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向橦刚想开口问她是否打听到了什么，姜清越先朝他摇了摇头，后者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垂眼沉默须臾后回正身子，刚想开车回饭店，姜清越却立刻说道：“先别开车。”
向橦疑惑道：“怎么了？”
“一会儿舅舅应该会找我。”
“为什么？”
“向橦。”
“嗯？”
“你欠我一顿饭。”
“？”
“反正就是欠了。”
虽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向橦愣了一下后还是将话应了下来，“好，时间地点你来定。”
“我要吃贵的。”
“好。”
“很贵的。”
“嗯。”
“贵……”
他捏着拳头冲她额角轻轻一推，“你才几斤重，能吃得了多少，就算是拿黑松露涮火锅我都请得起，别小瞧你哥。”
姜清越轻啧一声，“暴殄天物，你干脆拿顶级和牛给我做一顿番茄牛肉锅吧。”
向橦淡淡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姜清越这才将视线越过他看向了那边的大楼，如她预料的一样，急急从里面跑出来的孟梓修在看到她之后长舒了口气。
“姜小姐，局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因为跑得急，等站定后他就微俯下身子双手撑着膝盖大喘着粗气道。
“知道了。”说着她就开门下了去。
“怎么回事？”向橦也一起下了车，问道。
姜清越摆了摆手，“没什么，可能是想问我那晚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你也知道我记性好，说不定一会儿真的能帮到舅舅。”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就算你去了也陪不了我，就在车上等着吧，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
局长办公室外，等两人站定后，姜清越看着一路沉默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孟梓修，忍不住眼里一笑，压着声音说道：“孟警官，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局长会突然暂停会议呀？”
孟梓修眼中思绪一顿，斟酌后点了点头。
“那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行不行？”
“……可以。”
“那我定好时间地点再通知你。”说完她便一拧门把手就进了去。
“你……”孟梓修本以为她会先给自己说的，却没想她就这么把他晾着直接进去了，但这到嘴边的话因为里面同时看过来的三双眼睛而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尴尬一笑，点了下头，抬手从外面将半开着的门给关上了。
“坐吧。”隋思军见姜清越望着门口坏笑着，心里知道一定是她对孟梓修使了坏，但一想到之后的事，他也就没有心思责备她，等姜清越一脸笑意地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他才继续说道，“清越，你也知道案子在调查期间是不能让外人参与其中的，刚才收到你发给我的信息后，我就跟调查这起连环凶杀案的二队队长卫燃，还有局里的犯罪心理学专家乔苓说了一下，是乔苓提出想听一听你觉得凶手是男人的原因。”
隋思军刚说完，坐在姜清越对面年纪和向澜差不多的女生就笑着开了口，“儿童心理学专业的姜清越，她可是英国犯罪心理学教授都认可的学习犯罪心理学的好苗子，我在英国的三个月交流学习时间里可是有很大一部分时间被教授请去当说客，让我以同胞的身份撺掇她改专业去他那里，所以她对这件案子的想法，我自然想听一听了，毕竟在学校的时候可是没有亲眼见过的。”
姜清越和乔苓是今年年初在英国的大学认识的，当时乔苓去她的学校进行为期三个月的交流和培训，在刚来的第一天两人就在教学楼碰上了，对方以为她也是学犯罪心理学的，所以约着想一起去教室，她立刻回绝了，说自己是要去上《儿童心理健康与教育》，和她不同教室，她闻言立刻哈哈一笑，随后留了自己的电话说之后再联系。
她一向比较宅，在拒绝了几次乔苓的邀约后，对方竟然厚着脸皮找到了她的寝室，她没法赶她走，只能由着她隔三差五地跑来她这里蹭吃蹭喝。
