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中午，姜清越接到了乔苓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喝咖啡，此时姜清越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仔细去听对方的话，随意应付了两声就将电话挂了，等手机传来消息的提示音后，她才突然惊醒般地坐了起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一阵懊恼。
她怎么就答应了乔苓的邀约呢！
她看着手机上的地址又怔了好一会儿才将其甩到一边光脚出了卧室。
客厅里到处散落着画纸，层层叠叠怕是有上百张，上面画的几乎全是向澜最爱看的那些，只有几张关于虐杀过程的描绘被掩埋在里面，虽然只露出一些边角，但其中一张分明就是丁凯的被害过程。
小巷的拐角深处，一身裙装的女子和满眼惊诧的男子。
姜清越熟练地从阳台的收纳柜里拿出了一个碎纸机推着进了客厅，而后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将地上的画纸都喂进了碎纸机里。
等处理好这些后，她才换了衣裳出了门。
东湖公园旁的商业步行街建起来也才几年，只有周末的时候客流量才算大，今天是个普通的工作日，所以午后一点的这里看起来甚至有一点点冷清。
“清越，这里。”坐在咖啡店路旁圆桌前的乔苓冲她招手喊道，等她过去后，乔苓将身前其中一杯咖啡推到她身前，“你喜欢喝的冰美式。”
姜清越也不客气，拿着便喝了几大口，而后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困死了，我现在真的需要它。”
乔苓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一笑：“我听说了，你现在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所以特意把见面地点定在咖啡店，就是想让你闻着这里的味道提提神，不过你也太逊了吧，我当初可是两天就捯过来了。”
“你倒是真会体贴人呢。”姜清越揶揄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晚上约我？”
乔苓无奈道：“没办法，前几天一直忙着大学城那件案子，本来是想着等结束后就约你吃个饭的，谁想今天市中心商业街那里又发生了一起案子，晚上我要回局里开会，所以只能趁着中午的一个小时约你了。”
姜清越用指腹抹着杯子外侧的露水道：“如果你是要谢谢我那天的多嘴，你其实叫个外卖把咖啡送到我家里就可以了，反正我一直在家，倒也不必抽个空特意约我，既然有案子发生，你该是很忙的吧。”
乔苓见她一副防备的模样，心里明白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来意，所以也就不对她拐弯抹角，坦白道：“忙自然是忙了，不过还是可以趁二队的人没回来之前先把自己的事办了，清越，反正你回来之后也没什么事，要不要来我这边做我的助手？”
果然。
姜清越其实早在那天隋思军的办公室里就已经察觉到乔苓有这意向了，所以那时她才对她的邀约含糊回应，原本想着之后再找借口推脱便是，没想她竟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时给她来个出其不意。
“你是故意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吧？”在英国的时候乔苓就知道她在睡迷糊的时候基本都是有求必应。
乔苓笑道：“兵不厌诈，反正是把你约出来了。”
姜清越也不生气，“诈了也没用，我又不会答应。”
“为什么，我那天看你说起案子的时候挺乐在其中的，既然你喜欢，为何不试试呢？”
“你们那里招人都这么随便的吗？像我这样的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闲杂人等，也能随便去给你当助手？”
“所以我才说让你来当我的助手，不进入正式编制，你就做些帮我整理整理文档的工作就是了。”
“整理文档的工作……”姜清越撑着头望着她道，“你觉得我会信？”
乔苓解释道:“这话又不是跟你说的，是我向上头打申请的时候写的。”
姜清越见她一副势要将自己拿下的劲头，便也不想再跟她啰嗦下去，一敛脸上笑意，淡淡道：“舅舅不会同意的。”
听她如此回答，乔苓眼里倒是闪出光芒来，“这么说的话，如果局长同意就可以了，是不是？”
你可真会捡自己想听的来信。
姜清越腹诽道。
乔苓见她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你放心吧，以我的口才，我一定能说服局长的，现在局里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人才少之又少，倘若我能培养一个出来，这可是局里的财富呀！再说了，你的天赋那天在办公室我们几个可都是亲眼看到了，之前在英国的时候教授就说你是可造之材，现如今我倒是相信他说的了，你从来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却能凭着简单的几眼就分析出罪犯的心理，像你这样的天赋不好好扶持可就太浪费了。”
等乔苓说完后，姜清越却将视线垂向了手里的咖啡，深褐色的液体因着她指尖的转动不停晃荡着。
