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大课间去楼下跑操，一路走过去议论纷纷。
“郑老师还是学校骨干，就被他这样打进医院。”
“这种人就应该开除，不就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才敢在学校这样。”
“是不是有暴力倾向，那也太可怕了。”
“......”
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根本不认识，初凝转过头，一道高挑的身影快速从身后过来，抬腿朝那个说话的男生膝窝就是一脚，
她被人往外挤了几步，几个女生直接惊呼出来，往外散。
林清暨插着兜，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男生，面无表情， “你想去医院陪他？还是说单独给你开个病房。”
人群散开，只用余光侧目，窃窃私语中，他不解释不说明，一个人往前走。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冷气往衣袖里钻。
背影孤傲又决绝。
没人搀扶，被踹的男生从地上爬起来，嘴上喋喋不休，灰着脸走到旁边的队伍里。
初凝因为想着事情心不在焉，差点踩到前面同学的鞋子，结束之后，过教学楼大厅，有个老师模样的人走到她面前。
“是初凝吗？”
初凝点点头， “你是。”
男人看了看周围，往走廊拐角走， “过这边说。”
书房门口，初凝盯着门把。
白天那个男人说的话在耳边回响。
“你们班那个男同学，郑老师不和他计较，已经原谅他了。”
“只是过几天去医院，你要在学校几个老师面前说郑老师没对你做什么，只是辅导作业。”
“你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吧，到时候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现在包括以后上大学的所有开支，然后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对大家都好，你一个女同学，跟老师，”
他顿了下，笑着说， “要是事情闹大了的话，你还有你家长脸上都不会好看。”
初凝敲了敲门，走进去。
“林叔叔......”
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说出来之后，她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累的像跑完八百米。
人走后，林商铎眉头越拧越深，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拨了个电话， “刘局....”
~
早自习，罗飞搓着手从外面进来，看着外面的林清暨，有些叹息道，
“还挺巧，上学期坐在你这位置的也是教扶生，还是生物课代表。”
他随口一说， “还和你关系挺好的吧。”
李凡低着头，习惯性的不说话。
教扶生。
初凝转过身， “坐在这个位置，后来呢？”
他耸了下肩，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退学了，好像是课程跟不上还是怎么的。”
怪不得来的时候这里的位置空着，她当时还以为是没有人敢坐林清暨前面。
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站着的男生，有点心疼，视线范围内忽然多出来几位老师。
有之前的学校领导，也有陌生的。
初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林清暨的一点侧身，他站着没个正形，那几个人说了什么，不清楚。
林清暨看着对面教学楼，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算是回应，没一会进来了。
“郑广明出院了？”罗飞问。
林清暨拉开凳子， “没有，他估计以后来不了了，困，别和我说话。”
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躬身趴在桌子上睡觉。
初凝小声默读，却有一种直觉。
短短两天，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师没有明说，但班里有些同学消息灵通，七拼八凑，也都听到了不少。
大概就是上学期这个班里的教扶生，常常被郑广明以各种理由叫去办公室，没多久这个女生上课经常不在状态，后来忽然有一天没来上学，过了一周，家长主动来学校办理退学。
教扶生成绩优异，怎么会因为跟不上课程而退学。
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郑广明先是一步步试探她的临界在哪里，家庭情况如何......
学校领导又亲自到楼下班级，查出来他确实利用职业身份对班上女学生有超越师生关系行为。
郑广明查出伪造学历被吊销教育者身份，连同学校中层两个管理员都被革职。
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第一次，权力在初凝这里有了具象。
学校撤销对林清暨的处分，刘平在讲台不吝夸奖，在同学往后看的时候，她也轻微的转了下身，男生半张脸埋在臂弯里，黑发浓密。
周遭的一切半点入不了他的眼。
误会来时，不辩解。
迟来的夸赞，也不稀罕。
下课后，初凝去茶水房接开水， “要顺便帮你接一杯吗？”
李凡从作业本中抬起头， “好。”
一只黑色的塑料杯，杯盖上面有细细的划痕，显然已经用很久了，初凝小心翼翼的扶着上面，才不至于被开水烫到。
她拿着杯盖转身，罗安琪和两个女生堵在前面，茶水间就这么一点空。
罗安琪视线往下，落在她手中的两个杯子上。
天蓝色的保温杯泛着光泽，黑色塑料杯黯淡。
她凑过来，在初凝耳边说道， “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座位以前的主人，也拿过这杯子。”
李凡说她之前在班上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水汽烫手。
走出两步，还能听见一个女生说， “林清暨不会是为了她才打女生的吧？”
“只是碰巧是她而已，换班上任何一个女生他看到了都会帮好吧，又不像那些怂包。”
“也是，如果他上学期也在就好了。”
“你可怜那个乡巴佬？”
“也不是......”
