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朵花

    爱丽丝又开始频繁地出入阁楼,一待就是一整天。她陆陆续续地搬来笔刷,颜料,画布,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塞进阁楼的各个角落。

    阁楼太小,支不开画架,爱丽丝就把作画的地方移到走廊。她总是来得很早,斯内普清早起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外面专注的背影。他刚从睡眠中苏醒的状态并不是很清醒,时常觉得爱丽丝在描摹自己看到景象的同时,拂晓也在描摹着她。

    笔刷沙沙,画板和女孩被勾勒出浅淡的金边。

    有一次,斯内普看得失了神,不小心踢翻墙角的纸袋,十几只崭新的笔刷滚了出来,散落一地。

    他轻挥魔杖,笔刷又翻滚着回到纸袋里,纸袋颤颤巍巍地立回墙边。斯内普看向窗外,微微皱眉。

    爱丽丝恰巧在这时转过头,与他的视线相接。

    她拿起手边的一个纸袋,用口型问:“早饭?”

    斯内普推开窗,接过纸袋,里面装着酥脆的法棍和温热的黑咖啡。

    爱丽丝注意到斯内普皱起的眉头,顺着他的视线回看:“不好看吗?”

    斯内普皱眉是因为爱丽丝在阁楼随地摆放画具的行为太像小狗圈地盘,视线的落脚点也并不在画布上,但是听到她的提问,还是微调视角看了一眼。

    画布上均布着黑色,红色,棕色组成的几何色块,至于这些色块画的是什么,斯内普看不出来。

    对面的人正在屏息等等待。

    斯内普:“还可以吧。”

    严格来讲并不是夸奖的话,爱丽丝听完却很雀跃:“我还没画完,再叠几层会更饱满更立体。你说我画得像不像呀?我感觉比例有些失调,不过我没有绘画基础,自学三个月画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吧?”

    她邀功地看向斯内普,急切地在他脸上寻求认可。

    眼里的真诚让斯内普敷衍不下去,他又看了看那副未完成的画作,还是看不出上面画了什么,但想起爱丽丝这两天经常画到一半放下画笔,到走廊的栏杆边向下张望,也许最左边那个红色和棕色的色块画的是楼下的路灯?

    斯内普:“这个……路灯很形象。”

    爱丽丝看着自己画布上的法棍,黑咖啡,热狗与可乐,一时拿不准斯内普把哪个看成了路灯。

    尽管如此,爱丽丝还是很开心的笑了,因为斯老师一本正经地指鹿为马,也因为自己的学习成果收到了正向的肯定。

    这就是能力被认可的感觉吧,尽管这份认可里有一点小乌龙,但是爱丽丝一向擅长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把热狗或者可乐或者咖啡或者法棍画得这么像路灯,这也是一种能力。

    爱丽丝越想越开心,大笔一挥,在画布左上角写下“路灯”二字,大声宣布:“等这幅画完成,我要把它送给你。”

    斯内普:……大可不必。

    几天后,大功告成。爱丽丝问斯内普:“你想把《路灯》贴在哪里?”

    斯内普正在写教案,头也不抬地回答:“随你。”

    爱丽丝拿着画在狭窄的阁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会儿在墙上比划,一会儿又把手举过柜顶,最后决定把它贴到床尾的墙壁上。

    “这样你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能想起来吃早餐啦。”爱丽丝雀跃地说。

    斯内普手里的羽毛笔在羊皮纸面上悬停一瞬:“这幅画和早餐有什么关系?”

    糟糕,露馅了。

    爱丽丝打个哈哈,信口胡诌:“我画的是路灯下的快餐店,24小时营业的那种。你不反对的话,我就贴这里了!”

    斯内普漫不经心地重复先前的话:“随你。”

    爱丽丝贴完画,坐到桌边,见斯内普停下笔,若有所思的样子,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纸面上的字,随口问:这不是肿胀药水的配方吗?我记得你去年也在写这个。“

    “教案这种东西常改常新。“斯内普没想到爱丽丝还记得这些,“要是那帮小巨怪有你一半的记忆力就好了。”

    爱丽丝准确地抓住她心目中的重点:“我记忆力好?就这么几行字,也不难记啊。”

    斯内普还在苦恼他话语中真正的重点,见爱丽丝感兴趣,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你想不想试试熬制肿胀药水?”

    爱丽丝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颜料,一边用力揉搓一边提醒:“我可是一丁点魔力都没有。”

    “当然,”斯内普说,“我会替你完成魔法部分,算是这幅画的回礼。”

    爱丽丝想了想:“剩下的……不就是烹饪?这个我熟啊。”

    斯内普把教案收到旁边,从床底拽出一个行李箱,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好几个小盒子,放到桌上。

    “干荨麻,河豚眼睛,蝙蝠脾脏,研钵,天平,小刀,还有……”最后,他双手探进行李箱深处,插进被折叠的空间,抱出一只沉甸甸的大坩埚。

    “需要这么大的坩埚?”爱丽丝瞠目结舌,斯内普拿出来的坩埚足够给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当澡盆。

    “当然不是,这个魔药配方很简单,而且我们只做一人份。”他把大坩埚放到地上,从里面拎出一只巴掌大小的坩埚,“用这个就够了。”

    “斯老师,您是懂收纳的。”爱丽丝说完,转身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斯内普已经将餐桌收拾妥当,所有需要的工具与魔药都摆在上面。

    斯内普问:“步骤记得下来吗?事先声明,我是不会提醒你的。”

    ”我记得,“爱丽丝端坐桌前,深吸口气,“开始了。”

    她肃起脸,从其中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先研磨干荨麻。”

