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渊的底层是怪异的紫黑色，无数痂瘤状的淤泥涌口像是战争在这块土地上遗留的无尽伤疤。
    黑泥的中心，充盈着强大而诡异的力量。
    流明石在如此密集的黑泥面前已经失去了效力，淡蓝色的光芒微不可见，如在风中晃动的残烛。
    凤清将它递给了罗布尔：“收好吧，回去的时候还能用的上。”
    罗布尔的手却动都没动，开口道：”还是给你拿着，反正我们一起回去。”
    凤清笑了笑，将流明石重新收好，“你应该也用不上这个东西，这种黑泥对人类有很大的影响，对于魔神，应该没有什么作用，至少我没发现你有受到什么影响。”
    此刻他们终于接近了黑泥的边缘。
    罗布尔作为魔神确实不会受到黑泥的影响……或许也会，唯一的影响，就是黑泥从视觉上带给他的恶感。
    至于凤清，先前遇到的黑泥通常还只是一小处，就算没有流明石的帮助他也可以轻松抵挡，但再往前走，黑泥简直要连接成海。他只得将力量凝聚成灿烂的羽翼，以凤神的火焰为盾，抵挡此处来自远古的恶意。
    罗布尔不由的打量起他身上火羽的纹路，像极了老凤凰的羽毛。‘
    他想起第一次去到遁玉城时的光景，凤神的热情让他感到受宠若惊，虽然他拥有过很多的魔神朋友，但那些朋友大多都冷静而克制。
    或许对于魔神来说，喜怒都是危险的。
    但凤神的欢喜是纯粹的，他自信，真诚，毫无保留地跟罗布尔讲述自己的故事，罗布尔在他的身侧全神贯注地听讲，遁玉的子民热情地为他献上这里的美食。
    从璃月向西行走，很少有像遁玉城这样繁华的城市，丰盛的美食甚至让罗布尔想起了马科修斯那位故友。
    他分出部分食物给照夜，随后和照夜一起不客气地大口吃着。
    凤神仍在讲述着他的故事，讲起他曾去往璃月港，归离集的旧事。听到了罗布尔的回应，感慨时光的变迁。
    还有更久远的事，那时大多数的魔神还没有诞生，但是凤神与摩拉克斯已经一同见证了天星的陨落。
    他手指向上指着自己依附山形的雕像，凤喙的所指就是那天星陨落的位置，对于这座罗布尔生平仅见的庞大雕像，凤神很是骄傲，那是他的孩子们赠送给他的礼物。
    罗布尔用心地听着，甚至都忘记了嘴中食物的味道。
    凤神终于讲完了关于天星的一切，罗布尔像是听了一首庞大的史诗。
    他觉得意犹未尽。
    凤神却马上就接着又讲了一遍。
    罗布尔感到一阵愕然。
    那天的最后，罗布尔只记得他听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故事已经昏昏欲睡。
    直到遁玉城的夜晚降临。
    凤神用金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天空来表达自己对客人的盛情。
    罗布尔惊叹之余有种莫名的恐惧，在刺目的火光之下，一切都无从遁形。
    但他随后就松了一口气，那场战争，早就结束了。
    凤清一路上沉默不语，他身上的羽毛受到侵蚀的时候色彩会有一瞬的暗淡，像是火焰中飘飞着灰烬，但随即又明亮如初。
    他们脚踏着黑泥缓慢行走，即将要面对的那股力量，让罗布尔也感到不安。
    那是一种熟悉却又夹杂着未知恐惧的力量。
    “我还记得我晋升为丹羽卫的那一天。”凤清忽然开口。
    遁玉城的战士大多都能使用火焰的力量，那是凤神的恩赐，但他们使用的都是寻常的火焰。
    只有成为丹羽卫之后，被凤神赐予了力量，才能使用象征凤神权能的金色火焰。
    接受神谕的那天，凤清兴奋又惶恐。
    他站在凤神巨大的雕像之下，仰头看着雕像展开的双翼。
    或许是雕像太高了，连风行到此处都不得不徘徊，
    凤清的衣袖被风鼓起。
    他以为所谓的神谕是亲耳听到来自神明的话语。
    于是他等了很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徘徊许久的风也消散了。
    那位年长的丹羽卫走来，他是一众丹羽卫之中无论名望还是实力都无人能出其右者。
    “你感受到凤神的力量了吗？”他问道。
    凤清正准备回答没有，但他忽然感到身体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忍不住向双手看去，不知道何时，他的手背上出现了凤羽的纹路，仍在向上蔓延着。
    那人点了点头笑道：“这就是凤神的力量了，恭喜你，得到了神明的认可。”
    凤清惊喜地再向双手看去时，凤羽已经消失不见，他试着运转力量，一团金色的火焰出现在掌心中。
    只有这一刻，他才无比确信，自己已经是被凤神赐予力量的丹羽卫。
    “多尝试怎么去使用它吧。”那人说道，“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职责。”
    凤清用力点头，他看着面前的男子，男子背对着天光，黝黑的脸上是爽朗的笑容。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超越这位丹羽卫中的强者。
    罗布尔注意到凤清放慢了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你在这里等我吧。”凤清顿了顿，故作轻松道，“我想单独跟他说几句话。”
    罗布尔看着不远处位于黑泥之中的男子，他已经被黑暗的力量完全吞噬，但仍会有一丝熟悉的力量溢出。
    “毕竟，我们是并肩了几百年的同袍。”凤清唏嘘道。
    “不行。”罗布尔拒绝，“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或许从进入层岩巨渊开始，凤清就从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凤清沉默了很久，仍坚决道：“只能是我一个人。”
    他截住罗布尔想要说的话，“那是凤神的污秽，借由任何魔神，任何人类的力量将它驱散，对丹羽卫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罗布尔想对凤清做出一个堂皇的承诺，承诺无论处于何种险地，一定能保他周全。
    但他是罗布尔，不是摩拉克斯。
    任由一个人类走进深渊，他无能为力。
    但他能明白那种视死如归的战斗所为者何。
    凤清终于得到了罗布尔的默许，他笑道：“小海神，谢谢你，不止是为此，更要感谢你曾为遁玉城带来的关于海的故事。其实比起海神，我更喜欢小海神这个称号，它更……亲切。”
    凤清决绝地转身走开，哼起天星的曲调。
    黑暗中的影子也被这声音惊扰而不安。
    一时间，漆黑的力量蔓延开来。
    罗布尔注视着凤清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漆黑之中，消失不见。
    过了多时，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海神，今天的层岩巨渊，为你而亮！”
    声音在四周回荡。
    金色的火焰骤然出现，将漆黑刺破，巨渊深处，明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