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悲伤

    贝克莱的声音细弱又可怜,听上去根本不像是当初遇见茵芜时那个嚣张尖锐的女孩,而是变成了一只还未断奶的孱弱小兽。

    茵芜本就已经答应了尽力帮她,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在黑暗笼罩的零号基地里行走,从中心地区走到东区的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里看见奄奄一息的潘西。

    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面容憔悴满脸苍白,头顶有一块头皮被撕扯掉,此时裹着纱布。

    脖子以下被遮盖着,看不清,不过想来也是一片凄惨。

    贝克莱一看到潘西的样子就忍不住别过头去。

    没过多久,茵芜就听见低低闷闷的抽泣声。

    她对眼泪接受无能,生硬问道:“……这里的医生呢?”

    贝克莱吸了吸鼻涕,说:“我让医生晚上去休息了,我来照顾潘西姐姐。”

    茵芜沉默。

    她让医生去休息,医生就真的把这个随时可能异变的重症病人放在这里不管了?

    这丫头又是凭什么觉得自己真的能照顾好潘西?靠偷仓库吗?

    从第一次见面,贝克莱得意洋洋的那句“你知道我是谁吗”开始,茵芜就大概知道这丫头来历不小,但也没想到医生都会听她的话。

    虽说贝克莱是请自己来帮忙,但茵芜空有战斗值,可没有什么治愈能力。

    干脆还是请专业人士来帮忙好了。

    茵芜在心里想着,转眼消失在病房里。

    一分钟过后,她带着睡眼惺忪的云图重又出现在病房。

    即使贝克莱对茵芜的非人之处早有见识,看见这样的魔幻情形还是表情失控了一瞬。不过小丫头心态沉稳得很,只是一瞬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有模有样地向云图打招呼:

    “你好。”

    “……”

    云图完全是懵着的状态。

    他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回到宿舍稍作整理后就会马上睡下来保证第二天的工作效率,然而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叫醒,随和来到这个地方。

    主要是,茵芜什么都没跟他说啊。

    茵芜在旁边摸了一下鼻子,并没有跟云图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向贝克莱介绍:

    “他叫云图,是丧尸方面的专家,应该可以帮到潘西。”

    不是她不想跟云图说话,但是……实在是尴尬。

    一想到一个小时前,她和云图隔着一堵墙一个往自己胸口捅刀子一个睡觉,茵芜会罕见地对云图感到一点愧疚。

    云图对她一直不错,茵芜还挺喜欢他,就像她喜欢伊娃。

    茵芜想,她已经做完介绍了,那么下一步贝克莱就会请求云图救潘西,也就没她的什么事了。

    可没想到,贝克莱这丫头一听到云图的名字就开始炸毛。

    她张大嘴巴,指着云图,嘴里喊:

    “你就是那个该死的……”

    虽然茵芜一把捂住她的嘴,堵住她后面更加伤人的话语,但云图还是变得浑身僵硬。

    残留的睡意突然消失了。

    云图在机密研究所过得太舒服,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遭到重击。

    童言无忌啊,孩子的话有时候最伤人了。

    “贝克莱,注意你的言行。”茵芜强硬地警告她,“你面前是零号基地里最优秀的丧尸专家,如果你还想让潘西有点活路的话,就闭上你的嘴。”

    她拿开放在贝克莱嘴上的手,眼睛却一直冷冷地盯着贝克莱。

    贝克莱自然是不敢再说话,可看向云图的眼神还是愤怒怨毒的。

    这里只有潘西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经过两人的对话,云图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走到病床前开始察看潘西的情况。

    他轻轻掀开潘西身上的被子,观察她身上一些没被绷带缠绕的轻微咬伤,包扎的地方能透过绷带纱布隐隐看见血渍,一看就知道那些伤痕一定深到接近骨头,或者说已经伤到了骨头。

    因为有些包扎处是凹陷的,凹陷的位置十分诡异,只有一种解释能说明它们的形成,就是丧尸直接咬下了那里的肉。

    云图面色凝重,将手中的被子覆回去,看向旁边监测机器上不断变化着的数字。

    看到第一处咬伤痕迹之后,云图就立刻明白这是一个被丧尸袭击的可怜幸存者,而且情况危急、回天无力。

    “我的方向不是医学,不过我敢保证,如果这些伤口只是单纯的咬伤和失血,现在的医学水平能很容易地将她治愈。”

