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没好气的斜了她一眼，并用手指着她，“你最好赶紧抱着这个病病孩子走，这一天了，能把我吵死。”
    王玉兰额头突突突跳着，见米娜看儿子的瞬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心里想着，【若不是你，江子怎能这么恨我？】
    可米娜一回神的那一刻，她又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好，我这就走。”
    她抱着孩子转身走向院子边的小路口时，米娜突然叫了一声，“唉，我问下，你家老大真离婚了？”
    王玉兰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头，只是点了下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米娜坐在那里，抱着儿子在腿上颠的动作僵了下，看着老婆婆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老大离婚了，如果她没有猜错，她这大伯哥怕是也是净身出户，那她……以后不是再也从他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了？】
    【不行，她还是得想个办法让李阳出去工作才好，要不然她现在手里头仅剩的钱就像一滩死水，总有舀完的一天。】
    “老婆，在想什么呢？”就在米娜插着儿子两边胳膊肘一动不动时，李阳从路口走过来道。
    米娜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给了他一个僵硬的笑容后，李阳又开了口：“老婆，刚才我妈……？”
    米娜：“嗯，她说你哥他们今天开庭。”
    “刚才我问了，说是已经离了。”米娜将孩子摁在腿上。
    也许是因为还没有被颠够，小家伙两只脚又使劲蹬着米娜的腿站了起来。
    米娜心里有些厌烦，两只胳膊也跟灌了铅似的，随即将孩子塞进李阳怀里，“你抱吧，我累死了。”
    说完就转身回了屋。
    李阳又接着米娜刚才的动作，两手笨拙的插着小不点的两只嘎吱窝，小家伙借助李阳的托力在他腿上一跳一跳。
    儿子咯咯咯的对着李阳笑，李阳也跟着咧开嘴。
    本来他还在为刚才输了两千块而惆怅，这会儿被儿子这爽朗的笑声全部都融掉了。
    但回头看向屋里时，他的脸色又暗淡了下来。
    他要怎么跟老婆说呢？
    两天前，小舅子米敏德一下子就拿走了十万，他跟米娜吵了一架，米娜才不情不愿的给了他两千。
    可转手就让他拿到麻将桌上霍霍完了。
    而且，他发现，他只要一晌午不打麻将就像丢了魂儿似的。
    心里急。
    急的不知想干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想发火。
    似乎有个非常强硬的东西在召唤他，让他无法拒绝。
    特别是麻友一打电话，那他的魂儿都跟着去了。
    可问老婆要一次钱，简直太难了。
    这让他一直感到郁闷。
    刚才看到自己妈，她本想看能不能要点儿钱？
    可是母亲一见到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眼睛红红的。
    他问，母亲还推了他一把，然后直接绕过他走了。
    所以李阳一回来才问老婆。
    想来母亲是怪他只顾自己玩乐，没去法庭。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哥哥，离婚有他百分之七十的功劳。
    母亲对他也是有气的。
    ……
    一个多小时后，王玉兰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老头坐在门墩上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水烟。
    她一路抱着孩子，又累又气。
    走过去一把夺下老头手心里的烟杆儿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
    “我让你抽……让你抽……”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王玉兰抱着孩子边踩边骂。
    老头看着她，眼睛眨都不眨，许久才说了一句，“我跟你一样。”
    王玉兰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跟我一样？”
    老头表情僵硬，“娶了你，倒了八辈子霉。”
    也是。
    本来他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
    父母虽然古板一些，老封建一些，可总归对他还是不错的。
    从小到大没让他吃过什么苦。
    虽然王玉兰刚进门时，母亲也像很多上一代的老人一样，对儿媳妇有些不太合理的要求。
    可是那一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是有句话吗？
    “多年媳妇熬成婆。”
    她们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总得刷一下存在感。
    可后来在他的慢慢劝解下，父母总算对王玉兰有了些许改观。
    可那时候女人生孩子都是在家里，好点的会找个有经验的接生婆，没条件的就是自己在家生。
    王玉兰为她生了四个孩子。
    肯定是受了罪的，不然他绝不会忍她到现在。
    那时候，她没个孩子，自己的母亲只管了王玉兰三天。
    说是大月子三天，小月子跟月事没区别。
    他一个糙老爷们儿，当然也不会伺候。
    于是王玉兰在那几个月子里也就落下了病根儿。
    因此记恨自己的母亲。
    记得她从第二个孩子起，就不让父母再碰孩子了，见也不让。
    在父母腿脚彻底不利索时甚至把他们赶到了牛棚里……
    李江爸想到这里，眼里落下两颗浑浊的眼泪。
    为此这几十年，他对她处处忍让。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老婆会让大儿媳妇也体验一把自己当年所受的罪。
    只不过儿媳妇没那么软弱，也是个会赚钱的，直接请了一个月嫂。
    他这几十年是亲眼看到自己母亲和王玉兰遭的罪，所以是支持儿媳妇请月嫂的。
    那时候人们太过愚昧，可现在的人有这条件，思想也开化了，能不受罪就不要再受一茬罪了。
    他的本意是，不管怎样，婆媳相虐到老婆这一代就终止了算了。
    可……
    可没想到，大儿子最终还是把婚离了。
    女儿刚才回来，放下户口本，给他塞了一千来块钱也走了，头都没回。
    这让他压在心头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
    儿媳妇儿媳妇被她折腾没了，女儿女儿被她逼走。
    当初自己的父母还是他自己和大儿媳送走的，王玉兰是一眼也没去看过。
    说是永远也不会原谅。
    他现在仍旧记得，母亲临死前跟他说的话，“栓儿，别怨你媳妇儿，是娘当初做错了。”
    “娘……娘只觉得，一辈一辈儿都是那么过……”
    “娘无意针对……”
    “替娘跟玉兰说声对不起……”
    母亲话说完就走了。
    所以，母亲事后也知道，传承未必都是对的。
    她一辈子都在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赎罪，即使她并不是有意为之……
    “爸……妈……我回来了。”就在李老汉抬头和王玉兰对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