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ll-Tale(十九)

    从某种程度上说,乔琳认为吉姆的出现就像是某种天定的礼物。她刚刚举办了她电影的全球首映,观众们很喜欢它,然后那晚她遇到了她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额外奖励!

    但乔琳绝对不急于做出任何举动,她知道如果她想,她能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人。

    在吉姆陪伴她回酒店的路上,他们交换了酒店房间的电话号码。

    她当时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笑着回答:“这意味着我只有8天时间。当电影节结束,你就回到世界的另一头了,就像是神话里的女仙消失在她的森林里。”

    乔琳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所以你最好明天就打电话给我。”

    “我绝对会这么做。我甚至今晚就想打给你,可你太累了,今晚好好休息,好吗?”

    他们最后在乔琳的酒店楼下非常暧昧又克制地交换了一个颊吻。这绝对不只是礼节性的告别。

    回到房间后,乔琳很快就伴着红酒的馥郁香气睡着了。

    第二天吉姆果然如约打来了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但她今天有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还要去参加电影节主席举办的私人晚宴。

    “但我可以携带一个男伴,”乔琳微笑着发出了邀请,“显然,我没什么人能带。为了让我看起来不要那么可悲,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吉姆当然如她预期的那样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琳一直在忙新闻发布会的事情。她不仅要重新看一遍公关团队安排的工作内容,还得去做按摩、美容和妆发造型。

    下午新闻发布会倒是非常顺利,很多记者对新电影非常感兴趣,毕竟史蒂芬·金原著、乔琳·阿普尔比执导和凯西·贝茨主演这三个短语放在一起,简直就像是恐怖片领域两代人的结合。现在人们都想知道新电影到底会是灾难还是史无前例的惊喜。

    为了纠正这种预期方面的偏差,乔琳和公关团队做了很多工作,好确保媒体传达出正确的信息——这不是一部典型的史蒂芬·金恐怖片,这是一部带有心理惊悚元素的剧情片。

    简而言之,它更像是乔琳·阿普尔比和凯西·贝茨,而不是史蒂芬·金和凯西·贝茨。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是时候为晚宴做准备了。她又一次在酒店见到了吉姆·罗斯·斯图尔特。

    他仍然像乔琳记忆里那样俊美。显然昨晚的那种感受不是灯光、酒精和疲惫带来的幻觉,他确实是个万中无一的美男子。

    更关键的是,他不像那些深知自己美貌的男人一样爱炫耀自己的优势。乔琳知道太漂亮的人会有什么样的问题,比如她自己,她可没法靠近一个男性的“乔琳”,他们会不断地争抢两性关系里的权力上风,从调情变成灾难。

    但吉姆,他当然清楚自己漂亮,可他似乎没把它当成一种武器,这让他更吸引人了。

    事实上,今天的他比昨晚上的他表现得更内敛、害羞,就像是那天主动出声搭讪的他只是个意外一样。

    换句话说,他甚至不符合她印象里那些对意大利男人的描述。

    他们一同参加了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吉洛·庞泰科尔沃在威尼斯酒店举办的私人晚宴。晚宴本身非常不错,参加者都是圈内的大人物和新星,乔琳玩得还算开心。

    在晚宴结束后,乔琳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跟吉姆一起跑去乘坐夜间的贡多拉小船了。乔琳不是第一次来威尼斯了,也不是第一次坐贡多拉,可她仍然非常喜欢这种坐在贡多拉上,随着它缓缓向前的感觉。

    小船渐渐转入狭窄的水道,两岸建筑默默地矗立着,在黄色灯光下表达着一种温暖又暧昧的沉默。乔琳忍不住畅想数百年前那里都曾住着什么人,是天天聚众宴饮的贵族吗,还是默默注视情郎的年轻女郎?

    不远处传来了意大利语的情歌,应该是那些运河上的职业歌手正在为游客们表演。尽管这座水上城市总是有挥之不去的霉味,还有多到过分的游客,但是乔琳仍然很喜欢这里那种时光交错的感觉,仿佛恍惚间便能窥视到历史记忆中的一角。

    当然,吉姆的陪伴也是这种体验中最重要的一点。当她看向他时,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同她对视,朝她微笑。

    他可能一直都在看她。

    乔琳为这个想法露出了笑容。

    他是她的风流才子卡萨诺瓦吗?还是更情真意切的罗密欧呢?

