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桑

    已是晚上九点半,小县城的霓虹灯不知疲倦的闪烁着。初夏了,广场上的人们也多了起来。

    鱼桑将儿子脱下来的外套抱在胸前,目光散乱的看着不远处玩疯了的儿子。

    风将她的头发撩的一团乱。本来就微肿的眼泡加上热泪的腌渍变成红水泡子一样,泪水快速的涌出滑落,在灯光的映照下两个腮上的泪痕隐隐发亮。

    风真的挺凉,她用儿子的外套胡乱擦了一下脸,缩紧了肩膀,只觉得脊梁和衣服之间的空隙成了凉风的过道,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今天情绪很糟糕,到了下午去厕所的时候,才发现手纸上有淡淡的红色。她的生理期来了。每次生理期来,她都会觉得自己会冻死,手脚冰凉。晚上搂着儿子睡觉时,儿子都会把妈妈冰凉的双脚作为逗乐的对象嬉戏一番。

    广场中心是圆形的,围绕着一个喷泉。这个点喷泉已经停止了,只留下周围顺风面湿漉漉的一片。好几帮歌舞爱好者几年如一日的占据着自己的地盘。最东边是老年广场舞,中间是年轻人的鬼步舞,再往西是中老年的交谊舞。每个群体都配备着一个音量足够大的音箱,彼此较量着,不分男女老幼都跳的大汗淋漓。

    年轻人的团体正对着喷泉,喷泉停了,人们就三三两两的坐在大理石砌成的泉围边上。这个位置坐的大多是中老年的男人们,他们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环抱,窝着腰,眯着眼睛,似刻意似不刻意的看着第一排领舞的几个年轻靓丽的女孩。随着舞步的跳跃,单薄的衣衫里律动着的鲜活的□□让他们如痴如醉。

    儿子被一条宠物狗吸引了过去,讨好的跟狗主人比划交流着,想摸一摸狗狗。狗主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温和的把儿子的手拿起来放到狗身上。儿子激动的呜哇乱叫,回过头朝站不远处余桑嚷嚷,

    “妈妈!妈妈!你快看,我摸它了!”

    鱼桑点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发出浓重的鼻音。坐在她旁边的一个老太太,听到她的声音,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她。她没有掩饰红肿的双眼和湿漉漉的脸。她也不认得她,她也不一定真的能看清她的脸,况且她们素不相识,陌生是最好的掩饰。

    鱼桑看着儿子,心里有些疼惜。五岁的小家伙太渴望有个伴,真的有点孤独了。如果有条件,家能再大一点点,她一定会给儿子弄一个小狗小猫养着,至少可以不让儿子注意到家里冷漠紧张的空气。

    鱼桑感觉冻坏了,只有缩在儿子外套里的双手还是热的。她看了看手机显示屏的时间,走到儿子面前,

    “依铭,过来我试试你冷不冷。”

    伸手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小脑袋湿乎乎的冒着热气。

    “走了,我们得回家了,到了睡觉时间了。”

    儿子明显意犹未尽,不太情愿的答应着,

    “那好吧,妈妈我也想要一个小狗,就像姐姐家的狗一样。我摸它了,它没有咬我!”

    “好,依铭好好听话,妈妈就让找不到妈妈的小狗到我们家,跟你做好朋友。”

    儿子的情绪明显兴奋起来,他千依百顺的拉着鱼桑的手向电动车走去,

    “妈妈,我听话!”

    鱼桑的眼泪已经不往外涌了,脸上也被风吹的干干净净,有点紧巴巴的。她默默的挑了挑眉毛,弩起嘴巴上下左右的大幅度活动了一下,大张了两下嘴巴,松快了。她把电动车推出来坐上去,两腿撑在地上,让出前面的一块空档,让儿子上来站在她跟车把手的中间。

    儿子又长高了一点了,站在前面已经有点阻挡鱼桑的视线。小脑袋不停的左摇右晃,鱼桑也把脑袋一会左一会右的调整着视野。

    路两边是两排垂柳,枝条被风吹的飘荡起来,在路灯下显出软绵绵的味道,鱼桑很喜欢这种感觉。

    从广场过个十字路口就到家了,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和行人已经明显稀落。鱼桑心里已经舒缓了不少,下巴抵在儿子的后脑勺上打趣着,逗得他咯咯咯的笑。

    地下室黑乎乎的,电动车的前灯打在白色的墙面上,显的白生生的亮。鱼桑把地下室门打开,把电动车推进去,儿子已经上了楼梯。他们家在一楼,儿子爬楼梯的脚步声她听的清清楚楚,倒不用担心什么。

    她听到儿子啪啪啪的拍了几下门,等了几秒钟,门从里面打开了。他低声的问,

    “依铭,去哪玩了啊?”

