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周念回到学校，洛城犹下雪，海城已入春。

    海城早春的二月是湿冷的，又是百花争妍的，时有阴雨绵绵润泽着绿叶，红梅未败，郁金香盛放，樱花簇拥，白玉兰初绽。

    大地复苏，春日美景近在眼前。

    周念的大二下学期依旧过得悠闲自在，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去图书馆看书，在宿舍聊天，偶尔几人一块去校外聚餐打打牙祭。

    周末或者兼职，毕竟韩岩护着，经纪人李姐又爽快，安全有钱赚，何乐不为。没有兼职，就呆在何笛家里看看书，赏赏景，聊聊天，又或者和何笛一块出去玩。

    海城的春天来得又快又急，三月已是垂柳风摆，百花争艳。

    何笛周念去过的地方，消费层次大起大落，犹如过山车，这要看主导方是谁。何笛拉着周念体验某私厨、某乐园、某私人度假村，周念带着何笛去植物园、郊野公园、某古寺，还去郊区摘过草莓。

    顾萌萌、宋乐、何慕看情况加入，毕竟有些地方需要何慕刷脸。总得来说，何慕参加的次数最多，顾萌萌次之，宋乐最少，大少爷只体验贵的，还意见多多。

    虽然顾萌萌不在欢声笑语少了一些，但宋乐不在叫苦叫累也消失了。

    何慕是个不错的出游伙伴，身兼开车拎包请客保镖查路线介绍景点击退搭讪等重任，虽然沉默了点，何笛想，但有他在，自己和周念真可以做到无脑旅游，主打一个身体在路上，脑子留家里。

    这天208宿舍，几人躺在各自床上夜聊，崔婷新找了个男朋友，正在热恋期。韩媛媛还是那一个，周念也还是那一个，何笛依旧单身。

    其实有若干人跟何大小姐表白，长相性格风格五花八门，何笛统一处理，理都不理。

    崔婷问何笛到底想找个啥样的，总得有个理想型吧。

    何笛沉默片刻，提起自己大一时曾碰到过一个心动男生，自己当时在学校湖边愤怒捶着树，那男生突然握住自己的胳膊，浅笑着制止了自己说树会疼，你也会疼，不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还递给自己湿巾，带自己去医务室。

    周念：“那后来怎么没认识呢？”

    何笛懊恼：“因为他送我到医务室门口就直接掉头走了，我现在连他样子都记不得，就觉得他很.....温暖。”像爸爸一样温暖。

    韩媛媛：“那你后来没找他？”

    何笛：“.....有去湖边找过，没找着，后来我就休学一年，再回来上学，也还是没遇着。”

    崔婷熟读小说，了解套路，乐观地说：“说不定哪一天就又遇到，然后有一段浪漫美满的爱情故事。”为了严谨，她又乐呵呵补充：“也可能是一场惨烈悲痛的事故。”

    周念持不同态度：“我感觉你喜欢的是那一种类型的人，而不是那个人。”

    崔婷韩媛媛不约而同：“周念，你真是看穿何笛内心。”

    周念总结：“你喜欢温暖、情绪稳定、善良的人。”

    崔婷韩媛媛又夸周念真知灼见。

    何笛也忍不住点头，又想到灯关着还有床帘，大家看不见，微微提高声音：“嗯，是的，我觉得也是，那你们喜欢什么样的？”

    崔婷：“我喜欢肌肉大。”崔婷新男友依旧是个体育生。

    韩媛媛：“我喜欢胆子大脸皮厚的。”舔着脸在宿舍视频，脸皮能不厚吗。

    周念：“跟何笛差不多吧，再加个黏人，我喜欢黏人的。”

    韩媛媛：“可你男朋友不是在国外吗？”

    周念：“在国外也可以很黏人呀。”

    何笛爆料周念男友每天给她发消息，汇报行程，经常语音视频，只不过周念都在外面或楼道接。

    崔婷韩媛媛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何笛话里有话。

    崔婷：“那我前男友就是脑子空空嘛。”

    韩媛媛：“我男朋友就是很没界限感呀。”

    周念、何笛：“.....”

    周念打马虎眼：“这不是都改了吗？无论是改了人，还是改了性格，现在208宿舍多好呀，团结又有爱，温暖又和谐。”

    崔婷、韩媛媛：“..... ”

    周念关心好友感情状况，还想让她多试试，她说：“其实我觉得何笛你想找的那种温暖情绪稳定善良的，这些都跟性格有关，你可以先看看周围有没有这种性格的人。”

    何笛想不出来，求教：“那你黏人是怎么找到的？”

    周念随口道：“就很幸运呀。”

    崔婷：“说到黏人，这也跟性格有关吧，我反正是想不到何笛你大哥会有疯狂发微信，每日汇报行程的一天。”崔婷之前在周念生日宴会上见过何慕，就眼神言谈少得可怜，挺冰山的高岭之花，冬天看着好冷呀，崔婷忍不住哆嗦一下。

    何笛想到那场景也尴尬到起鸡皮疙瘩掉，不过是自己大哥，面子工程也要修饰一下的。

    她说：“别看我大哥冷，其实他还蛮长情的，我听爷爷说有一天他从外面捡了一个脏兮兮的抱枕，然后就一直在用那个抱枕，都不让别人沾手的，连出国都带上它，回国也带着它，人在哪儿抱枕在哪儿。”