后来教授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就让她当自己的说客，乔苓二话不说接下任务跑来劝她学犯罪心理学，她被她闹得烦得不行，最后只能妥协去见了教授，不过她并没有要换专业的意思，去见教授不过是为了当面拒绝而已。
她望向乔苓，随后又望向已经暗自变了脸色的隋思军，瞬间接收到了他此刻心里的纠结，一下一下眨着的眼里晕染着无辜与茫然，“舅舅，没什么理由，直觉而已。”
“清越。”隋思军见她脸上并没有异色，心里也骤然松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她古灵精怪的性子，找她来并不是想逼她给个答案，只是这案子闹得太大，他也是想重新获得个思路，也好将案子尽快破了，“今天的谈话不会对外，你的话也不会记录在调查过程中，乔苓说上一次杏海小区的案子你的那些分析她十分认可，既然她相信你，你也可以大胆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对与错我们自然会去判断的。”
姜清越嘟了嘟嘴，随后将撑在身子两侧的手环在胸前，背靠在沙发上，盯着卫燃手里的那个文件夹说道：“那我能看那个吗？”
“抱歉，姜小姐，这里面的内容不能给你看。”坐在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卫燃开口拒绝道。
姜清越轻啧一声，明显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无所谓，反正需要知道的刚才我已经无意间不小心瞄到了。”
“……”
“噗——！”乔苓难得看到卫燃会有吃瘪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清越，你不用理他，他就这个脾气。”
严肃的气氛因为乔苓的笑声而冲散了许多，隋思军立刻发话将此次谈话的目的强调了出来，“清越，说说看吧，不管是你和向橦还有其他人的口供，还是监控拍到的那些都说明嫌疑人是个年轻女性，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是男人？”
乔苓已经收敛了脸上笑容，附和道：“是呀，刚才卫燃也说监控里面的那个人衣着很违和，但我的侧写里面无论是嫌疑人的心理状态还是‘她’因力量悬殊所选择的杀人手段，都表明犯人是个年轻女性。”
姜清越：“他犯案时的心理状态确实是女性，但这并不是他平时的状态，而是为了挑选犯罪对象而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人很多时候会被自己看到的画面所影响，所以他才会故意在晚上以女装的形式出现在各种监控视频里，当然，他一定不会露脸。”
她将会议室里看到的那些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沉默须臾后接着说道：“他的年龄应该在十八到二十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三到一米六六，体型偏瘦，肤色偏白，长相应该是偏清秀，甚至眉眼上会有些偏女相，为了避免和别人有视线交流，所以平时走路喜欢缩着脖子低着头。”
伴着她清冽的声音，卫燃将手里的资料快速地翻阅起来，凭借着自己的记忆飞速寻找着有相同特征的人，只是大学城商业街附近学校太多，每个学校的学生数量都是五千以上，哪怕筛选过后，案发时间前后的现场附近人流量也是好几百，所以找起来还是有困难。
“小于二十岁？”虽然这个结论也包含在乔苓的侧写年龄里，但是把嫌疑人的年龄锁定在二十岁以下，这可是个大的方向锁定。
姜清越点了点头，“三个受害者，年龄最大的是大四学生，另外两个是大三的，而嫌疑人的年纪一定不会比他们大。”
乔苓：“你是说他找的犯罪对象都是比他年纪大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根据他的犯案目的，他不应该……”她突然止了言语看向隋思军，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后才斟酌了说辞继续说道，“清越，有件事你可能要先知道一下，之前对于嫌疑人的侧写之所以会判定为女性，是因为第二起案子的死者在死的时候正处于……兴奋状态，但根据他身边朋友的证词，他并非是同性恋，所以我们才根据这一点结合监控视频里的身影将嫌疑人锁定在女性上，如果说犯人是男性的话，再加上你方才说的这些……”