    ……

    斯内普在旁边沉默地观察着,惊讶地发现爱丽丝记得教案里的所有重点,蜗牛眼球有仔细擦干,脾脏的皮剃得非常干净,所有魔药放入坩埚的顺序准确无误。虽然过于挺直的脊背以及提前念出下一步行动的行为泄露出她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但她的操作已经强过霍格沃兹百分之八十的学生第一次接触魔药时的反应,甚至强过百分之五十的三年级学生第一次熬制肿胀药水。

    这让斯内普感到绝望。

    “下一步是魔杖轻敲坩埚边缘点火,持续搅拌,中火熬制45秒,转小火。”爱丽丝看向斯内普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在邀功。

    斯内普轻轻挥动魔杖替她完成需要魔力的步骤:“做得不错。”

    内心悄悄生出惋惜:可惜是个哑炮。

    45秒后–

    爱丽丝:“要转小火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读秒读得比实际慢,有些着急,下意识地去拽斯内普的袖子,斯内普拿魔杖的手被扯得抖了一下,火苗随之壮大,骤然腾起吞噬锅底。锅里的东西瞬间蒸干,焦黑,紧巴巴地贴在锅底,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甚至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别乱动!”斯内普皱眉,甩开爱丽丝的手,正准备念咒灭火,眼前突然一黑,刚刚还放在地上的坩埚此刻大口朝下,稳稳地扣到桌子上,罩住了即将燃烧起来的混合物,被火焰包裹的坩埚,以及火焰本身。

    脆弱的桌板因为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量凹陷下去,原本收在桌角的教案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滑向中央。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爱丽丝,揉了揉手腕,充满歉意地看向斯内普:“对不起,桌子我会赔的。”

    一时间,斯内普觉得霍格沃兹那些动不动就让坩埚爆炸的小巨怪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他们损坏的是学校的公物。

    “还有,下次我会站你左手边,不会乱动……如果还有下次的话。”爱丽丝心虚地低下头,声音一点点减弱,最后闷在鼻腔里,像小狗呜咽。

    斯内普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发现她的发色浓郁很多,快要变回原来的黑色。

    刚刚情急之下,语气好像有点重。

    他挥动魔杖,桌上的狼藉瞬间被清理干净,倾斜的桌子也吱吱呀呀地恢复水平:“再来一次。”

    爱丽丝猛然抬头,眼神湿漉漉的。

    斯内普:“我从不半途而废。”

    事实上,他从来不给学生第二次机会。但是爱丽丝并不是的学生,所以他也不算破例。

    这一次,斯内普准时调小火焰,制作出来的药剂非常完美。

    爱丽丝将药剂装进试管,密封好:“这样就完成了吗?”

    斯内普熄灭火焰:“是的。”

    爱丽丝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她用手指轻轻触摸还带着暖意的试管,问:“斯老师,这瓶药剂,我能带走吗?”

    斯内普:“当然可以,爱丽丝小姐。”

    爱丽丝把药剂装进口袋,状似不经意地问:“如果我有魔力,您觉得我会被分到哪个学院?”

    斯内普看向爱丽丝,她安静地坐在桌旁,一只手的手掌虚按在桌上,那里半小时前还深深凹陷,现在平整如新。

    爱丽丝挠了挠桌面,不好意思地开口:“我爸爸是斯莱特林,唐尼……我弟弟也是斯莱特林。我私自设想过,如果我有魔力,会不会也是斯莱特林?不过我妈妈曾经是拉文克劳,所以我也可能会是拉文克劳吧。”

    斯内普注意到爱丽丝语句中的过去式,没有追问,淡淡道:“假设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爱丽丝的手不自觉握紧成拳,下意识重复:“是啊,很无聊。”

    斯内普挥动魔杖清理桌面,把坩埚放回行李箱,又把行李箱塞回床底,爱丽丝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线。

    斯内普假装没看到,开口道:“家族传承并不是绝对,被分到哪个学院主要还是看每个人身上的特质,之所以很多人会和父母亲戚分到同一个学院,只是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培养出来的相似价值观。”

    爱丽丝点点头:“我阅读过一些文章,格兰芬多代表勇敢,斯莱特林代表进取,拉文克劳代表智慧,赫奇帕奇代表忠诚……可是我觉得这四项特质我一个都没有。”

    “有些人一开始不能清晰显现出学院特质,分院帽会读取他们的思维,挖掘他们的倾向,分出学院之后,学校再根据他们的倾向深入培养。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有魔法的前提下。”斯内普发觉自己圈子兜半天,怎么也没办法进入自己想讲的正题,索性生硬地急转弯,“如果一个人十几岁还没有觉醒魔法,那么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您绕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了提醒我我是个哑炮吗?”爱丽丝眨眨眼,“您对我不必这么拐弯抹角,而且我很早以前就接受这一点了。”

    说完,爱丽丝展露出不在意的笑容,斯内普却偏过头避开了。

    她接受了,那她的家人呢?

    斯内普想起费尔奇藏在抽屉里的信件,不知道爱丽丝有没有被家人带去那些学校,用尽一切手段,只为挖掘她身上并不存在的魔力。

    “不必为我感到抱歉,”爱丽丝把手伸进口袋,药剂正在一点点冷却,她必须攥紧玻璃试管才能感到些许温度,“很高兴和您一起做实验,非常感谢。虽然我一直都觉得拥有魔力不是一件高高在上的事,但如果没有今天的体验,这种觉悟始终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感觉。”

    说完,她深吸口气,继续:“斯老师,其实我有能力做到的,我只是不在这条赛道上,对吧?”

    斯内普对上爱丽丝的眼睛,那里面亮闪闪的,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泪光,但它如此平静坚毅,斯内普曾经在许多学生的眼睛里读到过。

    是勇气,是无畏,是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鲁莽。

    见鬼。

    斯内普皱眉,她该不会是个格兰芬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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