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并不知道那天在病房里林清暨是怎么和林商铎说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父子俩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些。
而在学校里，她也尽量想办法不让林清暨和傅世安碰面，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有次跑操结束，初凝抄了条近路回班级，经过竹林的时候看见傅世安领着一群人在欺负另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躺在墙边蜷缩着身体颤抖着，看不清脸。
傅世安嘴里叼着半根烟，笑着将脚踩着他的肩膀上。
也因为这件事，初凝都是平时去三楼的茶水间，在学校杜绝一切与他见面的可能性。
然而事与愿违，总有不可避免的时候。
学校期末考安排在六月底，初凝的考场在二楼，进了教室根据桌子上贴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位置挺靠前的，在班级靠左第三排。
刚拿出准考证就听到班级门口几个男生在那讲话，声音很大，她抬起头，果不其然的见到傅世安。
他站在门口，遮住了一半的阳光，这当口恰巧看过来。
初凝低下头，用橡皮擦着垫纸板。
看来，她和傅世安一个考场啊。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林清暨不会遇到他。
“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进去。”
监考老师胳膊下夹着试卷走到门口喝叱一声，那群男生就散了，只有傅世安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进来。
身上什么也没带。
走到第三排的时候，他停了下，初凝没有抬头，余光中只看见他裤腿上的白色商标。
“与考试无关的东西全部放到讲台上，任何同学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发现如有携带小抄等作弊嫌疑的一律严惩。”
试卷发过，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接触纸业发出的沙沙声。
考试时间一结束，初凝就跟着考场里的同学一同出教室，大庭广众下傅世安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所以前几门考试还算平静，最后一门英语安排在下午，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晒得教学楼冒着热气。
为了提神，初凝冲了包咖啡，二楼的这个茶水间就挨着她的考场，右边是走廊尽头，开了扇小窗，窗外树影婆娑。
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她一转身，视野范围内出现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品牌联名喷绘款，看着十分张扬。
“还喝咖啡啊。”
傅世安往她身上扫了眼，及膝的百褶裙在腰间扎出褶皱，女生穿着短款衬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很白。
“嗯。”
初凝拧紧杯盖，从旁边过去，不料手腕被他抓住，她扯不掉，回过身问， “干什么？”
傅世安面对着她，眼皮往下压，落至她身前某一点，忽地一笑， “就是想问，你里面穿的什么颜色的，粉色？”
注意到他正看着的目光，初凝又羞又恼， “下流。”
“蓝色？”
突然，初凝遇到救星般转头看着走廊开口喊了声老师，傅世安惊了下，松开了手。
手上力气失去的瞬间，她跑了几步进了旁边的考场。
傅世安走出去那边看了眼，哪里有人。
被骗了。
不过本来想招惹的就另有其人，不是她，他握了握右手，脸上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对面三楼的方向，那里站着两个男生。
傅世安靠着门，头稍歪，一脸挑衅。
“你还让她考试吗？马上放听力了。”罗飞拉住他。
林清暨狠狠盯着傅世安，胸膛起伏，回头进了教室。
时针过四点，初凝开始涂答题卡，她试卷做的很快，为了避免考试结束再碰到不想发生的情况，准备提前交卷。
然而实际情况是英语考试规定只能提前半小时交卷，初凝在写作文的时候，教室后排桌子和椅子之间摩擦的刺耳声响。
有几位考生回头往后面看，这不小的动静同样惊动了监考老师。
“最后面那位同学，做什么？”
睡了一个多小时，傅世安伸了个懒腰，没听见一样从座位起身从教室拉开门走了出去。
监考老师走到他的座位上，试卷上一个单词也没写，答题卡用黑色铅笔涂了个“SB”
“这学生，干脆别来考试了。”
傅世安又不傻，缺考和交白卷性质能一样吗？试肯定还是要考的，写不写随便，他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想着晚上去哪玩，
刚掏出手机，余光察觉到有人在外面等着。
身后靠着墙，林清暨手里拿着把打火机，眼皮半垂，声音情绪很淡，
“傅世安，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让我看到你离她三米之内的距离。”
~
“林清暨那小子去哪了，就忍一忍不行吗？这学期都结束了又给我来这出。”
考试结束，初凝从办公室抱着自己的书回班级，就看见垂头站在刘平面前的班长，
“老师，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刘平： “问问班级里和他一个考场的都有哪些同学。”
初凝一脸茫然的坐下，看着身后空着的桌子，几个同学从她身边经过。
“听说他最后一场英语没考，还和傅世安两个人打起来了，就在教学楼下面，刚好被路过巡查的校领导看见。”
“打架处分挺严重的，怪不得刘老师这么生气，还被校领导看见了。”
“好像教导主任当时也在......”