    云图对贝克莱说着,尽管她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敌意,“可是,她身上有二十几处被丧尸咬破,只要破皮就极大概率感染上丧尸病毒,更不用提这种恐怖的数量。虽然很遗憾,但我必须说……从概率学上,已经确定了她会异变的可能性。”

    他的语气尽量舒缓平静,希望不要带给这个年轻的女孩更多负面情绪。

    当下世界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这样的离别,虽然现实残酷,但人们会尽量给年轻的生命们一些关怀。

    贝克莱静静地听着,茵芜以为她已经准备好接受现实了,却没想到她红着眼睛大吼起来:

    “我不信你!你这样的人在我这里没有一点信服力,我要再去找安雨阿姨,我……”

    另外两人没有一点反应,只是看着她发疯。

    贝克莱吼了一气,突然扑到潘西的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双手还注意着不要碰到潘西的伤口。

    她不是那种能瞒住心事的孩子,任凭谁见了她这样,都会明白她心里明白云图说得一点不假,只是还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哭一会儿比较好。

    情绪消化得差不多了,茵芜走近云图,压着嗓子说:“听说有研究员拿潘西的血去做实验,你需要吗?”

    云图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她:“到这个时候,丧尸病毒已经基本攻占她的身体了,现在取她的血跟取丧尸原液没什么区别,我们来晚了。”

    “那你需要的是,还不能确定是否会变成丧尸的感染者的血液?”

    “对,可以拿来观测人体细胞抵抗情况。”

    云图停顿一会儿,又说:“让这个孩子尽量不要靠近她吧,她随时有可能突然异变,太危险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贝克莱哭泣的样子。

    实在凄惨。

    茵芜还好,但云图的眉头早就皱成“川”字,一副不忍心再看但又实在担心贝克莱的模样,那慈悲的样子应该被雕成圣父像来供奉。

    茵芜轻笑一声,提醒他:“你心疼她?她可一点不心疼你,刚才还指着鼻子骂你呢。”

    云图并不跟她恼,心平气和道:“她年纪还小。”

    “就算某天有人把你扔到丧尸堆里去,你恐怕还会帮他找点借口。”茵芜严肃了些,痛恨云图油盐不进的样子,“你的死活我管不着,但别影响我的任务进度。”

    她的立场没有变,对于动不动随意同情心泛滥的人,是一定要抵制的。

    面对茵芜如此软硬兼施,云图咧嘴一笑,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

    “我还不至于是那样的人吧。”

    “不过,保护我还真的是你的任务吗,给你下达任务的也是非人类吗?”

    啊。

    茵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正纠结着有没有必要说实话,云图已经摆了摆手。

    “没关系,动机没有结果重要,我还是很感谢你。”云图整个人像镀上一层光晕,让茵芜快要感到自惭形秽了,“所以,你能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了吗?看上去比我的研究报告还白。”

    糟糕。

    茵芜没有照镜子,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此刻面目非人,从脸颊到嘴唇全是惨白一片,让人无法忽视。

    被突然提起感到心虚的话题,茵芜直接愣在当场,根本张不开嘴。

    怎么说?难道实话实说,告诉云图那是因为自己自杀未遂而大出血吗……

    但也不是不能开口。

    茵芜机械地张开嘴巴,一只手从防护服的口袋里掏出刚才从冷库带出来的红枣,连解冻都没做就直接扔进嘴里咀嚼,“咔嚓咔嚓”的声音听得云图牙疼。

    脸色苍白是吧,那她就当场嚼红枣补气血,冷冻的也没关系。

    从丧尸到红枣,茵芜的牙口从未让云图失望。

    “……算了,要不还是先把这孩子从感染者身边带走吧。”

    两人说话的间隙,贝克莱已经哭得没力气了。茵芜过去把她背在身上强行带出病房,她一开始还算配合,可当茵芜要把她交给军方处置时拼命挣扎,就是不肯回到城中城的学校去。

    那可就难办了。

    外面到处都是丧尸游荡,一个未成年人不回学校不回宿舍,难道回丧尸潮里去?

    那就更奇怪了,贝克莱前面几天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也很可疑。

    可她就是坚称自己有能住的地方,坚决不肯回去,还竖起三根手指来起誓。

    茵芜和云图悄悄交换了一下视线,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意图,默契地点点头。

    贝克莱还没来得及询问,脖颈处就被茵芜击中,软趴趴地晕了过去。

    茵芜再把她背起来,去交给军方。

    他们一定会尊重孩子的意见,但是孩子睡着了不好发表观点,也可以由成年人代为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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