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

    梁羡玉双脚定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跨出一步。

    因为殿下到来的喜悦一点点散去,随着阿娘离去,只留下了沉甸甸的心事。

    郭宪心中打了个突,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便将头探了进来,小心道:“梁娘子,官家可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今夜的风可不小……”

    话还未说完,他身旁已是掠过一道急影,径直朝着后门去了。

    梁羡玉见了那人站在树下。月华如霜,照在他的身上,镀了层逃不开的冷光,平白多了几分难言的孤寂。平地又卷起阵风,将他的衣角使劲吹扬起来,仿佛要将他驱离,他却如嵯峨高山般,固执而又坚忍地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喊了声,“殿下!”

    赵释转过身来,眼中是静谧的温柔,深沉似海,仿佛可以承托住她所有为难。

    梁羡玉莫名觉得对他不住。

    方才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想过和他一刀两断的,反正不谈情说爱也不会怎样,不就是过回以前的日子吗?会有什么影响?

    “阿玉冷吗?”

    赵释来不及和她说上一句,便见她发丝在空中飞扬,想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梁羡玉按住了他解衣的那只手——果然是冰的,心紧了紧,一下子就想哭了,含着哭腔道:“我不要!殿下——”

    她转而看向被他系在树上的马,“殿下带我去城外逛逛,好吗?”

    赵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静底下,是听见她这句话的心惊肉跳。

    “……好,我扶你上去。”

    梁羡玉红着眼看他,“我要殿下先上去。”

    “阿玉,你这是何意……”

    “我要殿下护着我!”

    梁羡玉说得斩钉截铁,赵释听得越发有了不详的预感,他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这般……可她说要他护着,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就这样,两人同坐一骑出了宿州城,不知不觉便到了片草场,四下阒静无声,只有些芦苇的黑影在风中飘荡。

    赵释没说话,只是克制地拢着她的腰别让她摔了,告诉自己她既愿意和自己亲近,就不会是有了别的念头。

    梁羡玉一个回头,见他看见她时面上忧色一散,含了淡淡的笑意,和方才一样静静看着她。

    为什么现在在她面前了,他竟连真实的情绪也要克制,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说。

    她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埋怨,身子向上一昂,圈住他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赵释一惊,试图抬起头阻止,“还未成婚,不可冒犯阿玉……”

    梁羡玉亲到了他的喉结,柔软的热意让他微微一颤,握紧了她的腰肢。

    梁羡玉暗哼一声,将他向下拽着,微微上挑的眼中带了挑衅道:“殿下觉得,当个高高在上的佛比人好吗?还是觉得,我根本就不值得殿下走下佛坛……”

    话没说完,她被人从后紧紧拥住,送到了滚烫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尝她。

    湿润,灼热,交缠。

    一点点声音在安静的夜里都被格外地放大。

    没有冷静自持的殿下,没有高高在上的官家,只有一个和心爱女郎久别重逢的男人。

    赵释明知道这样不对,却无法自拔地深陷其中。

    她的唇又温又软,像贴着他为他而生的血肉,契合又温暖。更何况她没有拒绝,紧紧缠着他要,甚至颤着手也要解开他的衣襟,将带了些冷意的手深深探入,哭着说要暖他。

    平日茹素的感官遇到这样的奉献,便是要他即刻死去,也只会无憾了。

    “阿玉……”

    “阿玉……”

    赵释只能不断地握紧她的细腰,发出似是阻止、又似是鼓励的声音。

    她待他这么好,好到他快然若仙,身处云端一般,生怕下一秒就跌落。

    “殿下,你要了我吧,就今夜,今夜之后,便路归路,桥归桥,我……”

    赵释脑中紧绷的弦一断,浑身的暖意瞬间消散殆尽,只剩无尽的悲凉。

    “阿玉”,他握着她的腰,强行拉出一些距离,让自己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你说什么?”

    “殿下,那本佛经我早看到了,一早就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离开汴京前我把它放在了披帛底下。佛经里写的东西,殿下可以想一次,就可以想第二次,也可以一直一直就那样想下去……”

    战事还没有结束,也许还会发生此前之事,她一个人没什么,却没办法叫家里人和她一起担惊受怕。

    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也许分开是个不错的选择,即使是暂时分开也好,他在她面前都这样克制,绝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她用这些话劝着自己,却也知道,人心伤了就是伤了,哪里来的暂时?

    “阿玉,是因为我来了宿州,没有在汴京乖乖等你回来吗?”

