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芜站在楼顶，向城墙那边眺望。
不是她的错觉，站在第一线的士兵们身上的软甲更严实了，像是古老年代里的航空服那样厚厚的一层，举着手中的电磁枪向城墙外面扫射。
不断有身形扭曲的丧尸从肉堆底下爬上来，绝大多数立刻会被强大的电压瞬间击穿，少数的几只丧尸却能够突破防线嘶吼着继续向内横冲直撞。
后方的队伍负责处理这些漏网之鱼，所以目前并没有丧尸漏进基地内部。
但随着那堆肉山越来越高，丧尸渗入基地只是时间问题。
茵芜转过身，望向后方。
她所站着的行政楼是零号基地最高大的建筑，这样的建筑一共有四幢，每幢朝着一个方向围出里面的一块空间，现在她终于看清那中间是用来干什么的。
是一所拥有最厚墙壁的学校。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看见它的存在时，茵芜还是为之一震，无法从那所特殊的学校上移开视线。
每幢大楼各有一面窗户封死，所以没有人能通过窗户看见中间孩子们的身影，孩子们也就无法看见外面大楼内人来人往，隔绝了残酷的现实。
因为那学校还有着操场，此时此刻正有不少孩子在草地上嬉戏。
虽然茵芜距离他们很远，只能看见他们小小的影子，但风却把他们的欢笑声如实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好像明白了。
零号基地是一座城中城。
如果有一天基地真的被丧尸踏平，那么中心的四幢大楼将为里面的孩子们围起最后一座城墙，18层的高度几乎是无法通过肉的累积自然达到，起码孩子们不会被丧尸咬死。
就像现在，城墙里面的欢声笑语与城墙外面的死寂毫无冲突，即使已经开始有丧尸突破第二层包围，进入基地内部游荡。
茵芜眸光微动，从楼顶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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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通常被认为是没有主观意识的，完全依靠生理上的本能行动，顺从啃噬的欲望去追逐目标。
这只进入基地内部游荡的丧尸就是如此，它眼前似乎被蒙上一层血色的阴霾，只有人类的影子是清晰的。
它不懂得为自己成为第一只成功闯进零号基地的丧尸鼓掌欢庆。
房屋？不知道。麦田？不知道。
水池？不知道。代步工具？不知道。
不过，好像有一缕来自人类的甜美气息钻进它的感官，丧尸迈动自己形状弯曲的腿，以诡异但迅速的方式靠近气味的主人。
“刚刚那只丧尸在哪里？一小队，去南边；二小队，去北边；剩下的人跟我走！”
人类巡逻队迅速分散开，在空无一人的基地内部寻找那只丧尸的踪迹。
有着军队身份的人类士兵会在身上涂抹能够最大限度减弱自己人类气息的药物，所以那只丧尸察觉到的气息来自基地内的普通人类。
巡逻队员们也认识到这一点，对于那个不听从指示在基地内横冲直撞的人很是恼火。
不管这个人是谁，等到丧尸被消灭了也要把ta狠狠骂一顿！
处罚也是必不可少的，这种破坏安全的人就应该滚出基地！
四处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却没有人真的发现那只丧尸。
因为它追寻着自己闻到的气味，正渐渐往狭窄的缝隙里探头探脑，试图把堆积在入口处的杂物清除。
那是两处仓库形成的一个狭窄通道，听见脚步声后被追逐者试图躲进这里以此求生。
但因为缺乏对于丧尸的认识，她没想到丧尸居然能跟着她找到这里来。
她、她好像要看见它了，是灰色的躯体吗，好恶心……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腥臭气味，跟它的吼声一起飘过来了……
她不禁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这个地方其实退无可退，任何一个接受过丧尸教育的人都不会把逃生地点选在这里。
丧尸无意识地把阻挡自己前进的东西全部撕碎、丢弃，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吸引着自己的美味人类。
当它把自己狰狞恶心的脸庞完全暴露在猎物面前时，听见一声稚嫩的尖叫声。
“啊！！！”
丧尸发出兴奋的嘶吼声来呼应这声尖叫，动作更为快速。
不过也拜这一声尖叫所赐，巡逻队终于锁定了丧尸的位置，几队人员同时往那一处赶，在心中祈祷遇上丧尸的那个人能多坚持一会儿。
“吼——”
丧尸清理完毕，几米长的巷子对它来说畅通无阻，它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人类血肉。
背上好像有“滋滋”的微麻触感，不过由于嗜血的渴望被无限放大，丧尸恍若未觉地继续靠近那个杂物堆积的角落，激动的唾液从口中滴下。
巡逻队员们见电磁枪对丧尸无用，准备上去肉搏。
“队长，这个丧尸个头太大，电磁没有作用，我去把他引到空地上！”
为首的那个人一把将他拦下：“你想去送死吗？记得司令说过什么吗，永远不要做出无用的牺牲！”
“可是队长，那里面有人……”
队长神情复杂，似乎在内心做着无比困难的挣扎。
司令的教导内容是，一个士兵在末世的价值远远大于一个普通人，所以，永远不要轻易为了别人去送死。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保全同伴性命的同时拖延时间吗？
他最终下定决心，将身上的背包扔给身旁的队员，突然向那丧尸冲过去：“你们别动！”
“？队长！”
众人纷纷傻眼，没有想到教导他们不要轻易送死的队长居然自己向那个块头恐怖的丧尸扑过去。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队长已经要贴上丧尸了。
丧尸面对一个香喷喷的人类，和一个涂抹了药水的士兵，自然是选择前者。