又打架......
他怎么又打架。
等老师在台上说完了假期要注意的事情，初凝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色，问罗飞， “他去哪了？”
罗飞耸了下肩， “你让他一个人待着吧，过去指不定要被骂一顿。”
她嗯了声，看着桌面的课本。
不在食堂，也不在操场，体育馆也没有。
夜晚的风没白天那么热，初凝跨过半足高的水泥横台，双手放在膝盖上缓了下呼吸，
男生背对着光源坐在那里，对着操场的方向，衬衫下摆松散的堆在腰间，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人显得有些单薄。
“找到了。”
是学校行政楼顶层的天台，估计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就直接来的这，下面是西操场，有路灯，也有人声。
本来有点生气，然而每往前走一步，离他越近，脾气就消失的越多。
“理由。”
林清暨看她一眼，没回答。
“不许抽烟。”
“你......”
他反骨惯了，一时难改，初凝早猜到，抢在他前面说， “我就管你。”
林清暨退让， “一根。”
“半根也不行。”
她站在那里，裙子下摆随着风轻轻的飘动着，平静的注视他。
“成成成。”
林清暨带着点无奈，拿掉嘴里的烟。
银色打火机，DRYmenthol的硬盒万宝路，被他扔在地上。
初凝这才捋了下裙子坐下来，侧头看着他。
嘴角那里破了点皮，右脸颊带着擦伤，低头，男生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沾着血。
感觉到她在看，林清暨刻意的将手撑在后面。
“不疼吗？”
“还行。”
在初凝眼里，打架到出血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了， “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胳膊呢？”
他穿着的是长袖的衬衫，平时都是卷上去，今天袖子盖过手臂到凸起的腕骨那里。
“真没事。”
林清暨说着，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找打火机，被她眼神制止后又默默缩回了手，不太自然的摸了下鼻子。
初凝将烟盒拿到自己这边，看着远处小幅度的做了个深呼吸。
“他又跟你说什么了？还是他先动的手。”
之前在晚宴说的什么她当时就应该问的，傅世安这人好像对林清暨很了解，每次都能踩着他的雷点上，最近这两人也没其他的交流吧，也不会因为考试的事情......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初凝转过脸，开口， “林......”
后面的话还没说，因为她忽然发现林清暨正一直盯着她看，向来带着三分不耐烦的眸子黑漆漆的藏着阴翳。
脸上带着伤，五官明朗，眼尾比平时少了些阴戾，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他真的是长着一张让人生不了气的脸。
“今天下午你们在说什么？茶水间，英语考试之前。”
“说什么......”
这句话把初凝问住了，大脑空白了一瞬，刚才思考的事情全部打乱，她眨眨眼， “怎么问这个，你坐在这里，不会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吧？”
“没有。”林清暨否认，转身看向前面，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划着， “我看见他拉你的手了，你之前不是说只牵一个人吗？”
这语气听着，怎么有点......
