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东湖的杏海小区有近二十年的楼龄，在飞速发展的C市也算是半老的小区，自从市里开始规划建设围绕东湖公园的商圈后，这里近十年陆陆续续建起了许多带电梯的高档小区，也只有这里是楼梯入户，不过当初修建的时候杏海小区就是按照高档类别墅的标准修建的，离东湖稍远的几栋有五层，而靠近东湖的这两栋只有三层，即便是没有电梯也不会有太大的不方便。

    姜清越原本也只是想逗逗孟梓修，倒没想方才听完她的话后他竟沉默且认真地开始自我反省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直到快到案发现场他才开了口，郑重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嫌你矮。”

    姜清越有些无语，“孟警官，如果你没有要问的那我就先回家了，外面……有点冷。”说完她没等对方回答就直接进了单元楼，刚上台阶，正好又听到那名叫海翘的女刑警的声音，“阿姨你先别激动，陈心今早请了一个小时假提前回来的事她没跟你提过吗？”

    姜清越并没有驻足听，径直通过了门口，但陈心妈妈的声音还是响彻了楼梯间，“她没跟我说过……都是你！要不是你跑回来找心儿，她怎么会请假提前回来，若是我接到了她，她怎么会……怎么会……十五年了，你突然回来做什么！当年要不是你，这个家会散吗！你害了我还不够，如今还害了心儿！”

    姜清越提着手里的豆浆油条拐过楼梯口，刚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均是较为正式的装扮，但和女生的一整套警服比起来，男人的要稍微休闲一些，和她每回在楼梯间看到的差不多，黑鞋，黑裤，纯白的衬衣，最后是比圆寸稍微长一点点的黑发，在这个身高跟她家大门只差少许的人注意到她的存在转过身来时，姜清越已经将视线转到了站在他身边紧紧捏着手中记事本和中性笔的凌湘身上，似乎并不在意被凌湘紧紧盯着的那张已经面向她的将俊和美完美结合在了一起的脸。

    “你好，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想就楼下的命案跟你了解一下情况。”卫燃看着姜清越说道。

    这是姜清越第一次听到卫燃的声音，和她所预料的差不多，略微有些低沉，和他的脸很搭，她将视线移回卫燃身上，“不好意思，方才一个叫孟梓修的警官已经问完话了，我是还需要再陈述一遍吗？”

    话音刚落，孟梓修正好上楼来找卫燃，他自然听到了姜清越的话，所以明白此刻卫燃脸上那明显微沉了的表情是为何，于是心虚地打了声招呼，“队长。”

    姜清越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孟梓修，一脸无辜地眨眼问道：“孟警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原本还想混过去的孟梓修只能尴尬回道：“没有，没有，只是关于案子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你，如果方便的话……”

    姜清越笑道：“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建议你们还是请女刑警来问话，免得一会儿会尴尬。”

    楼梯间的另外三人都不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姜清越也没想解释，上去后拉开了指纹锁将拇指放了上去，门应声而开。

    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整体装修是简单的原木风，宽敞的客厅里没有多余的摆设，除了标准的三件套以外，只有靠阳台的那边放着张原木打造的方桌，方桌比一般桌子高上一节，上面的凌乱和屋里其他地方形成鲜明的对比，乱七八糟地散着无数纸张和各类颜料，水彩颜料，水粉颜料，丙烯颜料和油画颜料一应俱全，姜清越将脚上凉拖甩在了门口，光脚踩在地板上走过去将手里的早餐搁在了方桌上，随手拉下头上的帽子，将身上的灰兰色工装外套脱下来甩在了布艺沙发上。

    此时已是八点多了，阳光斜照着，正好从东面阳台的窗户钻了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上的白色衬衣照得半透明，也将她身上轮廓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墨黑长发垂在腰间，算是遮挡了她后背的肌肤，却没能遮住发尾处的那抹颜色。

    “去叫海翘上来。”门口的卫燃侧过脸去跟孟梓修说道。

    “啊，是。”孟梓修也急急挪开了视线，应了一声后立刻转身冲下楼了。

    凌湘将视线从那白衬衣下透出的黑色内裤上挪了开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特意侧过身去的卫燃，心里对姜清越方才的动作有些反感，于是提醒道：“那个……小姐，可不可以……”