    韩媛媛：“那抱枕长啥样呀？”

    何笛：“我没见过，好像是一朵云吧，他太宝贝啦，日常都锁起来，他屋除了固定的打扫阿姨，别人都不让进。”

    完了，好像形象也没修复好到哪里去。何笛赶紧换话题：“正好4月17日是我生日，当天会有好多人，你们都来给我参谋参谋看有谁适合我呗。”

    三人同意。

    何笛过几天又跟周念私下说：“大哥提醒我，我才想起来，你给我送的生日礼物价格不准超过1000元，我和你的计量单位不一样，你这傻鸟千万记住了啊，超过我可要扔掉的。”

    这话还真是贴心又扎心，感人又气人，周念点点头，她的确想着平时吃吃喝喝也就算了，生日礼物得买个价格差不多。

    人间最美四月天，在园艺师的精心装扮下，何笛家的露台处处皆景，堪称花海盛宴。

    花架上一串串紫藤花穗挂于绿叶藤蔓间，如流苏般轻柔垂下。各种花草树木错落有致，牡丹花雍容华贵，郁金香亭亭玉立，垂丝海棠恣意绽放，杜鹃花风姿绰约，晚樱云霞般繁华灿烂。色彩斑斓，诗情画意。

    早上，周念醒来，看时间何笛肯定没起床，她拿了一本书去露台上坐着看。

    阳光正好，空气新鲜，花香四溢，她心情愉悦，听到对面传来门推拉的声音，她漫不经心看过去，何慕一手拿书拎抱枕，一手开门。

    出来后，他还揉揉眉心，打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少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多了点狼狈可爱。

    周念开心打招呼：“hi，早上好呀！”

    刚睡醒的何慕有瞬间明显惊慌，他稳住心神看向对面，女孩笑容灿烂，梨涡浅浅，背后是花团锦簇，远处是朝霞满天。

    微风吹来，花影摇曳，姹紫嫣红中，她是最精彩的存在。

    何慕心跳滞了滞，然后怦怦直跳，似暴雨般急促，如擂鼓般轰鸣。

    每一下都如此清晰有力，让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心动，无法抑制。

    他心神恍惚，犹在梦中。

    并未出现想象中回应，周念挥舞的手缓慢落下，然后她又惊喜起来：“这不是我妈妈给我做的大白鹅吗？”

    她指着何慕手边的抱枕，何慕下意识看着手中的抱枕，举起来，眼睛在抱枕和周念之间来回巡视。

    周念非常确定：“就是这个，这布料还是我妈妈用我旧T恤改的，鹅的脚掌和嘴全是毛巾布，它的眼睛还是扣子。”周念如数家珍，“你看看它的嘴巴里，应该有我留的圆珠笔印，jy，纪意的首字母。”

    何慕早细细查看过无数遍，但他还是依言打开，微笑着说：“对呀，里面有。”

    又笑容满面看着她，笑容混合着不可思议、理所应当以及如释重负，还有隐隐的志在必得。

    这些周念都没有感觉到，她只觉得何慕的眼神比刚刚要锐利太多，甚至比之前见到他的每一次都多，她还沉浸在故人相见的喜悦中。

    “所以你是我小时候遇到的大哥哥？”

    “对呀。”

    周念兴冲冲将何笛将床上拖起来，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地讲述着自己的发现。

    头发凌乱、昏昏欲睡的何笛只听懂了一个关键点，她哥要来了，现在立刻马上。

    来就来呗，她打着呵欠，跟在周念后面下楼，还拖着一个毯子。

    何慕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一身简单休闲打扮，发型丝毫不乱，内心期待紧张，表面自在轻松，怀里抱着抱枕——不是，是大白鹅玩偶。

    何笛、周念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何笛在两人中间，何慕将抱枕递给周念，周念翻来覆去看，喜出望外，再次确认这就是自己妈妈做的大白鹅玩偶。

    何笛又打了一个哈欠，随手拿过来看，何慕手指动了动，想拿过来，他忍住。

    何笛语带怀疑，：“这真的是一只鹅吗？”

    虽然她睡眼惺忪，大脑还不清醒，可眼前这个，何笛又拿远看了看，努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白色但明显泛黄的布料，形状是小椭圆连细脖子再连大椭圆，小的上面还缀着两颗黑扣子，几片黄色或白色的毛巾布缝在四周。

    说不出像什么，但真的不像鹅呀！

    周念向她描绘大白鹅的各个部位：“这是头，这是翅膀，这是脚。”

    何笛又看了一眼，决定放弃，勉强算是吧，毕竟手工制作，而且年代久远，还是业余选手。

    何笛不感兴趣，他将抱枕扔给何慕，转头问周念：“可是怎么会在我哥手上？”

    周念笑意盈盈，看着何笛温柔说道：“因为我之前和妈妈在海城租过房子，就在延年老街那里。”

    延年老街位于城中村附近，几年前拆迁了，没拆迁前，脏乱差，鱼龙混杂，但房租便宜。何家以前住在那附近的高层豪宅云景东方，后来搬到东郊壹号。

    何笛轻轻嗯了一声表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