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逢(三)

    待得寻到了客店,却见店内已欲打烊歇息,那店家见这一群江湖中人,也不敢怠慢,只将诸人迎进来。

    “今日生意不甚好,客房皆是空着的,诸位随意便是。”那店家接着便欲将客房指给他们。

    几人问起吃食,那店家又抱歉道:“此时天色已晚,客人又少,厨子早已归家,店中也无甚吃食了。”

    见几人面色似有不虞,立时又道:“然厨中米面菜蔬具备,诸位侠客若是不嫌麻烦,也可自行取用,至于那菜钱。。。”

    犹豫了下:“菜钱么,小店自是不能收的,只作未叫诸位尽兴的补偿吧”

    他话音刚落,这边便有人便往桌上放了一锭金子,喝道:“你这店家好不晓事,你瞧我们是那等贪便宜之人么,这钱你收好,也不必留下服侍,我们自行安置便是。”

    店家一见金子哪还有什么意见,他一间客店都卖不到这等数目,眼下既有这等冤大头,岂有不收之理,当下面上便堆满笑意来,指了厨房所在,自行退下了。

    那李相夷大模大样地指挥起人来,一时要将那刺客兄弟二人捆牢了丢在一旁,一时又命人将那僧人送至客房包扎安顿,直把人指挥的团团转。

    刺客兄弟二人身上已叫人搜了一遍,好在天山令已在孟九手里,余者不过一些迷烟毒药,暗器神符之类,纹样虽属西域,可当下也无人瞧得出来历。

    一群人待这两个手下败将可无甚怜惜,下手是极重的,这两人被点了穴道也动弹不得,被搬来弄去毫无尊严,眼里几乎要飞出刀子。

    他二人刚被俘获时还抱着孟九或会相助的念头,毕竟只她一人既难脱身,又不好回教中交代,料来必有后手。

    可等了这许久仍不见孟九动手,二人心里头还是急起来,道这小东西果真不是什么坦荡角色,莫不是想逃?

    心思一起便忍不住要往孟九那头瞧,只待万一孟九真要叛逃圣教,他二人拼着同归于尽也绝不能叫这胆敢背叛光明神的小贱人好过。

    孟九察觉这二人眼神心思,心头不由大骂蠢货,她此番陷在这里全拜这二人所赐,这两人不静坐调息以待逃跑之机,却瞧她作甚?是生怕无人怀疑不成!

    这话她也只能咽在肚里,为安抚二人,见无人关注她这边,便将右拳置于颌下空握,回望二人示意,在教中暗语中正是“噤声”之意。

    这才见二人目光似有松动。

    孟九正松口气,转头却见那李相夷正瞧着二人若有所思,不由冷汗直冒,后背发凉。

    她不晓得李相夷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眼见他将要顺着目光转过身来,当机立断往阿娩姑娘怀中一扑,直打哆嗦,在那姑娘大惊问起之时便止不住地哭,以目光往那二位同僚处示意。

    阿娩姑娘立时就懂了,当下俏面含霜,直指那二人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威胁人么,想是教训吃的不够了。”

    说着便有人上去好好“招待”两兄弟一番。

    孟九听在耳中似是颇为凄惨,只是毕竟事急从权么,料想二位同门必是能理解她一番苦心的,这皮肉之苦受受也无妨,无妨。

    事情一闹,危机似是解开了,那边李相夷也像是才想起还有孟九这么个小姑娘,便发话:“小姑娘饿着肚子总要吃饭,只是路上显见得很是怕人,留在外头也不大妥当,不如将人也送至客房,一会儿吃食给她拿去便是。”

    他门中人皆附和想的周到,唯有孟九心里头被气了个仰倒。

    她两位同僚在外头捆得结结实实,却叫她去屋子里呆着,她哪还有机会出手?

    且碍于这怕生的印象,她又以什么理由独自进出这房间?若真进了屋子,那和关了禁闭有甚区别!

    这李相夷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简直是专门断她后路来了。

    孟九当下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得故技重施,抓着那阿娩姑娘的衣袖哭着往她身后躲,心中不由发愁,这等戏码来个一两次也罢了,若后头还找不到机会出手,再用这一招恐要惹人怀疑了。

    终归阿娩姑娘人美心善,此时也还是维护孟九道:“这还是个孩子,人生地不熟,前头已吃了不少苦头,刚刚又受了惊吓,你们一群大男人哪有会照顾人的,还是我来带着吧,你们且管你们便是。”

    看那李相夷也未反对,孟九松口气,心道他方才多半也未看全。

    余下诸人自无意见,拍开了几坛酒,只待去后院寻些干粮,再弄些简单下酒菜,就酒水垫垫肚子便好。

    正欲去时被乔姑娘叫住,柔声道:“大伙儿劳累这些时日,今日抓捕顺利,相夷这边又另有收获,正该庆祝庆祝,吃尽兴些,边关苦寒之地,恐酒水简薄,再吃简陋些岂不扫兴,这下厨之事不若便交予婉娩。”

    听得这话,一群人不由面露喜色,只是也不好当下便应,便有人不住拿眼色去瞧那位李相夷、李门主。

    只见这少年却无甚不好意思,走上前来,冲着姑娘一拱手,笑道:“如此便劳烦乔女侠啦,乔女侠提剑能惩奸锄恶,挽袖下厨亦是信手拈来,在下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语罢,摇头晃脑一番,好似真是那佩服已极的摸样,倒把那乔姑娘逗乐了,悠悠道:“李门主今日好甜的嘴,婉娩竟不知原来门主这般瞧得起我,只是言语终归有限,李门主不如想想,可有些实惠东西,能聊表阁下这般敬意?”