    此时姜清越正拨弄着被帽子压了许久的头发走到了桌子后面，原木桌子是她特意定制专门为了画画用的，所以台面较高，她踮脚坐在了高脚凳上，按了下桌上的遥控器后椅子随即缓缓向下落了些高度，这样桌面正好到了她腰部偏上的位置，她双手交叠搁在身前桌面上，将凌湘在意的某处正好遮住，随后望着她道：“不好意思，我在家习惯了这么穿，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们最好是让女刑警来问话，不然可能会尴尬。”

    凌湘闻言心上一恼，想着对方分明是故意的，今天温度就只有十几度，阳台的窗户和推拉门都半开着，风直往屋里灌，对方就算是穿上外套都应该还会觉得冷，根本没必要脱去外套的，她稍一反应，立即觉得姜清越是故意捉弄他们，所以面上也有了些怒气，她虽没有实践经验，但这样的人她可见多了，“这位小姐，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姜清越饶有兴趣地望着凌湘，刚要开口说话，一声狗叫从楼下传了上来，姜清越立刻皱着眉头火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奔至门口，她一把将站在门口的卫燃拉进屋里，反手就要将大门给关上。

    “姜清越，你敢给我关门试试！”说话的就是方才给姜清越发微信的向澜，此时她拉着朝二楼兴奋奔来的名叫山山的萨摩耶大声警告道。

    姜清越将门关得只剩了一条缝，皱着眉头望着正朝门上扑跳着的山山，“我说过不准带狗来我家的，脏死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早晨带着山山去洗澡，看到新闻说你们小区发生了命案就立刻来找你了，你倒好，明明还没睡却不回我信息，还有，我家山山香喷喷，哪里脏了！”向澜抵着门口指责道。

    “是，山山香喷喷，我这里臭烘烘，反正我讨厌任何长毛的生物贴近我，你不把山山放回车里，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真没劲！”向澜闻言倒是没再争取，将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了身后一直跟着她的一身西装的男人后说道，“小张，你带着山山在车里等我。”

    张硕是向澜的助理，应下后接过牵引绳就下了楼。

    向澜轻啧一声，“真没意思，要不是刚才山山叫了一声，今天我就得逞了。”

    “你该知道得逞后的后果是什么。”姜清越已经将门拉开了一些，转身后忽略身边的两人又走回了书桌前，将桌上的外卖打了开来。

    向澜很习惯姜清越的态度，刚想开口接话，视线却不由落在了屋里的另外两人身上，她先望了一眼凌湘，随后看向卫燃，迟疑一下后问道：“你是……卫燃？”

    卫燃觉得眼前的人他应该见过，却一时没想起来是在哪里，“你是？”

    向澜不过一时口快，刚问完她就后悔了，于是看向正在吃早饭的姜清越，敷衍道：“哦，我们没见过面的，我就是之前在舅舅那里见过一次你的照片。”她说着熟练地换了拖鞋走到桌子前面，望着散在桌面上那些画着“少儿不宜”图画的纸，朝姜清越感叹道，“拜托，姜小姐，家里既然来客人了，你好歹也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好吗？”

    姜清越咬了一口手中用纸包着的油条，扫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不好意思，向小姐，你心里那些小九九在我这里不管用。”

    向澜被她一语说中心事，顿时有些心虚，“我……我怎么了我……”

    姜清越抬了眼睫望着向澜，“从你看到我到现在，两分钟时间，你完全没有在意过我的穿着，按理说比起桌上的这些被人看到，身为姐姐，你应该更在意穿得过于……清凉的我是不是被人看了，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态度不是吗？”

    向澜尴尬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两人，随后稍一挪动将他们的视线和姜清越隔开，“你在国外呆了好几年，这样的穿着已经是保守的了，再说了，我个人是觉得你的穿着没有问题的，比起平日里我给你买的那些，这身算得了什么，对了，我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看中了一条裙子，很适合你，晚上你跟我去试试，有哪里不合身的可以立刻让店里改。”