    她不知道,她只是需要他陪着她。

    在这一晚的分别前,她给了他一个告别吻。

    第二天乔琳继续如常参加电影节的日程。她去参加了纪录片《穆鲁罗阿:大秘密》的放映。它关注了一个此前少有人注意的问题,那就是法国政府从1966年以来在南太平洋法属波利尼西亚莫鲁罗阿环礁附近进行一百多次核试验所产生的破坏,无数当地居民始终暴露在核污染的威胁下,甚至不知道法国政府到底做了多少次爆炸试验。这个故事近日无疑又一次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因为就在几天前,法国不顾抗议,宣布恢复在波利尼西亚的核试验。

    世界真的有在变好吗?乔琳有的时候也会有这种疑问,美国经济似乎在向好,英国政治正在明显左转,一切都在向前,可世界不只有英美这种第一世界国家,光是仍在进行的波黑战争所造成的惨剧就够让人对人性绝望了。电影节官方决定将闭幕式颁奖典礼改为历史上首次收费活动,收益将全部捐给萨拉热窝,重建当地的城市。这肯定是杯水车薪,可也聊胜于无。

    就在乔琳继续在电影的世界游历时,她的作品《热泪伤痕》的相关评论也陆续出现在了媒体上。

    法国《世界报》的专栏作家丹妮尔·海曼在自己的专栏中写道:“电影是世界的一面镜子。如果电影没能让我们发笑,那么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笑声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我们应该开始为之担心。

    以竞赛单元的电影为例,《热泪伤痕》由非常年轻的乔琳·阿普尔比执导(只有22岁,足以惊掉大多数人的下巴),剧本由恐怖小说家史蒂芬·金的同名原著改编而来,经由凯西·贝茨主演,探讨了家庭中的暴力和母女关系所引发的虚构故事。

    毫无疑问,电影是超越现实的,故事围绕着一场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超长日食事件展开,将谋杀疑云同现实的苦痛紧密地编织在一起,带领着所有观众从现在和过去两个时间线中不断穿梭。叙事节奏流畅而完美,视觉表现同样出色。当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年轻到过分的导演是伯格曼的崇拜者,她在采访时自述从伯格曼的电影里“偷窃”了他的视觉手法。

    这种谦虚的自我坦白没有损伤导演本人的技巧优势。她成功地将镜头中的灰色变成了她的资产,漫长的空镜头中凄凉的天空和房屋不会让观众觉得无聊和疏远,反而让人融入其中,空气中的冷意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沁入观众的皮肤,故事中的人物仿佛就是你生活中已经认识了很久的同乡,一种潜移默化的同情心足以说服观众认同所有角色的选择——他们被迫选择这种悲惨的生活。

    即使这样,它还是有了一点精准且生动的幽默感。当凯西·贝茨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有的时候,做个婊子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时,我笑了。这就像是女人世界不言自明的内部笑话,却又足够让所有人产生共鸣。

    放映结束时,起立鼓掌的赞赏声足以动摇墙壁。这是我在本届电影节里感受到的第一个完全幸福的时刻。尽管它不是由喜剧或者家庭团圆为结局的故事带来的,但它是个绝对的、完整的、彻底的幸福时刻。它来自一种更深切的同情之心。”

    这种评论足以让乔琳晚上睡个好觉了。她自从电影放映以来就挥之不去的焦虑情绪终于彻底消退,她松了口气,开始能真正地享受电影节期间的娱乐活动。

    说真的,丽都岛上的The Excelsior酒吧提供了乔琳尝过的最好喝的贝里尼鸡尾酒,这种由普罗塞克起泡酒和新鲜白桃果泥混合在一起制作出的酒精饮料真的很好喝!

    9月9日,第52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迎来了闭幕式。让乔琳忐忑且兴奋的是,在闭幕式前一天的晚上,她收到了来自电影节主席的电话。他要求她务必出席闭幕式。这意味着她今晚应该会有所收获。

    真的吗?她的第一次正式威尼斯竞赛之旅就有收获?乔琳自己都不敢相信!她面带微笑地坐在闭幕式的观众席上,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可实际上早就在心底大声尖叫了。

    果然,在今晚的重大奖项揭幕前,乔琳就等到了属于她的答案。

    颁奖嘉宾笑着宣布了结果:“我们非常荣幸今晚能够代表第52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审团宣布,今年我们将再次颁发历史悠久的金奥塞拉奖章,以此向本届电影节中表现出色的电影人致敬。而金奥塞拉最佳导演奖的获得者是——”

    “乔琳·阿普尔比,获奖作品《热泪伤痕》!”

    乔琳几乎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几乎是麻木地站了起来。金奥塞拉奖是威尼斯电影节用来表彰技术性成果的奖项,颁发的类别包括导演、编剧、摄影、原创音乐和杰出技术贡献等内容,不是每年都有,但往往是对电影节最主要的金狮奖、评审团大奖、银狮奖和评审团特别大奖的补充。对乔琳来说,这是个了不起的惊喜,她自己都怀疑她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

    这简直太疯狂了!

    乔琳强压着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跳,带着得体的微笑走上了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盛放着金奥塞拉奖章的盒子。

    它看起来是个圆形的金色硬币,上面还镌刻着威尼斯的标志圣马可飞狮。这也是这个奖项名称的由来,所谓的Oselle奥塞拉就是一种特殊的纪念币,它是一种1521年至1797年间威尼斯总督每年赠送给特定贵族家庭的古钱币。

    在同颁奖嘉宾拥抱表示感谢后,乔琳走到了话筒后。

    “我不是很确定我应该说什么,我没有写任何获奖词,因为我认为参与这场盛事本身已经是个奖励了,我没有期望更多……可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认可,非常感谢!我得感谢原著作者史蒂芬的精彩故事,感谢我的合作者编剧托尼的出色工作,感谢我伟大的演员们美妙的表演,摄影师加布里埃尔的绝妙配合,以及所有工作人员,我们都从疯狂的拍摄日程中幸存了下来!谢谢你们!”

