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车，初凝的心情都没平复下来，她在前面走，林清暨在后面拖着懒洋洋的步伐，不依不挠。
“能不能等等你哥。”
“一会要哥辅导你写作业吗？”
“想要人喊声哥还挺难的。”
“......”
这个坎是过不去了，初凝在玄关门口换鞋，蹲在那里一着急鞋带怎么都散不开。
林清暨笑了出来，左脚跟并在右脚后轻松脱掉，趿拉着拖鞋， “真的好慢，好好跟你哥学学。”
他忽然缄默，初凝感受到什么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从房间里出来的林商铎。
她站起来，头差点磕到柜子上， “林叔叔好。”
“今天回来的挺早，外面冷不冷。”
林商铎虽然是问初凝，但目光却最后放在林清暨身上，而后者脸上的笑容在见到男人的那一秒就淡去，随后自顾自的上楼。
“你......”
初凝在中间打着圆场， “清暨哥回来的时候就说很困，他应该要上楼睡觉了。”
林商铎脸色这才缓和一些。
父子两个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好，经过上次的事情，又降至冰点。
“那你也早点休息，在学校遇到什么困难和叔叔说，把这当成你自己的家。”
和林商铎道过晚安，初凝背这书包往楼上走，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实刚才林商铎是有意想和林清暨说话的。
但这人之间的冰层太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
到底因为什么呢。
初凝有些头疼，刚到二楼，墙边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
“我什么时候说困了？”
林清暨靠着门边，双手抱臂闲闲的看着她，一双黑眸往下压。
看着就不好糊弄。
于是初凝转身就往自己房间里跑，但男生反应快，似乎早预料她会这么做。
林清暨伸出手，从后面揪住她的帽子，轻而易举的将人拉回来。
“等...等等。”
初凝踉踉跄跄往后退几步，双手扯着自己的领口，呼吸紧张， “会拉变形的，坏掉就没办法穿了。”
他才不在乎，帽子往上提，拎兔子一样，轻松将人转了个弯。
帽领往后，初凝身体没控制住，一个倾斜往前扑倒，踩到了他的脚，连带着两个人一起往后退，撞到门上。
嘭—
林清暨闷哼一声。
“对不起。”
她慌乱中将脸抬起来。
男生大臂外侧抵着墙，一条腿微曲，膝盖刚好顶着她的裙腿。
视线往下，挪到她推在他胸膛的手，又往上，目光对视。
她的睫毛清晰可数，瞳孔有一点点偏茶色。
气息都有点乱。
林清暨莫名的滚了下喉咙，头偏向一边。
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
初凝推开他，双手迅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衣服，欲盖弥彰似的， “下次不要再闹了。”
林商铎上来，恰好初凝已经关门进去了，他只听见了响声，有些奇怪看向站在门口的林清暨。
“你不是要睡觉了—”
没等林父说完，林清暨迅速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反锁。
他靠着门，视线往下，望着裤子中间那鼓起来的一块，眨了眨眼睛。
~
初凝昨天晚上睡的不是很好，夜里做了几个梦，中间有一个片段甚至还是她和林清暨一起从楼上滚下去了，然后正好摔在林商铎脚边。
林父问在做什么。
在此刻瞬间清醒，外面天还黑着，摸到手机看了下时间，五点三十六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什么离谱的梦。
也就没接着睡，起床背了会英语单词，洗个热水澡差不多七点，拉开门，在看到对面的人时，原本迷迷糊糊的双眼睁大。
林清暨穿着一件圣罗兰的黑色外套，正巧也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明显的有些惊讶。
他抬了下手。
砰的一声，初凝关上了门。
早字没说出口，林清暨摸了下鼻子，两秒钟之后，下楼。
楼下早餐已经准备好。
