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事情解决后,五条悟和夏油杰抓住乐岩寺老头往交流会里塞一级咒灵的把柄找人麻烦去了。

    伊地知把所有人安排妥当,该治疗的治疗,该补觉的补觉,一年级三人和津美纪坐一起吃披萨,真人那边拿到了咒胎九相图和宿傩手指,而天照宿启则要了间很偏的豪华房间闭门谢客,准备和花御好好聊聊。

    聊什么,总不能聊没意思的诅咒师,当然是聊保护环境。

    变成迷你版的小咒灵现在只有三级水平,完全摊开顶多一个手掌大,还被人头发拴着,完全跑不掉。

    它暂时放弃了行动,只是乖乖坐在桌子上,望着天照宿启的背影在开放式小餐吧那边倒水。

    这女人深不可测,光凭微弱的咒力就能用体术轻松杀死特级咒灵,尤其是在对方的身体状况堪忧的前提下。

    花御也算作咒灵中的精灵。

    它对人类并无无缘无故的杀戮欲,倒不如说是对树木的保护欲在迫使它去铲除敌人。

    由于植物共性很多,在对年龄和生长状态的了解预估上,花御只需稍作观察便能得出结果。

    但是这个女人……它看着对方端着水杯来到自己面前,然后放好软垫,席地而坐。

    看不出年龄,状态也并不好——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明明很有精神,身体素质也还不错,却总让人觉得她离她自己初始的,最好的状态差之万里。

    一眼看过去,花御就明白天照宿启和它一样,是被人类不断伤害的同类。

    天照宿启不急着开口,坐下后第一件事先把手掌一翻,凭空变出来只迷你的马克杯并将其缓缓推到花御面前。

    “女士,请。”她说。

    杯子不过两公分高,里面竟然装满了热水。

    花御盯着眼前小得可爱的陶瓷物件疑惑了一下,随后听话接过,捧在怀里:「咒灵不需进食,你为何称我女士?我不存在性别。」

    天照宿启两手捂在水杯边缘,指尖苍白,似乎是在取暖。

    “当妈妈的都是女性。”

    花御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为何不祓除我?」

    “我们喜欢的事情都一样,应该目的相同,一起进步才对。”

    女人闭着眼托起下巴:“每一个自然存在,自然创造的事物被毁灭,就会对我造成伤害。”

    「你…是指树木?」花御尝试性地喝了一口水。

    水温温的,新奇的体验让她七上八下的心情平稳了不少。

    这个人类女性似乎有某种可怕的亲和力在身上,大概是她在刻意引导,哪怕刚刚被对方杀死,特级咒灵也无法产生负面的厌恶和恐惧。

    女人摇头:“远远不止。我是自然,我是一切。我的生命力拿来创造了这个地球,但环境污染只会伤害我,而不影响我的存在。”

    天照宿启问她,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们并非一路人,我是无法毁灭的,任何想要撼动我的存在都是渺茫。

    面对花御的沉默,她话音一转:“但是!”

    这个看起来贤良沉稳的女子忽然手指天空,打鸡血一般喊起口号,表情和刚刚那种平静截然相反。

    “我也喜欢树啊。比起杀死世界上七十多亿的人口,还是植七十多亿的树听起来靠谱点吧?”

    花御全程听完,整个咒灵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此刻被吓得一口水呛到,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

    「咳,你是说你是自然,希望种树?你的行动呢?只靠纸上谈兵,我如何信你?」

    天照宿启亲昵拉住咒灵的一只手:“怎么还没想明白呀?”

    她食指点点花御的小脑袋瓜——那里的两根树枝只剩下小半节不到,看起来十分磕碜。

    “从地球诞生的第一天起,世界上的所有树就都是我在种了。”

    ————

    花御叛变了。

    那天她没回咒灵诅咒师的基地,真人为了确定她的生死,费劲巴力改造了一个人类将其术式构筑成监视类型,努力打探到了一点高专的内部情况。

    它们的基地阴暗寒冷,同步传输过来的画面里阳光普照,花御一米八的大个在绿化带边上挖坑撒种子边控制树木生长,周围的小咒术师一个个排排坐,捧着脸并发出天真烂漫的‘哇噻好厉害!’的声音。

    真人手下一个没控制,不小心捏碎了几个小人干。

    “……这是,这是??”

    漏壶在旁边火山喷发:“我们明明是同伴啊!?就为了几棵破树她就要倒戈??”

    陀艮发出呜呜的哭声重复花御两个字,显然是想要对方回来。

    特级咒灵嘴里不爽地嘀嘀咕咕,又瞟了两眼同频传输的画面——咒高里面也太欣欣向荣了——真人很快变成了颜艺表情:

    噁,去死啦!!