    这乔姑娘似是极少玩笑,这话一出倒把那李相夷给问住了。

    他这边尚且噎住,身后一帮弟兄已按捺不住,几人起哄道:“这有何难?咱们门中最大的宝贝不就是门主他老人家么,这便将门主抵给乔姑娘啦,权作今日一饭之资。”

    此话一出,那英明神武了一路的李大门主蓦地转头欲打,乔姑娘的面孔也蹭的红了,啐一口转身便往厨下走去,孟九也急急跟上。

    她原本听得这些人闹哄哄地甚是烦躁。

    她这边一点头绪正欲抓住,苦思个万无一失的破局之法而不得,那边两人肉麻当有趣,人人都开心的紧,两边境地天差地别,实在憋屈。

    此刻听得厨下二字,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倒是天在助她。

    孟九一个刺客,身上一些迷药迷烟之类自不会少。

    全因那李相夷瞧着骄狂粗疏,可心思敏锐处却极为可怕,再加上武艺高强,内力浑厚,万一有点小动作被瞧了出来,她不敢赌这迷药能不能下成,纵能下成,若中的不深,他立时可将药物逼出,也是白费功夫,故而迟迟不敢下手。

    可若是那乔姑娘亲自端与他的吃食便无这顾虑啦。这二人眉来眼去分明有情,心上人所做,料那李相夷总是要吃上几口的。

    孟九这药下得极顺利,她拎得很清,自己所扮演的乃是个被掳走的大家小姐,什么庖厨、烧火她自然是不可能会的。

    只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子瞧着救命恩人忙前忙后自己却浑不动手也很是不像样,便假模假式手忙脚乱了一番,最后洗菜去了,毕竟洗菜这活不过是做个洗刷的样子,她做的笨手笨脚也说得过去。

    孟九这边一根根菜洗的极细致。乔婉娩弄好几个菜,回头一瞧哭笑不得,若真叫孟九这么个洗法,一晚上也不用等菜下锅了。

    不过她也只以为孟九不曾做过活计,她方才接水替这孟九拭了拭面,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此时又见她干的认真,虽动作笨拙,却实在是个好孩子,料来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而今却流落至此,也不知家人有多着急。

    想到此处不由又怜惜几分,便接过活计,拍拍孟九脑袋叫她坐一边吃些东西好歇歇。

    也刚好,孟九手上动作已完了,自是从善如流。

    待孟九斯斯文文啃完一个饼子,喝了半盏茶,七八样热炒并两三个小菜已做的差不多了,乔婉娩正将菜往堂内端去。

    孟九便似模似样地也端起盘菜跟在后头端进去。

    她方才洗了脸,此时露出一张珍珠般的面孔,与乔婉娩一前一后走进来,直如一对姐妹花一般,映得这厅堂都亮了几分,叫堂内诸人静了一瞬。

    当下便有人怪叫一声欲说些什么,却见孟九听了瑟缩一记,想起这小姑娘胆子小,也只将剩下话咽了回去。

    众人这便开了席,孟九坐在乔婉娩身边,显见得仍有些局促,并不大敢挟菜,只将身前一盘藕丁吃几口,一时又瞧瞧乔婉娩,似有话说。

    乔姑娘察觉到了,便柔声问道:“可是困了?我带你先上去休息去好不好?”

    却见孟九摇了摇头,轻声道:“姐姐,我,我想谢谢,谢谢打了坏人,我,我给大家倒酒好么。”

    她自遇着诸人,这是头一遭开口,这话说的吞吞吐吐,声若蚊蝇,意思却清楚。

    乔女侠不由再次感叹这果真是个家教极好的小姑娘。只是她想到这一群大老粗,吃酒多是拍坛豪饮,斯文些的也是倒于碗中,这小姑娘细胳膊细腿,酒坛子怕是抬不动的。

    她待要相劝,又见小姑娘眼巴巴瞧着她,想来开这口已是鼓足了勇气,不免心软。

    正要答话,便听一旁那李大门主懒洋洋地插话了:“这有何难?去拿个酒壶来,叫他们一人拿个杯子等着,这小朋友的答谢酒自是非喝不可的。”

    他这话一出便有人去照办了,孟九听这话有些深意,只是此刻也不容她探究,这人人都得了李门主的令,正等着她倒酒呢。

    照孟九原本想法,本不必弄得如此兴师动众。

    众人方才谈性正浓,场面热闹非凡,她这边寻个酒壶找些酒盏,一个个倒过去,人人尽知她胆小怕生,她便不言不语也无人在意,多半饮尽杯中酒意思下便是,她倒完一圈酒也不会有人多注意她几分。

    可这李相夷一语既出,厅上诸人竟皆正襟危坐起来,这下可是一双双眼睛全盯在她身上了。

    孟九深吸一口气,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那李相夷来势不明,她也不能自乱阵脚。

    便做个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大敢抬头瞧人,倒一杯便抬头瞧人一眼,口中嘟囔一声:“谢谢大侠”之类的话,说着面孔便一点点红了。

    众人瞧她模样着实可怜可爱,也不忍为难,多半便也道句“不敢当”便将杯中酒饮尽,算是受了她这谢。

    唯有到了李相夷这里,此人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那坏人可是我亲手废了老大力气抓了来的,你敬人家一杯,敬我岂不要三杯才好?”

    孟九还未做反应,那乔姑娘便已护着孟九,嗔道:“你又不爱喝酒,却作弄个小姑娘作甚,快吃你的去吧。”

    说罢牵着孟九的手道:“好孩子,莫理他,天已晚了,你今晚便随我一道住吧,我先带你上去歇息去,小孩子要睡足了才长的好呢。”

    便带着孟九往楼上去了,中间又问孟九名字。

    “阿九”,孟九顿了顿,轻声答道:“爹爹唤我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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