姜清越接上她的话，“嗯，以他目前的精神状态，他应该在单亲家庭长大，从小遭受亲生父亲的性侵，但是他又对伤害自己的父亲有着强烈的依赖性，第一起命案发生在三个星期前，应该是因为他父亲离开了他，或者说，他父亲死了，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另一个人来代替他的父亲。但是他不会在同性恋人群里找，因为他父亲并不是，所以他才会男扮女装去寻找自己的目标，只不过他现在的受虐倾向已经转变，只要遇上像他父亲那样级别的，他潜意识里的施虐性就会出现成为主导，所以三起案子里虽然受害者的外貌条件都差不多，但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的性格应该和另外两个不同，所以他死时的状态才会不一样。”
乔苓：“也就是说，第二起案子因为受害者要对他实施暴力侵犯，所以他才会在给受害者打完空气针后还对他的遗体进行了虐待。”
姜清越等乔苓说完后就侧倾着身子将头靠在了一旁卫燃的手臂上，垂眼看着他手里的那些资料，恹恹说道：“卫警官，学生请假学校那里一定有记录的，只要去周围学校里面查一下就知道了，他父亲的后事处理起来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而且我更倾向于犯人应该刚刚成年，他父亲有恋.童.癖，在这一类人心里，侵犯对象年龄在十岁前后是一个界限，十八岁成年前后又是一个界限，我猜他下手的第一个对象应该是已经抛弃他另寻了目标的父亲，你们找到目标后也可以顺便查一查他家附近有没有小孩被侵犯的事，他爸爸变态，去找小孩，他就去找比自己年纪大的，一家人都变态。”
卫燃低头望着她的发顶，“姜小姐……”
姜清越闭眼道：“用脑过度，头疼，我已经闭上眼睛了，可没有偷看你手里的资料。”
一旁的隋思军见她如此，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悔，毕竟自己知道她小时候的遭遇，不该让她再跟“犯罪心理学”扯上关系的，只是加上财经大学的这一起，三起案件在社会上已经引起轩然大波，有一个专门挑选大学生下手的犯人已经连续三周犯下了案件，可是警方却迟迟没能将凶手缉拿归案，这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外界给的压力还是他们自己，这心里对案件的侦破都是十分急迫的。
隋思军知道不能再让她继续分析下去了，“清越，今天就到这里吧，之后乔苓会根据你说的那些进行甄别和重新整理，不过在案件结束前你说的那些话千万不要外传，就算是向橦问你，你也不要说。”
“我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呢。”姜清越说道，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抬头望向卫燃，“卫警官，虽然之前的三起案件凶手的犯案时间算是有规律，但随着杀人之后的兴奋不断被积累，他心里对父亲的憎恨与恐惧还有畸形的爱慕之情越来越严重，他的犯案时间会逐渐缩短，今明两天是周末，寝室不会点名，很多学生会选择在外面过夜或者是玩到很晚，这种情况最合适挑人，他很可能会再次出手。”
乔苓同意她的分析，“以他对丁凯下手的状态来分析，他对于丁凯对他的信任既兴奋又失望，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再找一个人来实施虐杀。”
失望……
姜清越反复回味着这个词，根本没有理会在隋思军的指挥下卫燃和乔苓的离开，只是在乔苓临走前邀约时下意识应了一声，让她真正回过神来的，是隋思军电话响后他的那句“姐”。
是隋思茗打来了电话，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隋思茗应该是从向橦那里知道了她帮了隋思军的事，想到这里，她起身过去夺过隋思军手里的电话，“……我说过不准让越越再接触这些的，你怎么……”
“妈。”姜清越听着电话那头隋思茗激动的斥责声，截断她的话道，“我没事，我就是正好想到了些事，所以就跟舅舅多说了两句，我又不是警察，不会跟着他们去抓犯人的。”
“可是……”
“妈，我这边已经结束了，马上就跟向橦一起回来，菜没有被那些小屁孩儿抢完吧，我肚子好饿。”
隋思茗无奈一叹，“下不为例，快回来吧，每样菜都给你留了的，不够就再点些，点你喜欢吃的。”
“谢谢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