它烦躁地将那个士兵甩开，继续朝里面走。
却被士兵再次扒住，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
丧尸对于阻挡自己的东西，甩开还不能让之停息的话就会撕碎，所以它抓住士兵的两条胳膊就开始往两边拉开。
队长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要裂开了，从胸口开始剧烈的疼痛感蔓延向全身，他终于明白“无用的牺牲”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后悔好像来不及了。
不过，也许是神听见了自己的心理活动，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轻而易举地将自己从丧尸手中夺回，然后放在一边。
这是……
她并没有蒙面，穿着的就是基地内随处可见的白色防护服，他能清晰看见她纤瘦的躯干和四肢，所以到底是从哪里爆发出了刚才那种力量？
“还是让开一些吧，这位先生。”
“哦……好、好的。”
几个队员赶忙过来将原地发愣的队长拉回巷口，随和一起在巷口发愣。
不是他们不想阻止，但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士兵都无法撼动的丧尸，是怎么被那个瘦不拉几的姑娘提在手里的？
茵芜提起丧尸，打量了两眼，发现它比其他丧尸要大上不少，用来榨丧尸病毒液的话应该会很不错。
怪不得是它闯进来了，确实很突出。
她抓住丧尸的一条腿将它举起，另一只手对准还在嗷嗷乱吼的丧尸，两根手指向中心压缩——
灰色的丧尸皮肉迅速萎缩下去，像是被挤扁了那样变成薄薄的一片，很快就变成一块毫无生机的丧尸片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而茵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子，眼疾手快地瞄准从丧尸头顶滋出来的一股液体。
稳稳当当地装满一瓶后，加上瓶盖，一只丧尸就榨满了一瓶。
“……”
巡逻队全体瞪着眼睛，想要从哪里看出破绽，说服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并非真实，失败。
整整半分钟过后，还是带头的那个队长终于鼓起勇气，率先跑向巷子深处去查看那个人的情况了。
其他队员见茵芜没有阻拦的意思，也纷纷跟上去，把那堆杂物团团围住。
想起来了，要把这个乱跑的家伙骂一顿再交给长官。
大家都骂骂咧咧起来，一个队员愤怒地掀开顶端盖着的一片布，将里面躲着的人给揪出来。
“你没听见广播吗？丧尸围城，这么危急的情况你为什么乱跑？我们……”
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后面没看清人的队员们推搡着带头的那个队员，意在询问还没骂够为什么停下来，却在看清人影后纷纷沉默下来。
一时间，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初心般说不出一句话，一开始揪住她衣领的那个队员悄悄将她放下。
她还沉浸在刚才看见的一切里，此时腿一软，一下摔在地上。
茵芜在后面观察着巷子里的情况，看清楚获救者的脸后眉头立刻狠狠皱起，冷声道：
“是你？”
怪不得他们骂不下去了，原来是她之前在农田遇到的那个小丫头片子，士兵们当然不可能去骂被悉心保护着的孩子。
士兵们把她当成宝，茵芜可一点都不稀罕她，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我早就知道你会闯祸，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开始闯祸。”
她也出了口气，一只手将那女孩从地上拎起来站好挨骂，继续道：“怎么，现在说不出话了吗？”
女孩瑟瑟发抖，好像很害怕茵芜的手一般往士兵们身后躲，确实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刚才抓了丧尸，还只用两根手指就挤扁了一只丧尸，孩子害怕是正常的。
没办法，就算女孩再不应该，她也是基地内地位最高的未成年人，巡逻队长只能把她护在身后，硬着头皮站出来帮她说好话。
“这个，这位女士。”他不敢抬头看茵芜，高大的人在纤弱的茵芜面前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年纪还小，应该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得把她带回去交给长官教育还有安排。”
茵芜不置可否，嘲讽两句也就算了。
却没想到那女孩从队长身后伸出头来冲她嚷嚷：
“我叫贝克莱，贝克莱·朱恩。”贝克莱眼里充满胆怯，不过还是给自己壮着胆，“谢谢你救了我，之前冒犯你我很抱歉。”
她嗫嚅着嘴唇，像是拼命寻找着措辞。
大家都等着她说完，半晌，她憋出一句：“你很厉害，我会去找你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想拜托你！”
看样子贝克莱说完了，巡逻队也就领着她离开巷子，路过茵芜时神色怪异，像是要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
茵芜也目送着他们离开，心中很清楚恐怕自己有麻烦了。
他们离开以后只要上报了巷子里的情况，自己就会被军队带走调查来历。
如果逃的话，云图逃不了，他需要这里的实验室，就会替自己被抓起来。那还不如自己去面对算了，她的时间不值钱。
目光缓缓下落，她看向手中的瓶子。
还是做一些准备好了，起码这瓶东西要先交给云图，然后再不牵连地被士兵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