“今天小凝怎么还没下来。”
秋姨在旁边站着，之前初凝起床一直都要比林清暨早一些。
也不过两分钟的样子，初凝从楼上下来。
“今天有你喜欢的华夫饼，我在上面洒了蜂蜜。”
“好。”
先往餐桌看一眼，林叔叔不在，初凝拉开凳子，坐在林清暨对面，餐室一面是玻璃，外面天色有些暗。
两人全程没眼神交流，准确的说，是初凝一直低着头。
她慢吞吞的咬着面包，偶尔转过头，看一眼窗外。
“快点。”
林清暨吃完了，身体微微后仰，眼神里永远带着三分不耐，他说完这句话，起身往外走。
初凝连忙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两腮鼓鼓的，秋姨在旁边看着， “慢点，别噎着了，时间不着急。”
时间不着急，林清暨会急。
她摆摆手，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 “秋姨再见。”
起身的时候走的太急膝盖撞到了前面的凳子，初凝皱了下脸，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
“等一下，带着伞，万一下雨了。”
进了教室，暖气扑面而来，初凝将伞挂在书桌侧面的挂钩上，早早过来读书的李凡不经意转头，视线停留在上面。
家里用的东西都是大人买的，同种式样的折叠伞，一深一浅，新的，吊牌都还没拆。
初凝略显尴尬的笑了下， “拿多了。”
多么瞥脚的理由，刚解释完她就觉得自己还不如说在别的班有同学，帮她带的。
后来想也不行，伞的主人就在身后，回头说不定又问她怎么给他安排到别的班级了。
李凡没说话，初凝想到昨天罗安琪说的话，之后便对李凡的态度有些冷淡。
忘记这事了。
可是，如果李凡也像其他同学被蒙在鼓里呢？
她们都默默转过头。
第一节课是班会，刘平公布了上周大考的名次，按惯例，晚上会重新排座位。
几乎一个晚自习，班里都在讨论换座位的事情，
在这个班级待了大半学期，人名都还记不全，班里小团体太多，如浓稠的蜂蜜，挤不进去，出不来。
初凝没什么想法。
她这次班级排名第七，至于林清暨，嗯......
初凝目光往下，和他目前在班级的座位情况差不多。
不过分数条越看越不对劲。
语文87，英语143，数学43，物理92，生物29......
他这偏科，未免也太严重了。
怎么觉得就是在考着玩，分数全凭心情。
“一会你准备坐哪里。”
开口的是李凡，两人一天都没说话了。
李凡有点驼背，语气听起来很小心，一面仔细看着她的表情。
可事情不说清楚，初凝始终觉得迈不过这道坎。
“之前那个女孩的事情，你知道吗？”
如果知道，那天晚上她明明喊住了自己，为什么没有阻止？
李凡慢慢转过头，放在桌面上的右手轻微发抖，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班级吵闹，她说的每一个字初凝却听得很清楚。
“我先出去一下。”
“等...”
李凡擦了擦眼镜，低着头离开教室。
一分钟的思想纠结之后，初凝无奈的从教室出去，没想把关系搞成这样的，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现在天气冷，晚自习走廊趴着几个不怕冻的男生，缩着肩膀站在栏杆旁。
她走到尽头，抬脚转进去之前，听到在旁边茶水间的隔间罗安琪充斥着怒火与嘲讽的声音，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就凭你这样，还想给他送礼物。”
“死贴着往上赶，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不要脸的东西。”
饮水机旁，毫无还手之力的李凡被两个女生按在墙上，罗安琪抬起手，重重的挥在她脸上。
黑框眼镜往外甩出去，正落在初凝脚边。
她瞳孔骤然紧缩，上前扯开那两个女生， “你们在做什么？”
有个在外放风的女生跑过来说有刘平正往这边走，罗安琪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眼，扬着脸走开了。
“你没事吧？”
李凡捂着脸摇头，却不自主的哽咽，顺着墙滑坐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都欺负我，明明我什么也没做......”
