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一边缠住谢淮礼,一边对谢言澈大叫道,“大少爷快走吧!多年苦读,错过了此次春闱,难道还要再等三年!”
谢言澈不住地咳嗽着,他看向苍梧苑的大门,想着院中的人,心中悲愤又无奈。
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是,论武他打不过谢淮礼,论权势他更是一介白身,留在这里也是任人鱼肉。
科举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思及此,他最后盯了谢淮礼一眼,退步离开了。
谢淮礼见人走了,气得要下杀招,崔颢这回也不防也不退了,收了招静等着他攻过来。
谢淮礼的掌刀已经劈到他面门前,看他闭了眼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冷笑一声收了掌。
崔颢没等到那一劈下来,立马睁眼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侯爷舍不得对他下手。
他嬉皮笑脸道,“侯爷,小的该死,您罚我吧,不管您怎么罚,小的绝无二话。”
谢淮礼却根本没心情跟他说笑,他沉着脸看了一眼谢言澈离开的方向,脸上阴得像寒冰,转身大步迈进了苍梧苑。
他心头又气又怒,还夹杂着一丝恐慌,与那日发现程娇娘在撮合他与钟瑶琴时,一样的恐慌。
他细细回想着程娇娘几次提及谢言澈时,说的话,脸上的神情,言语间的态度,她到底为何将那帕子送给谢言澈?
她是不懂给男人赠这种贴身物件意味着什么,还是说······
谢淮礼只觉得自己五脏都仿佛被攥住在腹中翻搅,随着他步步靠近内院,一种惶恐攫住了他。
她日日捧着那绢布绣花,绣到现在,自己尚未得过她半个物件,她绣出的第一个帕子,竟送给了谢言澈。
她绣那帕子时在想着他吗?
他每日下朝回来,将她牵过来拉到自己怀里之前,她都坐在那里想着另外一人吗?
谢淮礼头一次,在走进正房前犹豫了。
房中的程娇娘想着侯爷就要回来查她的功课,紧张得让陶妈妈拿着昨日侯爷教她的十个字又考问了她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住了,才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安心了。
陶妈妈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道,“小夫人何必紧张,就是记不住,侯爷又岂会舍得将你如何。”
程娇娘在心中偷偷道,若是我记不住,他说要打屁股罚我呢。
估摸着这个时辰侯爷也该下朝回来了,陶妈妈便朝院中张望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院中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不是侯爷是谁?
怎么竟在那里站着不进来?
陶妈妈迈步出去,疑惑地叫了声,“侯爷?”
程娇娘听她叫这一声,向外看去,也发现了谢淮礼,便起身迎了出去。
谢淮礼见她们都出来了,收了心神,迈步走了过去。
他沉默着上了台阶到了房门口,程娇娘正站在那里笑眼盈盈望着他。
他看着那笑颜,便忍不住想,她此刻这样看着自己,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么在他回来之前呢,她在想谁?
他在程娇娘身前立了片刻,绕开她,径直进了屋。
主仆三人,都变了脸色。
往日里侯爷一回来,总是先拉过程姨娘的手,带着她往内室去,今日······这是怎么了?
陶妈妈和青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不安。
程娇娘的脸色也有些僵。
她咬着唇,转身跟在谢淮礼后头进去了。
陶妈妈和青萝虽然不安,但是每日里侯爷下朝回来总是要与程姨娘单独待一会儿,她们也只得关上了门,守在了外头。
谢淮礼进了房,在屋中环视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个搁置的针线篓。
往日他下朝回来,那针线篓总是放在桌子正中。
说起来,自从那帕子绣完之后,好像就没再见她动过针线了。
这是给谢言澈绣完了一个帕子,就撂手了?
他走过去,将那针线篓提了过来。
程娇娘发现他今日十分不对劲。
不光是刚才没拉她的手,甚至看她的眼神,都与往日不同。
此刻与她待在这屋中,却不看她,也不与她说话,整个人周身都泛着一股冷意。
程娇娘的心揪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谢淮礼将针线篓放在正厅桌上,自顾翻动了起来。
程娇娘凑了过去,声音里久违地有了些小心翼翼,“侯爷在找什么?”
谢淮礼翻了半晌,看见了一块新的绣绷,上头拉开的绢布上,绣了一点竹叶的绿尖。
他拿起来问程娇娘道,“这是什么?”
声音也是冷的。
程娇娘看见这个有些惭愧。
当初说是要给侯爷绣荷包,为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一再耽误,现在又开始学认字,彻底把这事搁置了。
她此刻本就生了些怯意,对这事又感到惭愧,便低声嗫喏道,“这···我本是想给侯爷绣荷包,但这两日在习字,便搁置了。”
说罢垂下了头去。
谢淮礼打量着她的神情,若真是要送给他的,为何是这副愧怍不安的模样?
她为何事愧怍?
难道是想起了前头帕子的事情愧怍?
如果她送帕子给谢言澈是堂堂正正的答谢,又为何要愧怍?
谢淮礼的神色愈加冷了下去。
他将那绢布从绣绷上扯了下来,状似无意地问道,“为何要送我荷包?”
程娇娘觉得他动作奇怪,话问得奇怪,她是侯爷的人,送侯爷荷包还能有什么理由?
她觉得侯爷今日好陌生,跟往日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让她害怕,让她看不明白。
她心中没来由有些抵触,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躲,口中道,“因为···因为我进府以来处处受侯爷照拂,却又不能为侯爷做什么,便想绣个荷包感谢侯爷。”
她一举一动被谢淮礼尽收眼底,他紧逼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逼着程娇娘与自己对视。
“哦?我照拂你,你要绣荷包感谢我。”
“所以旁人照拂了你,你便也拿东西去感谢旁人?”
程娇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拿什么感谢了谁?
她只觉得侯爷今日好可怕,侯爷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对她说过话,像是在审问她似的,到底怎么了?
她下巴被捏得有些疼痛,眼眶也红了,咬着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