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豪情壮志放话要撂倒两个年轻人的鲁宗阳，这会已经躺在床上了，如意悄悄进去看了一眼，出来关上门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大家都不要吵哦，外公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你俩就睡沙发？”宁姜接了壶水过来，见俩人一个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一个低头抱胸撑着额头。

    阮承睁开眼，喝酒后的声音有些软糯：“我不睡，缓一会等助理过来我就走了，还有事。”

    “喝杯茶？”如意抱着他最爱的《博物》坐在旁边认真看着，宁姜利索地摆开茶具，倒了点凤凰单丛出来，闻了闻，讶道：“诶这不是姜花香嘛，老师买错啦？。”

    “我带来的。”阮承抬了抬眼皮，眼神看着还算清明。

    鲁海晏洗完碗，撑着腰边走边说：“姜儿你帮着劝劝，想装个洗碗机怎么就那么难呢，我洗的哪有机器干净！”一屁股坐下之后，跟没了骨头似的往宁姜身上靠，大咧咧道：“承哥还给老鲁带了盒老仙翁，这姜花香你带回去呗，显然是专门给你准备的。不过说起来，送你茶叶是什么意思呢？”

    “说我茶呗。”多年默契，宁姜马上明白了她想干什么，十分配合。

    阮承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轻声道：“我倒是想送别的，你会收吗。”

    水开了，盖碗杯子烫一烫，投茶六分满，高冲注水至盖碗八分，快速洗茶并沥干，再冲入沸水，五秒后斟出。

    泡茶的时候什么都不去想，是少有的脑子完全放空的时候，宁姜还挺喜欢做这件事，尤其是泡出来的茶不需要自己喝完，那就更棒了。

    她随意夹在脑后的头发掉下来一缕，弯弯地垂下，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着。晋希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口番茄齁着了还是被发丝晃晕了，反正整个人都不大好，想喝水。

    不是，有茶，那就想喝茶。

    于是他坐直了身子，朝鲁海晏抱怨：“那一口柿子可能是盐没化开，给我齁的。”说着就伸手拿杯子。

    “挺烫的小心……”宁姜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烫到了舌头，硬着头皮打哈哈：“是有点烫，没事我吹吹。”

    鲁海晏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刚做的指甲，斜斜瞥了他一眼，翻了个优雅又不屑的白眼，低头飞快地打字回信息。

    “好久没喝到这一口了，我自己怎么泡也不是这个味道。”阮承盯着盖碗发了好久的呆，终于回过神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宁姜给他倒第二水，漫不经心地应和他：“那是，独门手艺不外传。”

    “只会传给我！”如意明明在埋头看书，这会却精准接话，把书一放就爬过来往妈妈怀里挤，抱着宁姜的脖子问：“妈妈，我看动画片里说，特别重要的知识只会教给最重要的人，对吧？”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那等你再大点我教你啊，现在碰开水不安全。”

    “那到时候你就可以坐着等我泡好茶直接喝了！”

    阮承的眼神闪了闪，忽然转移了话题：“如意在哪上学呢？”

    “妈妈我可以跟他说吗？他算陌生人吗？”如意眨巴着眼睛，刚想说话，忽然捂住嘴小小声地问道。

    “哦，可以说。”

    得到批准之后，他的话痨属性显露无疑：“我在陵东大学附属幼儿园，上大一班。大一班有三个老师，杨老师朱老师还有一个章老师是看着我们吃饭的，我有时候不想吃蔬菜老师说不行必须吃掉！我还帮章老师去厨房搬食物，我力气可大了，老师说我是大力士，连桌子都能搬动！”

    阮承失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老师们是不是都很喜欢你啊？又会帮助别人，长得还这么好看。”

    “对啊，别的班的老师也都说我好看，说我的睫毛是种的，我都说了是自己长出来的了！”他叹了口气，顿了顿，偷偷看了下妈妈的表情，觉得没问题，才继续说道：“园长妈妈说我是全幼儿园最帅也是全幼儿园最调皮的，老是被罚站，但是站一会我累了就跟老师说我不想站着了，她们就让我坐下了。”

    “……”宁姜瞪了他一眼，气道：“你还挺自豪的哈？就是坐不住是吧？”

    鲁海晏一脸夸张的惊讶，倒吸一口凉气道：“又为什么事罚站啦？”

    这一问，如意想起了伤心事，有些愤愤：“就是太兴奋没坐好上课声音太大了之类的……昨天我就这样稍微岔开腿坐着，小组长非说这样不行必须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我说我没有吵到别人她也不听，非叫我站着！我不站，她就要告诉老师，告诉老师我也不站！然后老师就说喊家长过来！”

    “诶？”鲁海晏有些不满：“年纪不大官威不小啊这是，至于吗。”

    宁姜抱了抱如意，揉着他的头发安慰他：“没事的，有的小朋友是这样，要求比较高，这种情况你可以不理她。你看后来妈妈不是去问老师了嘛，老师也说她当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听信了小组长的一面之词，看你跟她顶嘴才生气让你喊家长的。后来她了解了情况也说小组长做得过分了，给她撤掉了，也给你道歉了呀。如果老师因为扰乱纪律之外的原因罚你，妈妈都会帮你问清楚的。”

    “嗯！妈妈会一直保护我的！”如意又开心起来。

    “这老师不太行啊，偏帮嘛这不是。上次就听你说……”鲁海晏皱着眉道。

    “如意你要去玩马里奥吗？”宁姜打断了她的话，哄着如意去玩游戏了才轻声说道：“别在孩子面前说。”

    鲁海晏看了看正在沙发上蹦等着游戏机开机的如意，也放低了声音：“上次凳子腿断了那事，后来怎么说啊？”

    “我去看了监控，就正常坐着然后往前倾的时候凳子腿断了，一屁股摔地上了。如意根本没像她说的那样前后乱摇凳子……”

    说到这事宁姜也有些生气：“凳子腿断的地方我一看，就是两截木头平面用胶粘上的，分明是质量问题。把孩子摔着了，不问一下有没有受伤，直接赖孩子把凳子弄坏了，放学还扣着他说不修好不让他回家！给如意吓得……”

    吐不完的槽，一堆破事。

    “现在这些公办幼儿园真的是，老师一个个横的不得了，拿着孩子当把柄，屁大点事训家长跟训孙子似的，家长还得陪着笑脸不敢翻脸。那老师给了什么说法啊？”

    鲁海晏觉得自己能成今天这样，绝对有一部分原因是被这些破事吓得，如意从那么点点长到现在，简直是操不完的心！

    “老师还嘴犟，说是如意平时乱动弄坏的。我气不过，直接找了园长，园长倒是客气，又是道歉又问要不要换班。没几天就毕业了，费那个事……所幸如意没受伤，他自己也转头忘了这事没心理阴影，后面他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带着他上班也不碍事。”不能说这些事，血压高了，继续泡茶。

    晋希默默喝着茶，一杯接一杯，不知道自己一个立志不婚不育的单身青年为什么听这些听得特别认真，想了想，大概是为了坚定信念？

    “有什么要帮忙……”阮承说了一半停下了，自嘲道：“有师母在，也轮不到我帮什么。接下来是上附小吗？”

    “恩，刚好有个比较熟悉的老师带一年级，放她班里放心些。”不然有个不卷学习不积极参与班级活动的家长，如意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他沉默了一瞬，垂着眼似不经意般问道：“如意的学名叫什么？”

    “宁安。”

    眼皮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他抬眼，带着温和的笑：“平安如意，很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