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过年

    大个似乎早就等待着古壶的招手,它起身朝古壶小跑过来,古壶看着大个跑过来的样子,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个身材更胖了,小跑起来摇摇摆摆,有一种苍老而力不从心的感觉,是的,按照狗的年龄,大个现在已经相当于人年过花甲的岁数。
    老了,大个衰老了,虽然看门护院的任务早已交给它的下一代,虽然饱食终日生活清闲,大个还是不可避免地一步步走向衰老了。
    古壶不得不承认这点,在承认这一点的同时,他又不得不由大个联想到自己,自己不也一样吗,虽然自己不是正走向衰老,而是正由青年走向壮年,可未来的趋势不也跟眼前的大个一样吗?
    自己最终会走向哪里呢?在这个世界衰老终死?还是另有他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古壶正胡思乱想时,大个已经小跑过来依偎在他腿旁,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狗眼里飘忽着疑问,仿佛在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在想我们!古壶在心里说着,双手捧过大个的头,把自己的头顶到大个的头上,忽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坐在古壶左右的文先生、定伯和侯戈相互看了看,三人心里都在想,古大人这是怎么了。
    “古哥。”侯戈摸着大个的背说,“你一直说大个也是你的兄弟,这过年了,人们都要穿新衣服,为什么不给大个也做身衣服,让它也穿衣服呢?”
    “什么?给大个做衣服穿?”古壶抬起头,看看侯戈又看看文先生。
    文先生笑着点头道:“侯戈这主意不错,原来横头县的蝉族不也给他们的猎犬穿衣服吗?这是把最喜欢的犬当人看的做法,我看可以。”
    “这个可以有!给狗穿衣服这并不稀奇。”古壶也笑了,“侯戈,就让你妻铃儿给大个做衣服,只给大个一个人,不,只给它这一个狗做,其他都不做,像人的衣服一样,要分四季衣服,各不相同。”
    “阿弥陀佛!”定伯在一旁,看着古壶和大个微笑着说念了一句。
    “定伯。”古壶看着定伯笑道,“原来从没听定伯念过这四个字,最近却常听你念阿弥陀佛,怎么,你想出家了?”
    “阿弥陀佛!”定伯又念了一句,笑道,“我不出家,我要跟着古大夫,直到我死,心中有佛,出家在家不都一样吗?”
    定伯此言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文先生对着定伯竖起大拇指说:“定伯言之有理。”
    子时过后,“篝火晚会”才结束,侍女们收拾院子,几家人各回各家。
    儿子由郡主带来的侍女带着睡。
    古壶和郡主洗漱完上床后,古壶“性趣”勃发,和郡主来了一番寒冬里的热情荡漾。
    亲热过后,两人静静地躺在夜色中。
    “唉——”郡主忽然长长一声叹息,叹息声如游丝般飘进卧室的寂静中。
    “如此叹息,怎么了?”古壶轻轻搂了搂郡主问。
    “我们夫妻一场,你却对我不真诚。”郡主轻轻地说。
    古壶惊得一下坐起来:“郡主此话从何说起?我如何对你不真诚了?”
    郡主:“你有事瞒着我,从你安排要热热闹闹过年的事我猜出来的,这似乎是你刻意的安排。从你刚才搂着大个发呆的样子我也感觉到了,你对大个的感情不只是喜欢狗这么简单。”
    “表面看起来这么热闹祥和的背后,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会发生不好的事吗?”
    一听是这样,古壶释然地重新躺进被窝,刚才他一惊,是以为她要问他来自哪里,是什么人,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看来郡主再聪慧再是身边人也想不到这一层,如此他就放心了。
    但他还是不得不佩服郡主的心思之细腻,感觉之灵敏。
    古壶把郡主搂在怀中,沉默了一会儿,镇静地说:“没错,我是有事瞒着你,但这不是不真诚,而是必须要这样做。”
    郡主没说什么,只是手指在他胸口划了一下,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古壶:“身为大定州刺史,领兵的杰定将军。大定州五郡三十县,四百多万顷地国土之得失,二百多万百姓之安危,全系于我一身。”
    “我如负重履于薄冰,既要谋划大局,又要牵挂细事,稍有不慎,不是丢官这么简单,还可能会丢命,乃至是我们一大家人的命。”
    “当然,这些是我一男子汉该做之事,该当之责任。我与你原本天壤之别,我们冲破重篱方成夫妻,我只希望你幸福开心,不想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所以一些大事我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告诉你,我安排让全大定州热闹过年,确实是我谋划战略的一部分,我的这个战略谋划要是成功了,我将成为大宁国第一功臣,我们也将前程似锦。”
    “至于大个,它一直跟着我,舍命救我,舍身陪我,我真没有把它当成一条狗,而是当成一个人,当成我的兄弟,我跟它的感情,当然不同于一般人对狗的喜欢那么简单。”
    “今天看到它已显衰老之相,我知道它陪我的时间不多了,故有些伤感。我想,如果哪一天它离我而去了,我要为它修坟立碑,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能理解吗?”
