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希在自己房间洗了澡，打算去川子那睡觉，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把门窗都关紧了，窗帘拉严实不留缝。
哄睡了如意，出来喝水的宁姜，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晋老师你也早点休息呀，开一天车了。”
“噢我这看看窗户关好没，就下楼去睡了。”一听她喊“晋老师”，他就不自觉地想到她说自己脸红可爱时的那个眼波流转的笑，浑身热了起来，不敢直视她。
宁姜脸上现出点惊讶的神色，盯着他看了会，展颜道：“我还以为……那，明天见。”
他觉得自己脑子供血不足所以转不动了，一路也没想明白那没说完的“以为”是什么。直到推开楼下的门，万俟叔侄俩都还在客厅坐着，万俟峦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捏着嗓子娇声说：“我还以为你会留下呢~”
晋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瞪他：“别瞎比比。”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万俟峦问他，一脸玩味。
万俟家俩酒蒙子晚饭有人在放不开没喝够，这会又在加餐，他随手捞过一瓶，咕嘟了几大口，没说话，明明白白地摆出拒绝回答的抗拒姿态来。
万俟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被眼疾手快的万俟峦踢了一脚，摇了摇头，往后一倒，不想管这俩人了。
这时，楼上传来说话声。
“诶？叉子这就睡了？开个车就不行了？这也太虚了吧。”鲁海晏惊讶地问。
虽然知道楼上听不见，万俟峦还是憋着笑，主要是怕惹恼了忽然变得脸皮薄的晋希，捂着肚子缩在沙发上，肩膀颤抖着，朝大侄子做口型：“太虚了吧！”
“怎么说话呢，你开十个小时试试？站着不腰疼是吧。”宁姜淡淡道：“他去楼下住了。”
鲁海晏“哦”了声，安静了一小会，然后贱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啊？看不上他的话我再给你找别的。”
“不是，你好烦啊。”宁姜的声音听着带上了些羞恼，不知道做了什么，鲁海晏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都怪这个叉子，拎不清！喜欢还不冲，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啊他？难不成还等着你主动呢？想得也太美了吧他。”
宁姜沉默了几秒，犹豫着说：“跟主不主动没关系，我得克服一下心理障碍……”
晋希僵住了，眉心拧成个疙瘩，眼神迷茫。半晌，直到楼上俩人都回房睡觉了，他才放下一直攥着的酒瓶，木着脸问：“我可以知三当三吗？”
“……额，其实，为爱当三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道德败坏而已。”万俟峦稍微调侃了句，也不敢耍弄太过分，免得他知道后找自己算账，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之前盯着她的人，跟到这来了，朝这拍个不停，烦死了。”
垂着头的晋希一下就坐直了，绷紧了嘴角：“你不是让我别管说你会处理？”
“这不是想看看到底在干什么嘛，你放心，我留意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万俟峦懒洋洋地瘫着，眯着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去看过一回，这人倒还算讲究，只拍室外，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没拍过。相机里都是跟姐姐有接触的异性照片，最多的竟然是我！把我拍得还怪好看的呢。”
万俟川啧啧称奇：“这是哪个疯狂追求者干的事儿？可别把你当情敌了。”
“啊，能为姐姐挡一些烂桃花，是我的荣幸。”他嬉皮笑脸地捣了捣晋希，觍着脸道：“怎么样，我这算替你受过啊，够意思吧？”
“我去问问。”晋希说着就要起身，被一把拉住，万俟峦扑上来抱住他胳膊，几乎挂在他身上：“带我一个！”
“……你撒手。”
“带我！”
“自己没腿不会跟着？川子你……”晋希有些不放心楼上几个人。
万俟川了然：“我懒得去，在家待着。”
自告奋勇打头阵的万俟峦带路，俩人前后脚出现在这片小洋房外最近的一栋高层里，2307。
这是一间公寓，俩人出现的时候，卫生间门将将打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擦着头发走了出来，见到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口欲呼。
下一秒，一声响指，他软软倒下。
万俟峦又打了个响指，很是开心：“跟你一起就是省心，被瞧了个正着也不怕，哪像我自己来，只能趁人睡着了再给弄晕。”
晋希没急着弄醒这人，打量了一圈。打开的笔记本、乱丢的衣服、满桌的外卖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出差在外的打工人该有的样子，除了窗户旁支着的望远镜和相机。
他走到窗户边，拨开窗帘，凑近望远镜，面沉如水。
万俟峦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语气轻快：“哟，正对着你家露台呢，幸好你拉窗帘了。说起来，之前在学校，这人就住姐姐前面一栋，所以用不上望远镜是吧。哎你说，这人虽然不拍室内，但他看不看呢？”
“问问不就知道了。”晋希冷冷地瞥了眼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闭上眼，再睁眼时瞳孔变得幽深。
万俟峦兴奋得不得了，食指指着这人，转了个小小的圈，再往上猛一提，地上趴着的男人就软绵绵地悬空竖了起来。他正考虑要用哪个不留痕迹的法子把这人弄醒呢，就见这人浑身抽搐，悬空的脚蹬了几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然后稳稳站住，眼里全是眼白。