“是他拉的我，我没有牵他。”
“那你就不能松开吗？”
“后来松开了呀。”
傅世安那人流氓一样，男生力气又大，她假装喊老师才躲过去的。
“那你们说了什么，那么长时间。”
没想到林清暨看到了，也没有很长时间吧，初凝心想，猜测着问道， “你因为这个不开心？”
“有点。”
“打架......不是因为这个吧？”她还是不相信。
林清暨没正面回答， “反正你下次离他远点，我看见他在你身边出现就觉得烦。”
“我不喜欢他，也不想看到他。”
“之前体育课明明听见你和他说话。”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初凝大脑彻底宕机了， “......什么？”
什么体育课？
“就你在操场跑步，中暑昏倒的那次。”
初凝眸子闪了闪， “啊...想起来了。”
操场有夜跑的同学，欢声笑语声飘渺，远处正在修建的学区楼，不时又探照灯在空中晃一下。
他偷偷看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上次，上次也不喜欢他，他说了很多讨厌的话。”
“真的？”
“嗯，真的。”
初凝重重点头。
“那怎样才算得上喜欢呢？”他问。
初凝有些诧异，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林清暨双手撑在身后，衬衫灌进了风往一边偏，平直的锁骨裸露在外面，看着有些颓懒。
“好多人对我说过喜欢，但我好像，始终感受不到。”
真的，感受不到吗？
不知道是不是风有点大，吹的她鼻尖有些酸。
“喜欢大概就是，从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很开心，他在自己眼里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找得到他；会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笑，看到他开心也会开心，他不开心自己也会跟着难过。”
“不想他和别的女生站在一起，对着别的女生笑，不喜欢他接过女生递过来的水；不想让他受伤，即便比赛赢不了没事，平安到达终点就行；看到苹果会想到他不喜欢吃，看到草莓会觉得这个他应该喜欢。”
“有时候很自私，自私到希望整个世界都站在他这边，他想要的全部都能实现，不好的事情永远也别来沾他的边，但是，即便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好的时候，也愿意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永远维护他。”
“想要他永远有神眷顾着，被人爱着。”
初凝说的语无伦次，近乎没有思索，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了，更别提最后那几句都沾了哭腔。
“对不起。”
她不知道怎样就忽然来了句道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欲站起来被林清暨一把拉回去。
距离没控制好，膝盖跪在他的腿上，深蓝色的裙摆盖住了灰色长裤，布料覆在一起，像开在石头上的花。
血液交织流动，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面容。
六月，校园里都是栀子花香，这里也不例外，风一吹，风一吹，带着人的心就乱了。
“......等下。”
她撑着身体起来，转而被他压住了手，小腿滑到他腿边，跪在地上也没发觉，初凝呆呆的望着他，
“我看到你和别的男生说话会难受，不想让你疼，不想看你伤心，想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下午看到他拉着你的手，简直要疯掉了。”
“......算吗？”
夜风习习，她一低头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薄唇。
算吗？这种事情，不能女孩子先开口的吧。
“你说的那些，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林清暨又问： “那爱呢？”
“爱就是......”初凝沉思两秒，她现在也不太清楚， “应该，没有定义的吧，反正很多事情都是莫名其妙的，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以后慢慢解释给你听。”
“好。”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还是他的。
林清暨笑了，平时如刀刃般锋利的眼尾弧度往下压，变得柔和，初凝看着，唇边也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他沉了下肩，双手往后撑，一寸一寸的，模样懒散，视线从她腮边的酒窝，移至粉唇，鼻子，最后是眼睛。
“好重。”
后知后觉的这种姿势，初凝连忙下来， “对不起。”
这种慌张的模样悉数落在他眼底，林清暨笑的肩膀都在颤， “怎么这么不禁逗啊，我开玩笑的。”
“哦。”
他抬眼望着天空，喉结下流利弧度，星子落尽眸里，乌黑澄明，初凝顺了顺裙子，开口说， “你知道吗？冬天的星星比夏天的要亮很多。”
“是吗？”
“嗯，我们冬天的时候也过来这边看吧？”