她其实从来没想要对任何人隐瞒自己的过去，只是她身边除了向家的人，曾经的那些同学都不足以让她主动去跟他们讲曾经的那些事，而且，向家的人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他们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方式去哄着她的那段记忆，比如以为她已经康复了的向澜偶尔会在她面前提起犯罪心理学来证明她的痊愈，又比如明知她已经康复了却还是小心翼翼生怕会伤害到她的隋思茗会想办法让她与过去的回忆彻底斩断，连提都不愿提。
她清楚自己的状况，自从那次和教授谈过之后，她觉得她需要时间来思考自己的选择，她跟向家人说她选择休学是因为想重新考虑自己的路，这并不假，因为她已经试过一条路了，可是儿童心理学没办法帮到她，虽说如此，但能帮她的，绝对不是乔苓说的这个。
她对破案没兴趣。
“大学城的案子怎么样？已经抓到人了？”沉默片刻后她另起话头问道。
乔苓以为她需要考虑一下，所以也没有继续追下去，收回视线嗯了一声，“你提供侧写的那天卫燃就找到人了，C大医学系的，不过当时他不在学校，手机也关机，应该是已经有所警觉，不过好在二队的人很快就根据监控找到了他，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勾搭第四个受害者。”
“哦。”
“他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我正好也在，正如你所说，当时他的状态真的就是一个女生，但这并非是第二人格，可能在他心里，因为父亲的性取向，他已经形成了另外一种性别认知。”
乔苓说的这些之前姜清越便已经想到了，此人的伪装并非是性格上的转变，而是他一直就在自我暗示，不过平时男装的时候，他会刻意压抑，可是一旦换上了女装，他就会释放心里对情.欲和征服的渴望。
他会根据对象的性格来调整征服与被征服，而三个受害者中，只有第二个符合他对父亲这一角色的认定，所以，只有第二名受害者被他折磨过，也不知道这第四个目标是如何的，如果卫燃没有及时抓到他……
想到这儿，她猛一阖眼，将心中那抹黑暗压下，旋即一脸淡然地说道：“对了，之前在英国的时候你不是跟我提过你的一个同事因为队友的牺牲太过自责导致精神一度过于紧绷，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卫燃？”
乔苓闻言一怔，她没想到姜清越会突然提起这个，遂想起如今她和卫燃就住楼上楼下，于是急忙问道：“你该不会跟他说了这事吧？”
“真是他呀。”
乔苓沉叹一声，“当时我们不是正好聊到关于刑警的心理问题嘛，所以才随便举了个例子，谁曾想你回来后正好和他成了邻居呀，而且还一猜就中。不过他还是挺厉害了，受了那么重的创伤都能很快恢复，在我收到去英国的培训通知的时候他刚做完任务回来，那时他几乎去了半条命，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队里都重视极了，将市里最好的心理医生派了过去，只是他那时受伤过重，根本没办法接受治疗，所以一开始只能靠药物来入睡，原本心理医生都做了最坏评估了，隋局已经拿到了通知，说如果他的心理治疗还不见起色，队里可能就要先将他调到后面来养一养，谁曾想等他出院去做心理评估的时候居然奇迹般地过了，反正呢，现在他倒是好些了，只是性格不再像刚到警队时候那样，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甚至有时候会有些强势。”
“难怪了。”姜清越一手撑着下颌，小拇指的指尖压在嘴角，一下一下随意点着。
“难怪什么？”
姜清越回忆起和卫燃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我回来后第一次和他在楼梯间遇上的时候，虽然没有面对面，但从他的肢体语言上能看出他的警觉性，后来我家楼下发生案件，他来家里找我问话，一听说我跟心理学有关就立刻紧绷了起来，看来他是真的很怕被掉到基层去养病。”
她说着，却见对面的乔苓突然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忙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对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不敢兴趣，我也知道你基于职业操守所以不会跟我说，最重要的是，我对他这个人也没有兴趣。”
但是姜清越越是急着否认，乔苓便越是来劲，“那天在办公室里我看你俩挺亲密的，还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已经把我们警队的高岭之花给弄到手了呢。”
姜清越一撇嘴，道：“算了吧，像他这种伟大光明正义的人，可不适合我。”
“那你还故意逗他？”
姜清越没好气地回道：“不是你说他太过于紧绷，把自己内心的懊悔和自责隐藏太深，所以我才帮他放松一下精神的嘛，我跟你说，上次在楼梯间，我好像还看到他笑了。”
乔苓一瞬睁大了双眸，一脸不可思议地低喊道：“卫燃？笑？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姜清越正要回她一记无语，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乔苓立刻接了起来：“卫燃……嗯，我马上回来，十分钟。”说完她便挂了电话，起身对姜清越说道，“清越，反正你下午也没事，跟我回局里先考虑考虑，我先把手里的这个案子做完再跟你细聊。”
“我能直接拒绝吗？”
“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