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逐烯吐息间尽是酒气,他撑着桌子勉强坐稳,恍惚间听到身后有人走进,胃袋中的烈酒混着厌恶往上返。他本不想与赵酩月有瓜葛,但听着眼前人“吱吱呀呀”说不出话,心中更是厌烦,一股无名火起,他猛地抬头却愣住。

    大礼当日是逐烯与赵酩月第一次见,逐烯提前将蛊虫下进赵酩月的兽皮盖头,接下来一整日赵酩月都顶着那块厚重的盖头,所以说严格来说这是逐烯第一次与自己的新婚妻子对视。

    眼前女子目光澄澈,神色自然,看起来......

    “把桌子上的杯子摔碎”

    熟悉的离奇念头毫无预兆地出现,等赵酩月反应过来时,脚边多了一滩水和数块白瓷碎片。她立马蹲下收拾,还没等拾完碎片,一张柔软的小兽皮出现在眼前。“给我吧”,逐烯抬手拦住。

    肇事者点点头后退几步。

    逐烯收拾好一地狼藉后,起身叹气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以后每个初一和十五我会过来睡,回娘家的时候不要乱说。”

    赵酩月接着点头。

    逐烯似乎本还想说什么,最终摇摇头,只留下一句“算了”就回偏院补觉去了。

    他走之后,赵酩月独自坐在屋内复盘这大半天的信息。

    第1、 她的身体有问题,时不时会冒出些古怪的想法;

    第2、 但从物质条件来看,暂时吃穿不愁;

    第三、她的新婚丈夫很帅。

    自那一日起,逐烯再没来过。而赵酩月却顺利地从各位丫鬟小厮的口中捋出了关于“自己”的身份信息,她不禁豁然开朗,怪不得总有出人意料的念头呢。

    知道之后反而不那么害怕,甚至于有时赵酩月不会特意压制,就当是告慰原主人了。赵酩月此时心思单纯至极,但在院墙四周的暗哨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确实是“癫”的。

    小半个月后是十五,逐烯依照自己所言来与赵酩月同住。无论怎么说这也是自己名义上的新婚丈夫,尤其是当她看到逐烯一改大婚之日繁复的部族服饰,换上一身素色天青锦袍时,一颗心蹦蹦直跳。但在逐烯将清茶递过来到唇边时,一个念头倏然冒出:别喝。

    于是她伸手推拒,“我不渴”。

    逐烯微不可查地挑起眉角,“喝了吧,助眠的”。

    赵酩月心说无论在哪个朝代,茶都不是助眠的,看来这杯茶八成有问题,再次拒绝道:“我不需要助眠。”

    没成想下一秒逐烯竟然突然起身单手按向眼前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将白瓷杯子卡在赵酩月的嘴里硬是把茶灌了进去。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须臾之间,快到赵酩月甚至没反应过来,随后意识开始涣散,眼前人影光影都变得模糊,最后的画面就是逐烯俊美的面庞上勾起的唇角。

    第二天晌午,赵酩月“准时”转醒,意料之中身边已没有那位新婚丈夫,她就算再癫也看懂了,逐烯昨晚给她下了药,难不成......?赵酩月连忙起身检查自己,一刻钟后终于确认,逐烯好像真的只是想让她睡死过去。

    一时间赵酩月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喜悦还是难过,但有些可笑是真的。

    赵酩月整日无事可做,闲来无事只能每日喝茶望天外加套碧云的话,直到又过了半个月。逐烯披着皮毛大氅在傍晚应约而来,也许是上次赵酩月对“喝茶”抗拒,这次逐烯特意拎来一盒点心,“尝尝”。

    赵酩月的心声和脑中念头一起响起,“别吃”。她浅笑一声,“我睡眠挺好的,保证一夜到天明,就不吃了吧”。

    逐烯闻言脸色大变,眼神在赵酩月和点心盒子上来回梭巡。而后先合上了点心匣,接着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女性与不熟悉的男性单独处于密闭空间时,很容易产生生理性的恐惧,赵酩月不自觉瑟缩,又鼓起勇气,“没什么意思,只是怕蒙汗药吃多了伤脑”。

    即使赵酩月与逐烯不熟,也能看出此时他的微表情,那张脸上混合了震惊与茫然之外还有一丝愤恨。逐烯目光轻轻扫过墙角暗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

    逐烯猛然发觉自己不知如何称呼赵酩月,“娘子”叫不出口,“酩月”又太过亲密,最终只憋出一句“姑娘”。“姑娘何处此言,在下不免冤枉”

    逐烯的“姑娘”倒也解了赵酩月的尴尬,她顺着话往下说:“公子明白我的意思,今日你我二人可分榻而眠”,言毕指了指堂中的软塌,随即转身放下厚重帷幔,隔绝了逐烯诧异的目光。

    这一夜诚如赵酩月所言,酣睡至天明,可帷幔外软塌上的逐烯却瞪着房梁整夜未眠。逐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这赵酩月是装的?!