    姜清越看出向澜是在转移话题，于是也就不再继续对话，毕竟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的，她偏过头去看着门口方向，正好这时孟梓修上了来，站在门口道：“队长，陈心的男朋友来了，现在陈心的妈妈非说是陈心的男朋友杀了陈心，这男朋友是陈心爸爸介绍给陈心的，现在陈心妈妈揪着两人不放，下面乱成一锅粥了，翘姐说她分身乏术，让你先下去接她的班稳住局面。”

    向澜替姜清越应下了卫燃的话，答应留在家里一会儿再接受他们的问话，等他们都下楼去后，向澜一边收拾着桌面上手绘的各种耽美猎艳图，一边说道：“小区里发生了命案，恐怕这栋楼的房价会降。”

    姜清越：“果然是商人，发生命案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房价。”

    对于姜清越的揶揄，向澜倒是没有生气，“我是搞房地产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自己最了解的，你呢，你在国外学了这么久的心理学，怎么样，快跟我分析分析，谁是凶手？”

    姜清越推了一下身前的桌子，椅子因惯性往后退去，等她的背靠在冰凉的墙上后，她才淡淡一笑，“向小姐，我学的是儿童心理学，又不是犯罪心理学，我如何能知道谁是凶手，再说了，我又还没毕业，现在正处于休学状态，所以麻烦你以后不要随便给我接一些帮客户孩子辅导心理的活，到时候搞砸了我可是会被告的。”

    向澜特意忽略掉姜清越最后的那几句话，“少来，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快跟我说说，是谁？我刚上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死者的男朋友看着挺清秀的，带着眼镜斯斯文文，就算是熟人作案，他也不像是凶手。”

    姜清越没好气地说道：“外貌协会荣誉会长向小姐，你这么看好他，要不要我再帮你画一些他的性感漫画？”

    向澜摇头道：“我只说他长得斯斯文文，和好看还差的远得很呢，倒是刚才的……卫燃和在小区门口跟你聊得很不错的那名警官，他们俩倒是很符合我的审美，要不你帮我画些他们俩的……”

    “也就你才喜欢给自己的相亲对象拉郎配。”

    向澜直起食指左右摆动道：“不，不，不，不是相亲对象，是选项，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虽然对美色来者不拒，但挑男朋友还是得选性格合适的，原本是想让舅舅把卫燃介绍给你的，可是又怕你驾驭不了。”

    姜清越本想接话说她对那种从事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职业且血液里都充斥着满满正义的人没兴趣，更对卫燃那种每时每刻绷紧神经明显刻意压抑情绪的人退避三舍，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向澜说这些，于是将话题转向了孟梓修，“另一个呢？穿橙色外衣的那个，我刚才试探了他一下，觉得他挺适合你的。”

    “我？敢情你刚才在小区门口跟他聊得那么起劲是为了帮我试探？我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我都准备去舅舅那里调他的资料了。”

    姜清越瞪了她一眼，“不是，向小姐，拜托你对待舅舅的职业稍微带点敬畏之心好吗，你还真把他那里当成婚恋介绍所了？不过家里逼着你结婚，舅舅那边肯定起劲，我觉得孟梓修你可以考虑一下，他和卫燃不同，虽然看得出来很喜欢刑警这份工作，但对人真诚，是个挺外向的人，比如他会穿亮色的外衣，警察这份职业算是挺严肃的，一般很少会有人这么穿，所以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格开朗，想法很正面阳光的人，这种人很适合你。”

    向澜望着姜清越，“这样的不是更适合你吗？”

    姜清越淡淡一笑，“你该知道我的性格，他，我怕他驾驭不了我。”

    向澜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哈哈，还真是这样。”

    姜清越将手边垃圾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来下达逐客令，“好了，愉快地谈话就此结束，我要去睡了，你自便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向澜知道姜清越回国后习惯了夜里做事白天睡觉，但想起自己刚才答应了卫燃的事，于是劝道：“一会儿他们不是还要来问话吗？你再撑一下，卫燃毕竟是舅舅手下的，我们能帮就帮一下吧。”

    姜清越拿着牙刷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她含着嘴里的牙膏泡沫含糊说道：“有什么好帮的，如果他连那些简单的漏洞都看不出来，我看舅舅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下次你就用这事为借口将那些看不上的相亲对象通通退货。”

    向澜凑过去两眼冒光地问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姜清越转身道：“还能是谁，死者的妈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