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痛恨

    闹市中,一人纵马疾驰着,丝毫不管过路的行人以及街边的商贩,用马鞭抽打着四周让他们为自己让行,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摊位,却没做停留,仿佛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街边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大声声讨着,可他还是在众人的怒火中扬长而去。

    “吁......”那人紧急拉住缰绳,马儿堪堪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少爷。”门口的小厮很有眼色的上前,想为其拴马,却没想被那人一脚踹开,顺势就地滚上一圈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滚开,别挡道。”那人恶声道,扔下马鞭便快步入了府,他到前厅随便拉住一名侍女,音色有些不耐,“我爹呢?”

    突然被拉住的侍女被吓了一大跳,见是自家少爷,缓过神来便恭敬道:“回少爷,老爷在书房。”

    傅少安松开侍女,急匆匆赶到书房,推开房门大喊:“爹,出事了。”

    坐于桌案前的傅霖抬头看见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先挥了挥手屏退了四周的侍从,待屋内只余他二人后,傅霖才沉声问道:“少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傅少安走到圆桌前,拿起茶壶给自己猛灌了一口水,喘着粗气:“爹,压龙寨、压龙寨没了。”

    “什么?”傅霖站起身来,越过桌案大步走到他身边眉头紧锁。

    “要不是我跑得快,您就见不到我了。”

    傅少安急促地说着当时的场景,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此次去压龙寨商讨事宜时还算顺利,可就在他打算歇息片刻再赶回京时,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寨子里。

    他们从自己面前掠过,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但他却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对手,好在他们并没有动手,只是直接去了主厅。

    他见大事不妙,立马带着自己随从先离开了寨子躲远了些。

    夜色渐浓时,他想着带上随从去寨子里看看,可还没等靠近,就见寨子方向起了滚滚浓烟,一时间火光冲天,等他过去时,火光就着月光映在地上,放眼望去,寨子地上都是死透了的焦-尸。

    不多时,寨子已然成了一堆焦黑的废墟,残败不堪,从寨内一具具黢黑的尸体上他依稀能看到寨主他们的影子。

    他被吓得一连后退好几步,没成想,压龙寨三千多人,一夜之间全被灭了口。

    说完,傅少安又抓起茶壶灌了一口水,他将随从落于身后,自己则骑着快马跑了两天一夜,饿了就吃口干粮,滴水未沾,更别说休息了。

    说话间,傅霖也瞧见了傅少安脸上的蜡黄、眼眶发黑,就知他着急赶路没有休息好,重重叹了口气就让他先去休息,现下这种情况着急也没什么用,只能从长计议。

    此事十分棘手,压龙寨里的人虽然都是当时叛逃出来的,可实力不俗,当初找上他们就是看中了他们的能力。

    为了能帮自己夺权,他还将自己的亲卫留在了寨中,可没想到最后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宋时锦?

    傅霖握拳放于掌心来回踱步,皱着眉沉思。

    不,不应该是他,若是他的话现在早应该现身了。

    那帮人既然在寨子里看到了少安,但却放过了他,那就不应该是宋时锦的人,要是抓了少安,就是指认他的大好时机,这等机会宋时锦是不会放过的,所以不可能是他的人。

    所以,那又会是谁呢?

    从现在已有的条件看来,仅仅只是冲着周歧皓他们来的吗?

    傅少安见傅霖面色沉重,眉头紧锁,知道现在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放下手中的茶壶,打算回房休息,刚踏出一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开口问道:“阿姐呢?”

    “你阿姐在她房间,还是老样子。”说起傅思盈,傅霖叹了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傅思盈心悦宋时锦,可宋时锦非死不可,他怎能让女儿一生的幸福断送在仇人手里。

    听罢,傅少安表情一顿,抿了抿唇闷闷地“嗯”了一声,向傅霖颔首行礼后,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房休息,反而先去了膳房端了些膳食出来,径直来到了傅思盈所住的西苑。

    傅少安单手拎着食盒,敲了敲房门,轻声道:“阿姐,是我,我回来了。”

    不多时,房门打开,露出了傅思盈有些憔悴的面容,她声音细小轻柔,见到傅少安的瞬间绽放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少安。”

    “我不在,阿姐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瞧着傅思盈的样子,傅少安轻叹一声,上前扶着她坐回圆桌旁,又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碎碎念着。

    他将食盒里的食物依次摆放出来,絮絮叨叨道:“我从膳房给你带了银芽鸡丝、桂花鱼条、汤团……哦,对了,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牛乳糕。”