想许下一个又一个的约定，陪在他身边，只要他需要。
“冬天会不会太冷。”
“穿厚点就行。”
“林清暨。”
“嗯？”
初凝看着他的仰着头的侧颜，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林清暨转过脸，视线与她齐平。
“真的，我发誓。”
他一条腿曲起，手肘搭在膝盖上，斜睨着她，玩心渐起， “拿什么。”
“生命。”
男生眼底的戏谑消失了，一直微翘着的唇角也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认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初凝捏了捏手指， “知道的。”
“真傻。”
她不服气，小声辩驳， “我每次考试排名都在你前面，才不傻呢。”
他神色敛了些， “我要走了。”
学期结束，暑假即将来临，取得了林叔叔的同意，他也该出去训练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了。
初凝点头， “嗯。”
心里预想过无数遍，可这一声答应还是听起来有些勉强，她扯出一个自认为应该还算自然且不算难看的笑。
“要很久。”林清暨两根手指掐了下她的腮帮， “这什么表情。”
初凝揉着脸， “我知道的，出去训练挺好的，毕竟要比赛了，挺好的。”
林清暨一直看着她，将女生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收在眼底，他缓声开口， “闭上眼睛。”
她望着他怔了瞬，但还是照做，乖乖合眼。
光源下，少年俯身凑近，两道身影渐渐挨进，至轮廓碰在一起。
那一瞬，放在裙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初凝颤了下睫，蝴蝶停在薄荷上，她恍然梦到了海风。
~
这一年，初凝度过了一个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漫长的暑假，在市区书店找了份兼职，店里不忙的时候就在前台看看书，写写作业。
假期没过多久，某天她看书看得头昏脑胀，一抬眼，看见门口停了辆摩托车。
女生摘下头盔，眼线依旧直入鬓边，英姿飒爽。
“易周。”
易周嚼着口香糖进来，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下， “小孩，在这打工。”
“对，暑假好长。”
她随手翻着前面书架上的小册子，都是一些儿童绘本， “林清暨呢，最近好像没怎么听到他的消息了。”
“他去国外训练了。”
刚好快到下班时间，书店老板见初凝来了朋友，就让她先离开了，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韩国烤肉店，进去的时候人还挺多的。
服务员领着她们到靠墙的一张空位，先上了果汁和蔬菜拼盘。
易周用吸管在杯子里吹着泡泡，眼睛在她脸上转来转去， “那你现在自己住在那边吗？”
“嗯，家里还有其他的一些人，林叔叔有时偶尔也会回来。”
“想他吗？”
初凝才往嘴里面塞了颗圣女果，听她忽如其来的这么一问，咳嗽了几声，脸都呛红了，把易周笑得直拍大腿。
“你看你，这怎么能行，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她掩饰性的喝水，摇头， “没有，没有的事。”
这一动静引得店里不少人往这边看，初凝羞的头都要抬不起来，易周正了正身体， “进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初凝小声说。
服务生将菜品放到桌子旁边的小推车上，开过火，在烤架上铺上油纸，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人走后，易周点了点桌子。
初凝用烧烤夹将牛小排放进去，低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卧槽。”
这一声惊的初凝手一抖，她看了看周围， “你小声一点。”
“真没想到这人还是个纯爱，就这？没有其他的了。”
初凝： “我以为够快了的。”
易周哎了一声，评价道， “你俩还真是，玩的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一套，绝配。”
“真的吗？”
“嗯啊，不过他那么野的一个人，估计挺难治的，你多长点心吧。”
牛肉在锅底发出滋拉的响声，初凝似懂非懂。
没有他在身边催促的日子也过得飞快，两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试卷不断的从前面传下来又收上去。
穿着的短袖换成了长袖，下过几场秋雨，校园里银杏树叶由绿转黄，教学楼下的那片绿色竹林却始终没怎么变。
她安安静静的上课，独自去食堂吃饭，始终不慌不忙。
某个下午，连着两节课，语文老师给她们放了部电影，是《一代宗师》，初凝看得入迷，结束之后像是做了一场几十年的大梦。
后门打开，有女生轻轻的呀了一声。
原来是初雪降临，光源下，纷纷扬扬地被风吹落，不多时辰，已经在地上洒下薄薄的一层。
初凝将下巴缩进毛衣领子里，印象深刻是电影最后宫二坐在桌前，朱唇微启，字字珠玑，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运气，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
