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她傻，但你不行……
多一个同伴一起生活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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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黑着脸扫视着浴桶周围的一地水迹，还有浴桶上沾着的水草。
“弄的这么乱，不会收拾一下？”他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呵斥了一句。
原本正在傻笑的森奈突然不笑了，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
银顿时气泄了一半，沉默了片刻，暗暗自我安慰，脑子不太好，能自己洗澡穿衣服就不错了，能指望她什么呢。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塞进森奈怀中，又指了指墙角的一只木盆，“呐，洗衣服会么，洗衣服的盆在那里，去把你自己的衣服洗了。”
当他收拾干净屋子抬头看向门外时，黑线再次布满他额头。
森奈蹲在地上，对着盆里的衣服发呆，盆还是那样的盆，衣服还是那样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地上又多了一大摊水渍。
“自己的衣服也不会洗？”银上前一步拉起森奈，眼角余光瞥见她滴水的衣服下摆，“怎么又把衣服弄湿了，我可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你换了啊。”
“……算了，我来帮你洗吧，”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他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在旁边看着，好好学学，我可不养废物。”
森奈的衣服做工考究，面料上乘，上衣的袖口处还用红色和金色的丝线绣着和平安锁上一模一样的图案，并不像五十区往后的居民所能穿的衣物，倒像是润林安一带贵族的服饰。
这家伙应该不是六十九区的居民吧，银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思考着森奈的身份。
等他洗完衣服晾好，森奈已经靠着门框沉沉睡去。
“……让她看着学，竟然睡着了？！”银有些恼，伸手想要推醒她，可当他凑近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时，心里的火又莫名地被压了下来。
“算了，也不知道她在河里飘了多久……让她休息下吧……”
多了一张嘴吃饭，家里的存粮没几天就见底了，银看着桌上碗里的两根苞米、两碗稀粥和两条加起来不足一根筷子长的烤鱼，盘算着家中的食物还够吃多久。
“哎呀，看来该出去找些食物了。”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在计算口粮时，已经下意识的把森奈那一份也算上了。
“呐，那份是你的。”
森奈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食物露出傻笑。
“咦，你笑什么？”
森奈抬起头，挂着笑意的嘴角旁，露出一对小梨涡，“阿……阿……银……好……”
银面部一热，迅速低下头，抓起苞米咬了一口，“这里食物比较稀有，你将就着吃吧，下午我再出去找一些回来。”
“我出去找食物，你待在家里别乱跑，知道么。锅里我留了一个玉米，饿了话就先吃。”银再三叮嘱才稍稍放心，转身出门时，森奈突然抓住他的手。
“怎么了？”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害怕，市丸银有些不解。
森奈紧紧抓着他的手，眸光闪动，嘴里咿呀发出几个音节。
银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听话，我去挖点红薯，很快就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不会丢下你，放心。”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也许是‘放心’二字起了作用，森奈慢慢松开了手，乖巧地点了点头。
六十九区和六十八区交界处有一片红薯地和苞米地，家里食物短缺的时候，银经常会去‘捡’一些回家。
红薯地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喜欢自称‘老夫’，常年带着面罩的男人。
‘捡’红薯的过程并不顺利，他被面罩男放出来的几只猎犬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才摆脱，等回到家时已接近傍晚。
“森奈！我回来了！”银急急忙忙推开院门，心想着这个呆傻的家伙会不会等着急了。
院中空无一人，屋内也不见森奈的身影，他的心脏咯噔了一下，心跳停滞了一拍。
“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屋前屋后搜索了一圈，依旧不见森奈踪影。
“不会是自己走了吧……”
银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一个傻乎乎的哑巴能自己跑去哪里？
瞬间，心里的失落被担忧替代。
“那家伙，八成是跑出去迷路了……”