    将最后一道菜摆放完毕后,傅少安又取出银箸塞在傅思盈手里,双手合十祈求道:“阿姐,给我个面子,你就吃点吧。”言语中有些委屈。

    傅思盈看着手中的银箸微微愣神,她扯出一个笑容,又将其放了回去,看着傅少安解释道:“少安,我并非是闹着节食,只是没什么胃口罢了,不用担心。”

    “阿姐!”傅少安不甚赞同,他微微皱眉,语气也有些拔高,甚至带有不屑的意味,“那宋时锦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

    “少安!”傅思盈呵斥着打断他的话,似是带有怒气。

    傅少安被自己阿姐的声音吓了一跳,嘴巴微张,有些不知所措。

    待反应过来后,傅思盈轻吸一口气,眨了下眼睛低着头放缓语气说道:“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胃口不佳,和别人无关,别再说了。”

    傅少安不解:“阿姐,既然和别人无关,那你就该好好吃饭,你这样,我和爹很担心的。”

    “别说了。”

    “那宋时锦不是好人,皇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得多为爹和咱家着想,别让我们担心了,要不是他们宋家,姑姑她......”傅少安越说越激动,就差破口大骂了。

    “我让你别说了!”傅思盈猛地拍响桌子站起身来,单薄的身影竟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她眼里似淌有泪花,语气悲恸,“若不是处处想着家里,想着不让你们担心,我现在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阿姐?”傅少安第一次见生这么大气的傅思盈,连忙站起身想伸出手扶她,却被她推开了。

    “抱歉。”傅思盈摸了摸眼睛,转身走去里屋,只留给傅少安一个孤寂的背影。

    “我很累,你先回去吧。”

    在门口守着的小蝶听到屋内的动静,她连忙推门进屋,拦住还想说话的傅少安。

    “少爷,您先回去吧,小姐现下想休息了。”小蝶有些急,小姐现在明显心情不好,她不想让小姐再到受什么刺激。

    在小蝶的阻拦下,傅少安担忧的看向屋内,虽说没了傅思盈的身影,他还是说了句:“那我走了,阿姐记得吃饭。”

    坐在床边的傅思盈并没有回应,直至听到了屋门关闭的声音,她的泪水才向断了线似的从眼眶落了下来,不久就起了呜咽声。

    小蝶闻声进来,蹲在傅思盈身边,也没说话,就静静地陪着她。

    良久,傅思盈看向小蝶,脸上充满着麻木,她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小蝶,我好累啊。”

    她从小便喜欢宋时锦,可他却与穆清蕴关系更为亲密一些,甚至最后迎娶她做了皇后。

    若是没有长辈之间的恩怨,他是不是、是不是也能将自己纳入后宫?

    傅思盈思绪飘远,又猛然清醒过来。

    不,不会的!

    他对穆清蕴那般好,眼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她没有任何机会。

    况且......

    傅思盈回想起几人幼时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光,目光渐渐变得悲凉。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算没有穆清蕴,他们两人也是不可能的。

    她是傅家的一员,宋家对他们所做的事情,对她姑姑所做的事情,都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道天堑,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虽然如此,她却还是下不了狠心去恨宋时锦,她只能麻痹自己说这些事情宋时锦并不知情,只是父辈间的恩怨。

    可她得父辈庇佑,受父辈养育教养之恩,享受了父辈带来的所有荣华,就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忤逆父亲。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整个家族中为什么只有她一直活在纠结与悲戚之中。

    于父亲来说,宋时锦是他的徒弟,视他如师如父;于少安来说,宋时锦相当于他的兄长,给予他关怀。

    但这份情谊为什么说变就变呢?

    少安幼时明明那般崇拜宋时锦,而父亲也常常夸赞他机警聪慧。

    可为何会变成这番境地?

    姑姑的事确是实情,是先帝宋城造的孽,可万一宋时锦完全不知情呢?毕竟他当时还未出生。

    如今宋时锦生死未卜,傅家的复仇似是已经落下帷幕,所有人都在朝前看,想着推翻宋时锦后的报仇雪恨与滔天富贵。

    父亲与少安只是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是为家族讨回一个公道,他们没有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傅家。

    所以傅思盈最痛恨的竟是自己。

    既不能帮着父亲对付宋时锦,又不能为了宋时锦背叛傅家。

    所以她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还沉浸在过去的温情中无法自拔。

    这几天的以泪洗面,食不知味,更像是在惩罚自己。

    她不配,不配做傅家人,也不配喜欢宋时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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