    “明白,理解。”郡主紧紧地抱着他,额头抵在他胸口上说,“我还要为你生孩子,生好多孩子。”
    “这个可以有!哈哈哈——”古壶说着笑出了声。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定城连续举办五天热闹的迎新年活动。二十五斗鸡斗羊斗狗;二十六赛牛赛马;二十七全城老、壮、少赛跑;二十八是杂耍戏法;二十九是美食大赛。
    每天的活动都精彩纷呈热闹非凡,各处赛场都人山人海,为了维持秩序,各街坊的所有“街管”全部出动,府衙的游缴全部出动,还出动了赵青的几百城防兵。
    迎新活动不但给百姓带来的欢乐,还带动所有商家都生意火爆,百姓都说这是定城建城以来最祥和最热闹的一年,说起刺史古大人,无不竖大拇指称赞。
    这几天的热闹活动,古壶都没有参加,全都交给别驾从事叶志宏和一帮士吏去组织,按计划,他要以刺史的身份参加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活动。
    古壶这几天没出门,先和文先生在书房里议事谋划了一天,又先后和顾三商议了春节后扩大钱庄业务的事;和石诚商议了石诚镖局的事;和二道毛商议制作耕播机等事宜。
    虽然如此,他还是从郡主和侯戈一家及定伯带回的消息中知道了活动的盛况。
    几天时间议定年后要办的大事后,已经到了年三十,古壶一家和侯戈及文先生三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团了年。
    穿着红衣服的大个,也带着其狗妻狗崽饱吃了一顿大餐。
    晚上,在古壶的建议下,几家人又在院中篝火旁搞了一场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无论主仆和男女老少,每个人都表演了一个节目。
    古壶吹了几首欢乐的箫曲;侯戈扮成猴子,上窜下跳演了几套猴戏;文先生讲了十多个书上看来的笑话;郡主红着脸吟诵了《诗经》里的几首诗;铃儿和文先生的妻子唱了几首乡调小曲;
    孩子们唱童谣;十口和其他几位侍女也都各有说唱。最后是定伯,他虽然没有表演节目,创他扮成长白胡子的老神仙,给能追上他的孩子发八串压岁钱,引得孩子们追着他满院子跑,最是热闹。
    欢声笑语盈满一院,直到丑时过完才散去。
    睡前,郡主依偎在古壶怀里,右手五指缠绕着古壶左手五指,感慨地说:“今年这个年,是我过得最开心最有意思的一个年,但愿年年岁岁皆如此。”
    “但愿——”古壶和郡主同时说出这两个字,发现碰了话,立即都停了下来。
    “你先说!”古壶说。
    “你先说!”郡主说。
    古壶:“我们同时说。”郡主点头。
    “但愿家家户户皆如此。”两人同时说,说罢,两人都发出会心的笑声。
    郡主笑罢,抚摸着古壶的胸口问:“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是的。”古壶说出这两个字时,忽然想到了坐尿坝的那个家,还想到了另一个世界里的那个家。
    亲人们啊!你们也在如此快乐地过年吗?他心中叩问着,渐渐沉入了睡乡。
    古壶醒来时,天早已大亮,床上就他一人,窗外传来郡主和侍女招呼孩子穿新衣服梳头打扮的声音。
    又是新的一年开始了,意识到这点时,他忽然有一种往事恍如隔世的感觉,屈指一算,这已经进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个年头。
    往事如快镜头般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亲人朋友的脸庞也一张张从眼前飘然现过。
    他突然发现,飘过眼前的亲朋的面庞,清晰的,都是这个世界的人,而那个遥远不知处的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朋友的面庞,全都只有轮廓没有面容。
    我忘记他们了吗?他们忘记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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