森奈抱着膝盖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上，目光无神的盯着前方，在她前面围了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其中一个红发男孩津津有味地啃着从森奈手中抢来的苞米，另一个男孩捡起地上的石子丢向森奈，石子砸在她额头，留下一块红色的擦伤，见她依旧目光呆滞，没有反应，丢石子的男孩哈哈大笑起来。
“斑目老大，她不光是个哑巴，还是个傻子！”
“真是个傻子，被丢石头也不知道躲，哈哈哈。”其他几个男孩也跟着起哄，纷纷效仿捡起地上的石子砸向森奈。
大概是被砸疼了，森奈喉咙里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浑身发抖，抱着脑袋蜷缩起来。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斑目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抢食物是为了生存，但是一帮男孩子欺负一个女孩算什么？
他有点想抽自己。
“住……啊！”阻止的话还没从嘴里说出，后背被人猛推一下，让他整个人扑向前方，还未咽下的苞米呛住口鼻，引起了他一阵剧烈咳嗽。
“老大，你没事吧！”
“你是谁！竟打我们……啊啊啊！老大，救救……救命……”
斑目还没反应过来，三个同伴就被撂倒，躺在脚边哼哼唧唧。
“谁啊，哪个不长眼的！”他骂骂咧咧的抬起头，想要看清下手的是谁，可头还没抬起来，脑门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让他瞬间眼冒金星。
“擦！”他顾不上头晕，猛地向后弹跳一步躲过踹向胸口的脚，待看清来人后，他呆滞了一瞬。
“市丸银？”斑目有些诧异。
银眯起双眼，发出一声冷笑，浑身散发出来的灵压让斑目感到一阵窒息，地上的三个同伴没有灵力，承受不住这股灵压直接昏死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呢？”银目光紧紧锁住斑目，盯得斑目后背一阵发凉。
“你这家伙怎么也管起闲事了？”斑目尽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嗯哼？”银咧开嘴，露出让人头皮发麻笑，“我就要管。”
“阿……阿……银……”地上的女孩声音细弱，带着哭腔，“怕……怕……”
银顿时面色柔和下来，收起灵压，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我在。”
“擦！你，你，你是市丸银？！”斑目惊得就像一根木头桩，戳在原地。
斑目在六十九区混了很久，久到身边的同伴换了一波又一波，久到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只依稀记得市丸银在这里生活的比他更久，在茫茫时间沧海中，这个银发男孩就像一只孤帆，独自飘荡，他不喜欢身边有同伴跟随，更不爱管闲事，面对流魂街那些抢夺食物，欺负弱小的事，向来视若无睹，但他从来没有主动抢过别人的食物，也没人能从他手里抢到过食物。
现在，这个独来独往多年的男孩竟然破天荒的轻声细语去安慰一个傻子？
斑目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银只顾着哄着森奈，懒得搭理斑目的质疑，但是当他看着森奈慢慢抬起头，露出带着泪痕的小脸和额头的伤口时，他眼神瞬间变得阴翳。
“她头上的伤，你们干的？”银阴恻恻地抬起眼皮，眼神像一把刀子刮向斑目和地上的三个男孩。
斑目语塞，这件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但是认错不是他的风格。
“森奈，我先处理些事，你在这边待着，别乱动。”银松开手，摸了摸森奈的脑袋站起身，转向斑目，方才温柔的神情全无，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笑容。
“哦？要打架么。”斑目稍稍镇定，打架他不虚，甚至还有些兴奋，“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一个傻子动手。”
“呵呵，不是打架，是要打死你哦，”银活动了下手腕，森奈额头的伤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连带着说话的尾音都上扬，“还有，只有我能说她是傻子，别人不行哦。”
“擦，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调说话，真变态！”
两人针锋相对，全然没有发现原本蹲在地上的森奈突然不哭了，目光呆滞的看向斑目。
“咚！”
世界安静了。
银嘴角抽搐，双眼微睁，冰蓝色的眼眸透着震惊。
“你……”
他盯着地上被森奈一砖拍倒的斑目，愣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斑目躺在地上，顶着头上肿起来的包，怒骂了一句，“靠！走路竟然没声音！”
森奈这波无声无息地绕后，着实惊到了两人。
银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急忙拉过森奈，抓起她的手查看她手背上被石头砸出来的血痕。
“你怎么这么傻，明明有能力反击，为什么任由他们用石头砸你？”
森奈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表达，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几个音节，急得她小脸泛红，两只手胡乱比划。