    “去广场玩了啊!”

    鱼桑从地下室出来,转过弯,抬头看见家里的门开着,儿子和他已经进去了。她走进去,带上门。

    她和他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说话。

    很好,鱼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跟她吵,这就很好,不说话就不用再吵起来,也就不用听他暴躁的腔调。

    儿子已经跪坐在地上玩起了他的新玩具,这是一个电池版的小猪佩奇爬楼梯。儿子的新玩具总是不断,都是鱼桑买的,只想能让他更快乐一点。

    陈和也在玩具面前蹲下来逗弄着。

    鱼桑径直走向她和儿子的卧室,打开门门走了进去。他在陪儿子她就不用陪着了,免得再生争吵。

    进了卧室,鱼桑长长的吐一口气,心里压着的哽咽顺着这口气排了出去,感觉轻松了不少。她隔着门轻声对客厅里的儿子说,

    “依铭,再玩五分钟,然后我们就上床睡觉。”

    “嗯嗯!”

    儿子很快的答应着。儿子今晚很乖,很听话,让鱼桑的心又痛了一下。

    她脱掉衣服钻到被窝里,被窝里凉嗖嗖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有躺在被窝里,被被子裹起来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点安全感。

    刚躺下就听见他房间的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关上了。

    “依铭,”

    鱼桑不放心儿子自己在客厅,唤了一声,

    “嗯!”

    听得出来儿子心思都在小猪佩奇上楼梯上,他没有觉察到爸爸离开的异样,也好,让他高高兴兴的玩一会儿吧。

    鱼桑彻底平静下来,把手机打开,躺在被窝里浏览着页面。

    他是她的第二任老公,今年是婚后第七年。

    鱼桑已经不奢望回家后能有人温和的聊天交流了,这样的安静在她心里已经是最好的了。只是觉得儿子太可怜,希望儿子是个神经大条的孩子,不要被家里的这种萧瑟伤到。但儿子却是敏感的,性格有点像她。好在他现在还小,体会不到这种悲凉,这是万幸的。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儿子睡的很安稳。鱼桑机械的刷着手机上的视频新闻,催眠着自己的心。她习惯看一些奇闻异事,能让自己从当时的悲伤里退出来,转换一下心情。

    鱼桑每次哭过后都会头晕发痛,眼睛鼓涨涨的,下眼睑疼的厉害,太阳穴位置也涨的酸疼。这会儿眼睛热乎乎的涩的更加难受了,但还不够,还要再涩一点才行。

    鱼桑飞快的刷新着屏幕,极力的保护住这点酸涩,努力的让手机屏幕帮自己来一点再来一点。她必须让自己涩到闭上眼睛就睡着,要不然,哪怕差一点火候,她都会被脑袋里乱哄哄的神经搅扰的爆炸。

    早起睁开眼睛觉得眼皮厚厚木木的,不用照镜子鱼桑都知道肯定又肿了。

    真是不争气,天生就是肉肉厚厚的肿眼泡,就算是只掉一滴眼泪,这个眼皮也会让她出不得门。不过也带给她一个意外之喜,这几年皮肤没那么紧致了,别的地方都掉分,这个眼皮倒从单眼皮折成了双眼皮,给她加分了不少,连妹妹都逼问她是不是去整了。

    她去冰箱拿了一个冰袋,两个眼睛来回敷着,得尽可能的消一下,一会儿还得送儿子去幼儿园。这个冰袋是上次网购的一箱水果附带的,没想到还派上了用场。

    这几年,只要熟悉鱼桑的人都会说,你怎么憔悴的那么快,得要注意一下了。

    鱼桑听了心里都会微微一惊,依然装作满不在乎的和朋友们打趣。

    三十七岁了,再有三年就四十岁了,已经是确确实实的中年人了。她看着镜子里暗黄憔悴的脸,下拉的眼袋,下垂的嘴角,法令纹,渐宽的牙缝,有一颗门牙从原来的轨道上挤出来,往前呲着,让她的唇型也跟着变得不那么让人舒坦了。

    她应该是算得上漂亮的,气质型的身材,皮肤白皙,还有一张还算精致的圆脸。从小到大,余桑最在乎的就是自己漂不漂亮好不好看,妹妹从小到大翻着白眼说她臭美。

    她性格温和内秀,从不与人红脸,遇到强势的人都会习惯性的谦让。这让她有了几个老友,都是温和善良的女孩子。从十几岁到现在三十几岁,二十多年的朋友了,偶尔见面都会说,鱼桑,你可惜了,如果不是……,你一定是好样的。

    什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什么,鱼桑哈哈的笑着,诙谐的打趣回去。她大多时候也不糊涂,知道类似这种话题除了让她多叹几口气也没有什么其它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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