    她完成致谢后就走下了舞台。接下来的颁奖仪式和余兴派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圆滚滚的金色奖章。

    威尼斯电影节的颁奖结果很快就传回了美国,《纽约时报》第一时间在文化娱乐版面刊登了相关报道:

    “在周六的颁奖典礼上,威尼斯电影节最高奖项由越南导演陈英雄凭借《三轮车夫》带走,评审团大奖则归由葡萄牙导演朱奥·西萨·蒙岱罗《上帝的喜剧》和朱塞佩·托纳多雷《新天堂星探》共享……以表彰技术奖项为主导的金奥塞拉奖发掘了更多新人,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首部长片《幻之光》带走了最佳摄影,伊朗导演阿博法兹勒·贾利利《瘫痪女孩》获得了最佳编剧,最佳导演则交给了奖项设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乔琳·阿普尔比。她凭借史蒂芬·金原著改编作品《热泪伤痕》吸引了不少目光……”

    而报道中“奖项设立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此时已经飞回了伦敦,为她的个人生活收尾。乔琳接下来就要进组拍摄《英国病人》了,《热泪伤痕》也很快就要开始安排上映,她只有进组前的这段时间回伦敦处理一下个人事务,她是跟戴蒙分手了没错,可她还是得从戴蒙家搬出来,跟猫咪赫伯告别……

    她不准备跟戴蒙抢夺赫伯的抚养权,毕竟赫伯其实一直都是他在养着,但她总得再去看它一眼吧。

    而且她和戴蒙的分手消息还没有正式公开,戴蒙乐队的新专辑刚刚发行,她希望他们两的分手消息能体面地登上新闻,别为两个人的工作造成更多负面影响。

    回到卡姆登的家中后,乔琳这才发现自己家里的固定电话居然有了好几条语音留言。她按下了播放键。

    “乔,”戴蒙带着醉意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你不在家,所以你不会听这条留言,但我太想你了……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留在我的生活里呢?我不知道,但我不会伤害我自己好让你留下来,你这个冷血的女人,即使那样你也不会留下来的,你只会跑得更远……我爱你,乔,别抛弃我。”

    乔琳叹了口气,几乎想要立刻删掉自动答录机里的所有留言,如果它们都是戴蒙的酒后来电,那他会感谢她这么做的。

    可她还是没舍得删掉,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电话旁,等待下一条留言响起。

    “乔,我知道我醉了……”

    是的,他听起来就像是已经不清醒了。

    “……我们发行了新专辑,派对很棒,媒体给出的反馈也很棒,你看到了吗?人们爱我们,他们爱我!可你让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大的失败者,我该怎么让你回来呢?可我们确实无路可走了,我知道……”

    “乔,在你的生活里,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被驯服,我祈求你会像昨天一样爱我,我总是质疑你是否真的爱我,我总是追问你会不会还像过去那样爱我……我猜我永远不需要再这样问问题了,不是吗?”

    “乔,我会找到更爱我的人。我会的。可你会去他那儿吗?那个混蛋。他不值得任何来自你的垂青。我恨他。我恨你。我爱你。”

    “乔,对不起,我喝醉了,我说了很多胡话,我真希望我能现在就去你家里把所有留言都删掉……是的,我还留着你的钥匙,可我突然不想这么做了。随便吧,我也许当时醉了,可我是真实的。至少我还能给你一点真诚。”

    “我爱你,乔。我希望你幸福。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虚伪,可我真的希望你幸福。我恨你。我非常恨你。但我爱你。照顾好你自己,乔。我会照顾好赫伯的。”

    乔琳知道自己已经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了,分手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真实,原本在威尼斯时可以丢下的情绪一时间全部袭来了,她几乎要淹没在这种痛苦中了。

    她知道她失去他了。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她在他身上投资的时间和情感,他们之间缔结的那些回忆和期望,在分手后竟然都烟消云散了。他们甚至没法成为朋友。

    乔琳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起身拿出了她的吉他,弹起了她最后写给戴蒙的歌。

    “宝贝,当你问我从哪儿来,

    宝贝,我真的没有答案,

    我的一生,都是个游牧人,

    我没有引绳,总是在飘荡

    如果你要问我有没有故事可讲,

    我会从其他人那里借用一点,

    讲个五光十色的绚烂过去给你。

    宝贝,当你问我要去哪儿,

    宝贝,我真的没有答案,

    我的一生,都在离开,

    我没有根,总在随波逐流,

    如果你要问我有没有目的地,

    我会让你给我一个甜蜜吻别,

    明天我又会在一个陌生屋檐下,

    不知道到底要奔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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