇镇压下去。

    盏灯时分,孟锗邯已是焦头烂额,门外两个县的县令已经被抓来,押在门口候了半天了。

    屋内一个红衣太监,轻轻擦拭着手里的火铳,慢条斯理说道:“孟大人,咱家只是奉命来盘查张纶在江南盘剥贪腐一事;冒然卷入地方的案子,想来皇上知道了,会怪罪下来;咱家和十几条兄弟的性命,可架不住陛下的怒火啊。”

    孟锗邯擦了擦汗道:“都只道江南富庶,谁知道民风居然如此彪悍,为了截水一事,居然能打出人命来。

    那太监也不接话,只道:“孟大人,张纶在此地十余年,可却未上报过此事啊。”

    孟锗邯眼前一亮,是啊,这开春少雨,怎么会只今年一次呢?

    他开门走了出去,两县县令被押在院子里,他轻轻一笑:“两位大人好生英勇,若非只道两位都是科举出身,我还以为两位是武将世家。”

    松县县令王飞定:“孟大人,此事,我们冤枉啊。”

    另一个海县县令高和也跟着喊冤:“我冤枉啊。”

    “你们都喊冤,那么你们轮流说说,是谁让你们身为县令,不约束民众,反而亲自上阵对自己人动手的。”

    王飞定道:“海县在我们上游,今年雨水少,卑职等久候不到分水函,他们又擅自截了水源,我们松县在下游,眼见得春耕都要过了,民怨实在大,卑职只好亲自去挖开水渠;谁知道他们海县的民勇便直接动手起来了。”

    高和则呸道:“年年分水函到了,我们何时拖延过,明明知道今年雨水少,你身为县令不多加约束,反而亲自动手挖我们的水渠,还下令压住我们的民勇,打起来能怪我们吗?”

    “你们在上游已经截了十几天了,我们松县不要春种吗?”

    “你们要春种,我们就不要吗?刚积了几天水,你上来说放就放?”

    “高和!你不要胡搅蛮缠!”

    “姓王的,你敢动手,我就敢再砍断你另只手。”

    “够了!”孟锗邯气的咆哮出声,两人立刻闭了嘴低头。他冷静了下问道“分水函是怎么回事?”

    高和“大人有所不知,每逢春旱,原先的张大人,便会发分水函下来,我们截几天,放几天,都是定数的;只今年迟迟没有收到您这边的。。。”

    孟锗邯脸色不好看道:“既然有先例,为何不来问?”

    两人低头沉默不语,孟锗邯来江南后,便全力都拼在查账上;江南各府谁手上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躲都来不及,谁敢出头和他接近。

    “王飞定,你们缺水,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报?”

    王飞定:“孟大人,卑职这边虽然在下游,但是这春分不好说,怕问了又下雨了,给您添麻烦;所以只好等,谁知今年竟是少雨,如今春耕若迟了,只怕今年松县要减产,怕是要闹灾了;卑职也是迫不得已”

    孟锗邯被堵的说不出话来,那红衣太监在里面听了个究竟,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后门出去了。

    那太监身边的督卫小声问道:“大人,咱们不查了吗?”

    那红衣太监轻轻一笑道:“孟锗邯此人做不了大事,只怕这江南还是要托给张家的,何必得罪了他们?”

    “咱们回宫复命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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