    这一次逐烯没有提前离开,而是静坐于堂屋内翻开话本。因其质子的身份,内务府严格控制其获取外部信息的渠道,唯一能够分到的书册就是一些男欢女爱的话本。

    百无聊赖中终于等到睡饱了的赵酩月起床洗漱,逐烯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还是免不了吓新婚妻子一跳。

    “你没走?”

    “嗯”

    赵酩月拢拢衣襟,尴尬站在原地。“用水泼他”,熟悉的古怪念头突降,赵酩月刹那间举起黄铜水盆朝逐烯奔去,又生生咬牙站定在软塌前。

    逐烯下意识两条腿交替蹬着往里躲,明显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

    赵酩月生硬解释:“我想问问你要不要洗漱。”

    “不用,我回去洗就好”

    “哦”

    赵酩月尴尬回身将脸盆放回架子,再一回头正看到逐烯推门而去的背影。她长出一口气坐在堂屋的软塌上,随手一揪床铺却摸到一张薄纸。信手展开后发现上面的文字颇为古怪,但大体能看出是一封书信。赵酩月打开红木的嫁妆箱子,根据记忆从里翻出一本“青戈部族文字谱”,略略对照翻译了一下,竟发现这是一封情书!

    写信人是一位名叫古娜的女孩子,收信人当然是她的逐烯哥哥。古娜在心中尽情表达爱意与思念,虽然没看到逐烯的回信,但仅凭贴身揣着这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关于逐烯的很多事情迎刃而解,比如为何新婚之夜大醉不归,为何宁可给她下药也不与她同塌而眠。再结合自己是不是冒出的古怪念头,以及下人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叮嘱,真相浮出水面。

    逐烯有青梅竹马的恋人,但是却被迫娶了患有精神类疾病的自己,为守身不惜给自己下药。

    赵酩月心中偷笑,没看出来,自己的新婚丈夫还是个情深似海恪守男德的。

    知道真相后反而踏实不少,至少在赵酩月看来,在目前的局势下,不爱自己的丈夫要比爱自己的更容易蒙混过关。毕竟人生信条如旧——苟全性命于乱世。又过了半个月,逐烯在暗哨的监视下如约踏入推门而入。没想到的是,门内不是疯癫的婆娘,而是一桌好酒好菜。赵酩月坐在桌边,笑呵呵地斟满两只酒杯,然后用青戈部族的语言跟逐烯打了个招呼。

    逐烯瞬间定住,青戈部族的语言不算难学,但因使用人口少应用环境有限,很少有宋人特意去学。“你......”,逐烯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酩月倒是大方自在,“这几天看了几本关于青戈部族的书,学了两句”。

    逐烯的眼睛在听到“书”时明显亮起来,“你有青戈部族的书?”

    赵酩月点头。没想到逐烯的下一句话是:“能借给我看看吗?”

    在赵酩月这一段时间搜集到的信息中,逐烯作为部族质子软禁在京城,物质上就算谈不上富足,也绝不会匮乏,看这大宅子就能明白。但.....她转念一想瞬间懂了,既然是质子,大宋必然不想你过于出色,平庸已是底线。

    赵酩月的嘴角倏而一勾,立马换了个思路,“当然可以啊,我这儿不仅有青戈部族的书”,她抬脚用脚尖指了指墙角的箱子,“还有分门别类几箱子呢”。

    逐烯做梦都想看书,或者说做梦都想有所长进。仁宗对所有进京的质子几乎一视同仁,不缺吃不缺穿,但封锁消息,简单来说就是尽量将人养成傻子再放回去。大漠本就尚武,极少数孩子能接受教育,就连逐烯这样的族长家长子也是十一二岁才开始识宋人文字,还没学明白就被送来了京城。

    赵酩月自己跑到墙角打开厚重的红木箱子,随便掏出来一本论语递给逐烯,逐烯微微低头双手接过翻看。

    赵酩月知道逐烯开不了口,索性直接替他说了,“这样吧,咱俩交换两个秘密。从今往后你借你书,你不许再给我下毒,怎么样?”

    逐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被“书”背后代表的东西冲昏了头,现在才意识到从进屋起就若有若现的不安来自何处。

    赵酩月好像不癫了??

    他直视赵酩月清明的眉眼,缓缓问:“你到底是不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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