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是陵东大学的家属区。

    才八点半，六月的太阳已经开始灼人，老教授们晨练结束，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往回走，远远地就对着这边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小如意嘛！干啥去啊这是？”

    “如意快过来给万奶奶抱抱！”

    “你胡爷爷今天做了狮子头，中午和妈妈过来吃饭好不好？”

    如意熟络地在人群中穿梭，抱完这个抱那个，认真回答每个问题，然后兴冲冲地告诉所有人他要去外婆家了，还有惊喜等着他。

    几个和南老师一家有交情的老教授打趣道：“老鲁两口子肯定是一大清早就开始盼着了。”

    “那是，激动地等着他的玩伴嘛，哈哈哈！”

    “下次再聊了，小宁你俩快去吧，不然你鲁老师要跟我们急。”

    宁姜安安静静在一旁笑着当背景板，这会才出声道别。

    小区对面就是陵东大学北门。平日里门口都排着长队的“六子煎包”，因为端午假期而略显冷清。

    隔着马路，如意的大嗓门就喊开了：“六爷爷我来啦！”

    门口两手把着大煎锅在灶上打转的六老板闻声抬头，笑得脸上全是褶子，一边答应着“哎哎”一边又给煎锅转了一圈，然后搬到一旁，放下手里的隔热手套，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今天要吃几个啊？”他得意地冲如意挑着眉道：“来得可真巧，刚刚出锅的最好吃了！站远点别烫着了喂。”

    如意站在炉子旁，垫着脚往锅里看，听到这话乖乖地往后退了两小步，掰着指头算了算，伸手比划给他看：“我要三个包子三个饺子，妈妈六个包子就够了，哦对了她还要一碗粥。”

    “好嘞！马上就来！”

    宁姜掏出酒精棉擦了擦桌子，倒了碟醋，加一勺辣椒油，刚抽好筷子摆着，如意就跳到左边的凳子上，晃着腿急吼吼地说：“牛奶！”

    拧开盖递过去，如意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然后满足地长叹一声：“哈……”

    六老板放下两个不锈钢小盘子，转身去打粥。小盘子看着有好些年头了，不锈钢规律的纹路洗得花掉了，盘底凹凸不平，如意开始表演固定节目——在桌面上转盘子。

    “哟哟哟！掉了！”端着粥碗过来的六老板轻轻跺了下脚吓唬如意，然后在桌子对面坐下，朝宁姜说：“小宁老师，你这吃得也太少了，如意马上饭量都要超过你了。”

    “六子叔，婶子呢？”宁姜赶紧转移话题，不然接下来怕是就要给自己加餐了。

    “啊，今儿不是端午嘛，反正这会店里我也忙得过来，她去买菜了，儿子媳妇中午要来吃饭呢！”他说起家人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俩人本来说早上就要过来帮忙做饭，那哪能啊，平常上班累得很，这难得放假能吃口现成的！老是老了又不是做不动了，还叫他们来烧饭像什么话这是！”

    嘴上说着“像什么话”，语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满足。

    “也是心疼你们想叫你们歇歇吃现成的嘛，您这儿子媳妇多贴心呐。”宁姜就着秘制萝卜干喝了口粥，热乎乎的顺着喉咙往下直到胃里，沁出了一层细汗。

    “是是！没白养这么大！”他想表达的内容被领会到，很是高兴，连连点头，见如意用筷子戳着小包子准备往嘴里送，忙提醒道：“刚出锅的可烫了，咬个小口子对着里头多吹吹。”

    “已经吹好啦。”如意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回应。

    他放下心来，又问宁姜：“小宁老师今天去哪边过节啊？”

    一时语塞，宁姜顿了顿才回答：“去他外婆家。”

    埋头吃包子的如意忽然坐直了看过来，扶在盘子边的右手伸过来，覆在她空着的左手上，捏了捏，眨巴着眼睛说：“妈妈我好爱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