班上同学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发现她和林清暨之间的关系，也是，她和他除了前后桌，很难让人放在一起联想。
晚自习，初凝在教室里做作业，班主任刘平在外面敲了敲玻璃，示意她出来一趟。
正在翻闲书的林清暨望向她。
~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晚自习已经结束，初凝回到教室，带上自己的围巾，背上书包。
初凝知道李凡抬头看了她一下，但她没有说话。
在办公室刘平也没说什么，就是表示了对这件事的歉意，有什么需要随时提，以及郑广明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初凝应着，在谈话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想到之前的那个女生， “那她呢？”
刘平没反应过来。
“之前我们班的那个女生。”
“这个。”刘平凝视桌面片刻，眼里流露出惋惜之意， “听说她现在在一所职高，这个女生其实很聪明的，学习也努力，当时进班的时候，成绩是第一名。”
当时那个女生，该有多无助。
初凝走到一楼大厅，风吹的一激灵，才想起来看手机，没有短信，她一抬头，看见蹲在路灯下的林清暨。
男生胳膊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指尖夹着根烟，暖黄色的光从头顶流泻下来，面部轮廓多了些柔和。
右手逗弄着前面的猫。
初凝认识这只橘猫，学校里大摇大摆最调皮的一只。
肚子每天靠着投喂吃的圆滚滚的，天气好的时候就在花坛里晒太阳，谁都没它会享受，特别是还不容易让人亲近。
此刻收起了利爪，卧在地上任人抚摸。
还说不喜欢......
那些流言散去，他也不过只是一名高二学生。
初凝往回走，直到整个身体都藏进楼道里，才给林清暨发消息，
【我下楼了，你在哪里？】
消息秒回【楼下花坛】
初凝手放在口袋里，凝着自己的鞋尖看了会，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出去。
那只橘猫不见了踪影，只剩林清暨自己站在路边，他掐灭了烟， “怎么这么久，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他撩起眼皮看她。
“真的。”初凝咳了声，喊了声他的名字。
“林清暨。”
在心底默念过无数遍的三个字。
现在这个人就走在她旁边。
他偏头， “怎么了？”
“谢谢你。”
谢谢你在坠落之时伸出的手，将我往上拉。
林清暨哦了声， “其实我那天球赛真的输了。”
“可是你球技很好啊。”初凝下意识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技术好，看过我打球。”
糟糕，说漏嘴了。
“就...就体育课，”初凝扯出尴尬的笑， “体育课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
马路红绿灯来了辆车，林清暨抬了下手， “不过。”
视线一寸寸往下，到她脸上， “你刚刚怎么不喊我哥？”
他眼尾弯了点弧度，那里面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重音落到最后一个字上面。
“在家里不是喊的挺顺畅的吗？我听了还怪新鲜。”
林清暨弯了点身，凝视着她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靠近，她避让不及，一条条黄色的警戒线拉起。
危险。
出租车在身边停下，初凝遇到救星般拉开门往里面坐。
可她忘记两个人是要坐一辆车的。
林清暨跟着上来，车门关上。
这次跑都没地方跑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
女生双膝并拢，低头坐在角落里，耳朵红的要滴血，偏偏男生还不依不饶，嘴角噙着恶作剧般的笑，手肘撑在膝盖上，从上而下的看她。
“小伙子不要欺负人啊。”司机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清暨只是笑。
车子开动，他的膝盖碰了下她的腿。
不小心的。
极快的一刹那，分开。
“那，那是在长辈面前。”
“哦。”林清暨故意拉长了声调， “不在长辈面前我就不是你哥了吗？”
这人。
初凝说不过他，往里面坐了坐，扭头看向窗外遮掩自己的窘态，衣领里露出一截脖颈。
迎着夜风的发丝，淡淡的清香。
正想着身边人总算消停了，是不是又睡了，她转过头，嘴唇差点碰到男生的脸。
身子往后一靠。
她惊散了的语调， “你做什么？”
“风大，冷。”原来林清暨只是要关窗，顺便看向她。
女生不敢与他对视，身体尽量往后靠，咬紧了唇松开，双颊粉红。
他胳膊撑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按在她腿侧，坏得不行， “你热吗？脸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