“你下手轻点，别明儿人家发现不对劲了好吗。”万俟峦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就是不忿于好玩的活儿被抢。
“名字。”晋希懒得搭理他，看了看乱糟糟的沙发，脸上浮现出嫌弃的神色，太脏了，坐不下去。
“李能文。”眼镜男呆呆地回答。
“干嘛的？”
“方元集团的员工。”
晋希有些烦躁，不耐烦道：“我问你在这干什么！”
“监视宁小姐，排查她身边所有适龄异性并整理详细信息，每天报送刘助理。”
俩人对视一眼，万俟峦抢着问：“你蹲了这么久，有什么发现吗？”
“宁小姐的同事，万俟峦，是重点关注对象，和宁小姐走得太近，经常一起吃饭，还被允许去宁小姐家。纪思扬先生来过一次，待了几天，白天在宁小姐家擦窗户，晚上住在酒店。鲁海晏小姐虽然是同性，但刘助理特别交代也要注意她，她在宁小姐家住了一晚，睡的是儿童房。”李能文操着呆板的语调，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这还没完：“文学院陈院长跟宁小姐交代工作的时候是开着门的，看起来比较坦荡。隔壁法学院的方教授约宁小姐吃午饭，被拒绝。宁小姐收到一束花，不知道是谁送的，她把花给办公室的同事分了。有个叫晋希的男人，给宁小姐送过来几个饭盒，内容没看清，待到下午三点多才走。这个人还跟宁小姐一起来了琴岛，鲁海晏小姐也在，他们住的是万俟峦家。刘助理说，人多的情况下优先盯着万俟峦，发现问题上报有奖金。”
“……”信息量太大，晋希脑子有点糊。
“我排第一哎！重点关注对象哎！”万俟峦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又担心晋希关注到纪思扬住酒店那茬，连忙语气夸张地打断他的思路，问李能文：“宁小姐好看吗？她在家干什么你都盯着？”
“好看，但我不敢多看。”李能文特别老实，问什么答什么：“刘助理强调好多次，宁小姐在室内的话，只有她身边有异性，我才能留意下，不该看的千万别看，否则他也救不了我。”
“怎么个救不了法？”
李能文打了个哆嗦，呆滞的脸上现出惊恐来，眼白和瞳孔交替出现，像是在剧烈挣扎，晋希眼神一凛，眸色更深，终是将他安抚下来，又恢复了白色的眼球。
晋希沉吟道：“你脑子里有虫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刘助理说了，他相信我才会让我做这么重要的事，如果我办不好这个差事，卢小姐会让我知道什么叫后悔。他带我去看了做不好事情的人是什么下场，缩成一团在地上打滚，叫得很惨，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里都流血了，刘助理说那是卢小姐的惩罚。我记得牢牢的，不该看的不要看。”
“刘助理是谁？卢小姐是谁？”
“刘助理是小阮总的心腹，叫刘磊。卢小姐……卢小姐……”李能文卡壳不动了，似乎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个不能说的禁忌。
万俟峦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怎么听着还跟蛊虫扯上关系了呢……这么问真费劲！你就不能直接扒开他脑子看吗。”
晋希瞪他：“你行你上？”
万俟峦打着哈哈，转头问李能文：“那小阮总又是谁？”
“咱们方元集团的实际控制人，阮承先生。”
“啊这，那到底是这个小阮总让你监视宁小姐的还是刘助理的委托啊？”万俟峦抓了抓头发，很是烦恼，瞅见晋希脸色不太对劲，于是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晋希神色凝重，一瞬间想了很多，艰难开口道：“我见过阮承，是她……很多年前的前男友。”
“噫——这么恶心？死缠烂打跟踪监视？”万俟峦夸张地往后一仰，作出嫌弃的样子来。
俩人又问了些其他的作为印证，确认了李能文只知道要这么做，但不知道为什么。
“不能惊动他们，不然那个阮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感觉挺疯的。”万俟峦摸着下巴，惊叹于人和人的差距比物种的差距还大，一个是喜欢别人都只敢单相思的怂包，另一个是直接就动手排除情敌的疯子。
晋希想到当初在大姨家见到的那个人，心情复杂，明明看着是儒雅沉稳的一个人，在她面前表现得深情又克制，怎么私底下竟是这个样子呢。
“那也不能任由他就这么跟着宁老师盯梢啊。”他愁死了，解决了这个是容易，再来也能及时发现，但阮承要是打别的主意呢？也没办法时时刻刻护着她啊！
万俟峦边思考着，手也闲不下来，伸出食指胡乱划着，指挥着李能文的胳膊腿，忽然眼睛一亮：“哎希哥，你能绕过他脑子里那玩意，烙点暗示进去吗？”
“嗯……可以是可以，两件事吧，多了不行。”
“够了够了，你就告诉他，第一，万俟峦在追求宁小姐，宁小姐有接受的意向。”
晋希急了：“什么玩意儿！”
“听我说完啊。”万俟峦觉得陷入爱情漩涡的男人，智力简直就是断崖式下跌，太可怕了，他只能耐下性子解释：“他阮承不是要盯着吗，那咱就竖一个明显的靶子，就是我啦，他一听姐姐要接受我了，肯定会急，咱们就看看他打算对我做些什么，明枪易躲嘛，我也不怕。”
“那我也不怕啊，谁还能被他阴着吗？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呢？”晋希也很委屈，谁比谁聪明是吗！
万俟峦撇撇嘴，决定还是不跟他一般见识，智障。
“我跟姐姐又不会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怎么拍我都行，阮承有什么气也只会冲我来。你呢？你能保证不会做什么刺激到阮承的事，让他失去理智对姐姐做些什么？跟着你拍你确定拍不到什么限制级？”
“……”晋希脑子里闪过一些不能言说的画面，一瞬间就没了脾气，臊眉耷眼不说话了。
半晌，他别别扭扭地问：“那第二件事呢？”
万俟峦没好气，说话冲冲的：“第二，晋希不重要，无视他和宁小姐在一起的画面。”
“哦。”他老老实实地应了，想着最近自己还是不要动脑子做什么决定了，不安全。接着，他琥珀色的瞳仁旋转着，渐渐变成深黑带紫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