    梁羡玉不太理解。

    赵释道:“你和我说过,要我乖乖等你回去,你是不是怪我去了青州又来宿州。我去青州是时事所迫,当时辽人以潍州人威胁,我若不去,那些百姓便要被屠戮殆尽。阿玉,我不是故意要离开汴京的,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绝不离开汴京一步,不,不止汴京,我再不出禁中一步,也不出文德殿一步,只在那里等着你来……”

    梁羡玉听不下去了,叫了声“殿下!”

    赵释神情似恍,还在说,“我若有一句假话,阿玉便是要我即刻去死,我也心甘情愿。或者阿玉觉得我违了誓,此刻便想惩罚于我,我也……”

    “殿下!”

    赵释垂着眼,“阿玉,错了便是错了,你不必对我宽容,是我背弃誓言在先。你不要开口就定了我的死罪,怎么罚我都无妨……”

    梁羡玉再也忍不住心中后悔,扑到了他身上,埋在他的脖侧抽噎着哭道:“对不起殿下,对不起……”

    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把他逼到这步田地?

    被她热泪一滴,赵释回过神,紧紧抱住了她,“阿玉,你可知道,你方才在……”

    在剜我的心。

    他没有说出来。

    梁羡玉主动去吻他也被躲开。

    “殿下不要原谅我了吗?”梁羡玉汪着双泪眼道。

    “我……不要现在要你。”赵释说话时语气冷淡,也很有君王的凛然气概。

    他不明白,手掌下的腰这么软,心怎么能这么硬,磨得他发痛,竟想亲手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制成的。

    梁羡玉见他这副高贵不可近的样子,没办法,将身子彻底一转,几乎是跪坐在了他身上,圈着他的脖子晃了下道:“这么说,殿下还是宽宏大量地原谅我了?”

    殿下没说话,只是单纯看着她。

    梁羡玉歪着头抿唇一笑,“那我来替殿下排忧解难一回,将功折罪好不好?”

    “别乱动。”殿下终于开了尊口。

    梁羡玉才不会被他这个样子唬住,试着动了动,发现某位殿下冷是冷了点,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松半分,可谓是心口不一到了极点。她继续笑着道:“石大哥交给殿下的那个人,是不是很难处置?”

    事关王太尉。王太尉是抗辽名将,此次定也出了大力,若真将那人处死,无异于绝了太尉府的后,对功臣而言,是恩将仇报。更何况,她曾见过的那位圣人,是那人的姐姐。去了的官家对圣人感情深厚,向殿下交代后事时不可能略过她。

    赵释不自然地错开她的眼,有些怪异地“嗯”了声。

    梁羡玉只当他松口了,继续道:“那个人的性命定然要留的,只是他犯下的错却不可不究。殿下可知道我为了摆平宿州之事,向那些大户借了些钱,如今打战,往后即使打完了,也未必拿得出一笔钱来还他们。不如叫太尉府捐出一笔款子,补了这个亏空,再设立个惠泽天下的户行,向百姓们赎了这罪。只是他自然也不能为官了,须得就在当地百姓中日夜劳作,余生如服苦役一般,叫百姓们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以毕生为自己的举动赎罪的。”

    赵释仍是默默看着她,没说话。

    这是个心硬的小娘子,他方才领略了,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小娘子,他一早就领教了。她不曾站在他的视角看过自己,知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神采飞扬,眉宇间光彩照人,像是天上的玉人跌在他的怀里,想尽种种法子捧着她还觉不够。偏偏她说到兴起还会略动一动,离他身上更近,也招惹得他全身紧绷,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他忍不住将她额边的碎发往后撩了撩,轻轻抬起了她的脸,叹了口气,认真问道:“阿玉,你真的不会再变?”

    见他终于正常说话了,梁羡玉眨了眨眼,正要给他吃颗定心丸,别再疑神疑鬼的。下一刻却又蹙起了眉。

    方才他一直在走神想这件事,半点没听她说了什么?

    “不会!”她没好气道。下一刻却瞪大了眼,看着那人向自己低下头来,“唔……!”

    赵释不再犹豫,开始让她感受他的愤怒。

    玉人没有做错事就赦免的特权。

    ……

    “啵”的一声分开后,梁羡玉的双唇和她的脸一样红,鲜桃软杏般,若凑近了来看,还能看到些肿意。

    她四肢酥软地被人拢在怀里,披着他的外袍,浑身上下都是檀香味,咽口水时还能回忆起他的侵入。

    后悔几乎是排山倒海而来。

    原来再好脾性的郎子生气时都是不好惹的,她为什么要一时脑热就说出那些话来,惹得某位殿下似乎一下子就开了窍。

    分别时,殿下的声音也与以往有些不同,听得她脸红耳热。

    “这只是罚阿玉而已。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找你。”

    梁羡玉闷着声道:“知道了。”又打起精神道,“别叫我阿娘知道。”

    赵释顿了下,没有马上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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