“……你不知道怎么反击？！”银竟然意外地听懂了。
森奈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地上的斑目，嘴里咿咿呀呀的乱说一通。
银一愣，神情开始变得柔软，笑意不经意间爬上嘴角，“你觉得躺地上的这个红毛要打我，所以你急了，想到他们用石头砸你很疼，所以你就拿石头打他？”
森奈再次点了点头，同时拉了拉银的衣袖，抿着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不再开口说话。
“放心，我没有嫌弃你傻，也没嫌弃你不会说话，”银叹了口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几分歉意，“我以后也不说你是傻子了，而且……”他说着顿了顿，扭头眼神带刀扫了一眼地上躺着斑目。
“而且我也不会允许别人说你傻。”
斑目翻了个白眼，喷出一口血，咬着牙，“讲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你都能听懂！市丸银，你牛！”
银领着森奈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她额头和手背的伤口。
他拿着用开水消过毒的毛巾细细地擦着伤口，毛巾触碰伤口的瞬间，森奈瑟缩了一下。
“疼？知道疼了？”银没来由的又急又气，“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你怎么跑出去了？”
森奈委屈巴巴地嘟起嘴，一声不吭。
“是我出去太久，所以你想去找我？”
森奈轻轻点点头，但依旧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还生气了？”看到她鼓起腮帮，嘴里发出两声哼哼，银被气笑了，“好了，别生气了，怪我出去太久，下次我带上你好不好？”
森奈眨了眨眼睛，露出笑颜，宝石蓝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亮光。
银擦拭伤口的手停滞了几秒，脸颊又一次不受控的微微发热，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悉心擦拭伤口，边擦边岔开话题，“我明早去采些草药给你，这么漂亮的额头留疤就不好了。”
清理完额头的伤口，他托起森奈的手，开始擦拭手背上的伤，森奈的手指又白又细，指尖修长，就像雨后的笋芽，手背的皮肤细嫩柔软，但是掌心却布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银心生疑惑，从她的服饰看像是出生于贵族，但是掌心的这层老茧，又显示她并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阿咧，想这么多做什么……”银耸了耸肩膀，她现在这副样子，自己不收留她，她还能去哪里？也只能让她先留下，等到她家人来找她，或者她自己想起来。
清理好伤口，两人简单吃了些晚餐，银开始着手整理房间。
他住的房子有两间房间，一间作为杂物间，摆放着浴桶，堆放一些杂物，另一间用一块薄薄的木板隔成了两个房间，他将平时不住的里间收拾了出来，又翻出家里唯一没有破损的榻榻米垫子和被褥铺好。
“早点休息，明早采完草药我们去集市换些生活用品。”
说着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大概是感受到背后那道目光，他止住脚步回过头，弯起的眼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晚安，森奈。”
深夜下起了大雨，大颗雨滴被风裹挟着拍打着窗框，银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的窗户，起身想要去关窗。
“你……你什么时候睡到这里来了？！”他抓住搭在自己胸前的胳膊，伸手推了推身侧熟睡的森奈。
被吵醒的森奈揉了揉眼睛，像极了一只傻萌的小兔子，看她这副模样，银原本拔高的音调下意识地柔和下来。
“我不是在隔壁给你铺了好了床铺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森奈抿着嘴傻傻地回望着他。
窗外一道惊雷乍响，突如其来的响声，让两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银瞄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
“是屋子漏水了吗？”他突然想起隔壁的屋顶有破损。
森奈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银无奈妥协，“行吧……那今天你就睡在这边，改天我去把屋顶修一修……”
等他关好窗回头时，森奈已经进入了梦乡，还占去了大半榻榻米垫子。
“……算了，何必跟一个女孩子计较……”
他轻手轻脚地躺在另一侧，深怕动静太大惊扰了身侧女孩的美梦。
窗外电闪雷鸣，银突然没了睡意，他侧过身，细细打量着偎依在身旁的森奈，最后目光定格在长长的睫毛上。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睫毛，看着熟睡中的森奈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弯起眉眼，勾起嘴角，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似乎，多一个同伴一起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