她想的出神，没注意前面灯下站着一个人，差点撞上去。
“是你呀，好巧。”
男生校服外面穿着件带毛领的黑色羽绒服，眉目周正，初凝记得，是那个运动员。
她不知道说什么， “你好。”
“我在楼里碰到过你几次，都没好意思打招呼，你在四楼吧，我就在三楼。”
“嗯。”
细碎雪花落至肩头，初凝缩了缩有些冻红的鼻尖。
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笑了下说道， “要不要一起吃饭。”
初凝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正想拒绝，左边的肩膀忽地一沉，有人站在她身后。
脊背触到温暖的怀抱。
反常的，那一刻没有害怕，只有说不出的熟悉，她目光先看向那只搭在肩头的手，然后转过脸，
林清暨。
他围着经典款的格子围巾，凌厉下巴掩在其中，鼻梁英挺，睨着对面的男生。
不用说话，这一举动已经是一种宣示主权的行为。
男生之间的眼神交流她读不懂，不过只一瞬，那运动员笑笑便离开了。
“林清暨？”
此刻的初凝还没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只有巨大的惊讶将她填满。
林清暨面对着她站着，神情有些冷漠，半眯着眼打量着女生，但初凝知道这是他心情不太爽时的举动。
她吞了下口水，眼神躲闪。
林清暨伸出手，拇指向上食指向前点着她的额头，用了点劲，初凝顺势往后仰了些，垂下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说，你在这做什么呢，那个男的又是谁？”
“就是偶然碰到的，我不认识他的。”
他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没变，音色在这雪地里底蕴十足，风铃灌着响，带着惯有的那点冽。
后知后觉的，渗出来的喜悦随着落下来的雪花密密的将心脏填满。
这回答听着满意，林清暨才放过了她。
初凝吸了下鼻子， “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了呗。”
事实上是刚下飞机就打车来了学校，还是翻墙进来，本来想着这个时间点她会不会去食堂吃饭想在这边等着的，结果就看见她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
火噌的就上来了。
初凝这才注意到他穿的羽绒服靠近口袋那里破了个洞，露出了一点毛絮，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这学期新装了铁丝网，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翻墙。
“你还笑，老子冻死了。”
他衣服是临时随便套的，里面穿着件单衣，林清暨将手放在她脖子上，初凝笑着躲开。
“别，凉。”
“还笑不笑了。”
“不敢了。”
可是初凝穿的也不多，今天忽然降温，她跑了两步，忽地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道穿厚点。”
“昨天明明还挺暖和的。”
“笨蛋，天气都是突然变冷的啊。”
林清暨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戴上，绕了两圈，然后将她的头发从里面掏出来，指尖从她的耳廓擦过。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余温，初凝低头嗅了嗅，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干净冷冽，没有烟草味。
“没抽。”
他看破她的心事。
初凝笑了下。
然而这美好的画面没过两秒，林清暨眼尾一低，勾唇，下一秒趁她不备大力的开始揉搓她的头发，坏笑着说， “这样能把脸盖住，不会冻着。”
啪嗒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听到这声音的初凝拨开脸上的头发往林清暨身后看过去，站在教学楼侧边两个原本笑嘻嘻的男生一看到林清暨脸都吓白了。
“完蛋，林清暨。”
“他这学期不是没来吗？”
地上落着一小堆雪，看样子他们刚才闹着玩的时候不小心扔到这边了。
“靠。”林清暨收了笑容，转过身。
“等等。”初凝拉住他， “擦掉就没事了。”
“都脏了。”
“人家道歉了，也不是故意的。”初凝一边稳住他，从口袋里拿纸巾将她背后的雪擦掉，一边示意那两个男生离开。
那两个男生接受到含义连忙从另一边先溜了。
“你看，没东西了。”
他才不情不愿的嗯一声。
“今天没带糖。”
林清暨：“？”
初凝掂了下脚，伸手慢慢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一种柔软的感受遍布全身，久远的记忆忽地在心头涌现，他想到小时候久阴逢晴的天气，拿着汽车玩具在草地上打滚。
他忘记阳光的触感，只记得带来的那种感觉。
烦躁感渐渐消散，消失。
眼前的女孩眉眼弯弯，满是温柔，林清暨直直看着她，简直愣住了。
“......干什么？”
“顺毛。”初凝笑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