她手指上有一些黑笔的划线。
“她们经常打你吗？”
李凡低声抽泣，猛地想到什么，跪在地上，红肿的眼眯着， “我的眼镜呢？”
“这里。”
眼镜。
初凝先看到，捡起来递给她。
可是镜腿断了，一只镜片也碎了，只摔到地上是不会坏到这种程度的。
临走的人踩了它一脚。
李凡呆呆的望着碎掉的眼镜。
“没关系，再配一副新的就行了。”初凝拍着她的背安慰， “学校门口隔着条街就有眼镜店，之前午休的时候还在我们班上发过传单。”
李凡想起来了。
“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初凝说。
卫生间里，李凡躬着身冲掉脸上的泪水，所幸没有多少痕迹，。
罗安琪看着手重，力气没多少。
初凝拿出纸巾给她擦脸， “其实你摘掉眼镜之后很漂亮。”
李凡有些不好意思，嗫嚅着唇， “真的吗？”
“真的。”
“谢谢，从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她低着头，抿紧了唇又松开。
“她们为什么欺负你？”
“我不知道，”李凡望向她， “没有还手能力的人需要被告知理由吗？”
她的眼睛里充满悲伤。
初凝静静看着她，想起之前买杂志，以及在路边看到她和罗安琪走在一起的事情。
“可以和老师说吗？”
提到老师，李凡看起来很恐惧，直摇头， “不行，不行的。”她拉住初凝的手，人紧张起来， “千万不要和老师说，不行的。”
“好，我知道了，我不说，我们先回去。”
见李凡有些激动，初凝只能暂时安抚她。
因为这件小插曲，两个女生之间的感情又进一步，特别是回教室的时候，李凡的胳膊一直紧紧贴着她。
回到教室，刘平拿了张空白格的班级座位表，用磁吸石压在黑板上，班里同学按照排名依次上去选座位。
李凡是班级第十三名，也挺靠前的，初凝觉得她们两个应该还能坐同桌。
“真的吗？”
“没问题，那还要选这个位置吗？还是你想坐其他的地方。”
李凡略一思索， “还是这个吧，我坐习惯了，而且有安全感。”
“好。”
于是，事情正如初凝预料的那样，她和李凡都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至于林清暨，还是之前的座位，他甚至人都不在，是罗飞帮忙填的。
~
和李凡约定的时间是周六，初凝不近视，还从来没有进过眼镜店。
先是测试度数，李凡坐在机器面前，座椅升高，跟着验光师的指示用右手指指出方向，左手一直放在口袋里。
初凝在一旁等候。
“你现在的度数有点高哦，左眼550度，右边525度，超过600度就属于高度近视了，以后有遗传的风险。”
“很严重吗？”初凝问。
“挺严重的。”
李凡和初凝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选防蓝光镜片还是普通镜片呢？”
“普通的......”
初凝对这些听不太懂，她看见店员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然后说， “你们现在可以先挑选一副镜框。”
她从椅子上下来，和李凡一起站在玻璃柜台前，
“这个怎么样，感觉挺适合你的，现在的女同学都喜欢这一款。”
店员拿出了一副细黑框眼镜，镜腿挂着标签价格。
李凡小心的接过戴上，在镜子里快速的望一眼。
初凝也觉得这副比之前的好看，显得人没这么呆了。
“我也觉得。”她说。
李凡拿下眼镜，摸了摸镜腿， “我其实不太喜欢。”
最后挑挑拣拣好久，还是选择了和之前差不多的那一副，店员在计算器算了三遍， “两只镜片加上镜框，价格一共是698。”
“这么贵。”李凡小声问了句， “那个，还有便宜点的吗？”
店员看她们是学生，温和说道， “镜片和镜框都是最便宜的了，而且已经打了八折。”
“还是，先不要了，我没带那么多钱。”
李凡没戴眼镜，走路都有些慢，更不敢看人了，左手的钱被手掌心的汗水浸湿。
“就要这个吧，过段时间还有考试，没有眼镜不行的。”
初凝从包里拿出钱， “还差多少，我们一起付......”
“不行......”
“没事。”
离元旦还有好久，最近没什么节日，初凝看着外面橱窗的雪花贴纸，心里一动， “过几天就是小雪，这个就当是我送给你的初雪礼物。”
说了好一会，李凡才收下。
回去的时候坐公交车，天气冷了，学校门口多了卖烤红薯的车子。
“好香。”
“我请你吃那个吧。”李凡小声的说。
初凝看出了李凡的过意不去，如果不答应，她可能又要买其他的东西。
“好呀。”初凝跑过去，在老板拉出的几个筒里看了看， “要这个小点的吧，太多了也吃不完。”
一共两盒，八块钱，李凡递出了身上仅剩的一张十元钞票，找回去两块钱坐公交车。
两人坐在公交车站台一边等车一边吃红薯，没吃几口公交车就过来了，临上车前，李凡拎着袋子，
“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吗？”
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
初凝重重点头， “可以呀，几点。”
“三点行吗？”
“好。”
公交车走没一会，初凝又收到了李凡的消息， “忽然想起来明天下午我还要去做兼职，晚上行吗？”
初凝想了想她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手机屏幕刚灭，电话又响起，她一看，居然是林清暨。
平时周六末林清暨几乎都不在家，今天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他一开口就是“你没在家？”
那边听起来风声比较大，初凝不知道他打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两人平时假期都是各做各的。
“我在外面，有点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情。”林清暨低头看了下手机， “现在这都几点了，赶紧回家，免得出了什么情况回头还要我去找你。”
“我......”
她还没说什么，那边人已经不耐，丢下， “九点半之前我要是在家没看到你——等着吧。”
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