    ————

    ————

    鲤之口峡谷八十八桥,天照宿启坐在副驾驶等待三位一年级的学生完成任务超级归来,而新田小姐则在主驾玩着手机上的消消乐小游戏。

    车内氛围很平静,但辅助监督本人其实心脏在跳踢踏舞。

    不妙,太不妙了……

    刚刚伊地知先生打电话过来通知任务危险度增大,建议学生们先作放弃。

    所以她想着掉头回去把伏黑同学重新捎上,结果一看后视镜发现另外俩小崽子先不见了。

    回去找伏黑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什么时候跑掉的啊!

    新田明头疼,一时间有点分神。

    她刚想换档,结果车头前忽然凭空闪现一个撑着伞的女人,把她吓了狠狠一跳。

    明明刚刚还离得很远——在马路对面有看到,身姿袅袅娜娜的,穿着一身黑裙。

    结果刚刚像是一瞬间跳过了几秒那样猛然站到了正在行驶的汽车跟前,是个人都会感觉撞鬼了吧?

    新田明一个急刹,轮胎在公路上剐出一道轮胎印。

    对方着急忙慌地举起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随后上前敲响副驾驶的车窗。

    咦?

    新田看清楚来人的面庞后忙得把车窗放下来并打开安全锁。

    “校长小姐?是您啊!我还说呢,在大夏天穿长袖还保持清爽这事好像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天照宿启冲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突然站到车子前面实在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新田明乖乖点了点头,用谴责的目光看她。

    她哈哈笑:“抱歉啦,不过明的胆子还是好小呢,跟以前都没怎么变。”

    新田明看她虽然没说,但脸上写满了‘好可爱’的溺爱,马上一阵耳热。

    “咳,那个,”她选择岔开话题,“您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在高专内修养吗。”

    天照宿启噢了一声:“因为感觉有奇怪的事情要发生,所以擅自跑出来了……惠他们做任务去了吧,我们一起去那边等孩子们怎么样?”

    新田明时隔n年仍然会被她的笑容晃到,红着脸点点头,等她收伞上车以后调转方向盘重新朝八十八桥开去。

    ——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所以她们现在坐在车上等待生死不明的学生完成任务归来,但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真的没问题吗?伊地知先生的语气很严肃来着,他们仨才入学没多久,万一没经验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啊啊啊啊——!!

    新田明在内心默默崩溃,手上一划,又消掉一行小动物。

    漫长的一分钟流逝,天照像是终于欣赏完了她小仓鼠似的慌乱,最后主动打破了沉默:

    “明又在纠结什么呢,说来我听听吗,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天照宿启靠在靠椅上,随手变出一个海苔饭团递给她,嘴上也不停:“难道饿了?有可能,人饿了就容易心燥。吃点东西吧,我再给你弄点饮料什么的……”

    她在那自言自语哄人开心简直和08年那会一模一样,一切都好像一点都没变。

    新田明已经从羞涩新生成长到足够成熟的大人,结果还是抵抗不了天照宿启照顾人的那一套。

    她接过饭团拒绝橙汁,随后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他们…好歹也是刚入学不久的孩子,才十六啊。伊地知先生刚刚打电话来通知任务改为准一级,我——”

    天照宿启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焦虑。

    “好了好了,不是有我在吗,事情很好解决的,新田也可以更相信虎杖他们的能力一点。”

    交流会时就能看到很大的进步,惠在这个世界似乎比在另一边要刻苦很多,问他他也说是因为多了想保护的人,总之天照觉得没问题。

    咬咬牙加把劲,三个小家伙祓除一级甚至特级诅咒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同样拥有另一边记忆的新田明蔫蔫地嗯了一句,良久,想开了似的长叹一口气,然后泄愤般拆开饭团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口。

    “我明白了!辅助监督不就是这样的职业吗,要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带队的咒术师啊!!”

    好热血。

    天照宿启一瞬间的讶异之后重新笑开,乐呵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们啊,都长大了。真好。”

    ————

    时间这条从不停滞的长河,永无止境平等压迫每一个人在里面蹚水。

    泥泞的,污浊的,深不见底吞人性命的,所有人往前走,无论是自信满满或者迎头痛击,甚至被浪潮推着前行,都一点点从胚胎成长成人,然后老去,溺亡。

    天照宿启总是觉得人类小小的一生比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要有趣,她喜欢看到自己爱的生命能好好活着。

    哪怕生长痛会要人命,哪怕抽条时不间断发烧,哪怕在操场因奔跑而摔跤,受伤时产生擦破的伤口。

    在阳光底下青春靓丽地长大是个美好愿望,她为此奋斗世代,活得比过去几十亿年加在一起还充实。

    事情行至如此,早就脱轨。好在她是神,也没有不能离开的轨道,所以才一直顺风顺水。

    有四五世她都将自己变成没有记忆的人类去体验生死。

    到八十年代后她就不再这么做了,但总会想起某某世那些近在眼前的记忆。

    哪怕是梦,醒来后都会留下点情绪,甭论千百年前真实的碎片时光了。

    她神思刚有点要在新田明嚼饭团的动静声中飘远的意思,却忽然感觉浑身一悚,手指过电似的抽搐了一下。

    …………嗯?

    有孩子在和她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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