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束后天已渐亮。
霍司臣去了浴室洗澡，简宁躺在床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抱住肩膀蜷缩成一团。
眼泪早已经流干了，身体上的疼痛却还在持续，想到今天是周一，还是强撑着起身。
霍司臣洗漱完出来，看了她一眼：“怎么起来了？再睡一会。”
简宁原本坐在床边发呆，闻言回神，从床边站起来，说：“还要去上班。”
霍司臣拦住她，“不去了，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
简宁躲开他的手，低声拒绝：“不用，我要上班。”
霍司臣皱眉。
但见她神色淡漠，眼睛也一直低着不肯看自己，明显还在为昨晚的事闹脾气，就握住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好，随便你。但是下班后记得等我，晚上要回老宅吃饭。”
简宁在他怀里挣着，闻言就有些僵住，好半晌才开口：“我……可不可以不去。”
霍司臣微微松开手，看着她。
他的眼眸太过深沉，那里面藏着太多她不愿深究的东西，不过几秒，简宁已不堪对视，挣开他的手进了浴室。
吃完早饭，霍司臣要送她，被简宁拒绝。
实际上，她从未坐过他的车上下班，更未曾向外界透露过两人的关系。在公司，他们仅仅是普通的上下级。
简宁步行至公交站台，出门的有些晚，站台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她避开人群站在最边上，默默地数着绿化带上的叶子。
旁边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们昨天看到热搜了吗？林顾竟然又进医院了。”
“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昨天半夜热搜突然爆了，害我吃瓜吃了一整晚，连觉都没睡。”
“我记得他好像有抑郁症哎，不会是又复发了吧。”
“对啊，不然好好的为什么会自残。”
其中一个女生就叹了口气：“真是的，还以为他今年会复出呢，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K-star以完整体回归，想当初这个组合多火啊。”
“别想了，虽然当初官方的说法是隐退，可谁不清楚林顾是退团。K-star都以四人形式活动三年了，而且就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就算复出也没法继续唱跳了吧。”
想到林顾现在的情况，气氛变得有些冷凝，一个女生沉默半晌，忍不住骂了一句：“那可是ACE啊！妈的，真是天妒英才！”
一旁的简宁呆呆地听着，连公交车到站都没有发觉，直到被后面赶车的人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行动迟缓地上了车。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从昨晚回去后就再没打开过，她按下开机键，进入社交软件，首页第一条推送就是“林顾抑郁症复发，自残被送医抢救”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整晚，但热搜还是维持在第一位，甚至后面还有另外几条关联热搜。
作为曾经当红男团的队长，名副其实的歌手top，林顾这个名字只要被提起，就会引发热议，尽管他已经隐退三年之久。
许多人讶异他的抑郁症竟然还没有好转，并因此引发了各种猜测，无数流言蜂拥而至，就连三年前他退团的事也被拿出来重新审判，其中不乏恶评。
简宁再看不下去，退出界面。
她不愿再关注这件事，可午休时，公司里同她要好的同事方甜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讨论。
简宁打断她的侃侃而谈，说：“你不去睡一下吗？下午还有个会要开。”
“闲来无事吃个瓜嘛，”方甜道，“难道你不好奇那些传言的真假吗？”
简宁笑得勉强：“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关注这些八卦的。”
“可是真的好抓马啊。”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方甜还是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以前和我们董事长的千金传过绯闻，是不是真的？”
简宁身形微僵，转头看她：“方甜！”
“好啦好啦。”见她脸色都不对了，方甜立马打住，“我不问了。”
整个公司上下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据说还曾有同事因八卦老板的家事而被辞退，她可不想因为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瓜而丢了饭碗。
但想想还是惋惜，“明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想当初K-star还是我的本命呢。林顾出事前发布的那张solo专辑，我到现在还经常会听，他不重返舞台真是可惜了。”
简宁看着电梯壁上不断下降的数字，自动屏蔽掉耳边一直传来的喋喋不休，电梯门打开，走出去时却是一顿。
外面站着一个身姿高挑、长发披肩的女孩子。
简宁有些意外：“小……惜？”
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林惜开口便是质问：“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简宁面色微僵，看了一眼旁边的方甜，温声说：“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谈好吗？”
林惜一动也不动。
方甜见状忙开口：“那个，你们聊，我先走了。”
目送好友离开，简宁收回视线，“小惜，有什么话坐下来谈好不好？”
“谈？”林惜声音冷漠，“谁说我要和你谈？我今天来是通知你，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去见我的哥哥。”
“林惜！”
沈威匆匆赶来，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不许胡闹！马上跟我回去！”
林惜甩开他的手，声音拔高：“我怎么胡闹了？！”她转过脸来瞪着面前的女人，“你明知道我哥哥他需要静养，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如果你不去打扰他，他现在就不会躺在医院里！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把他折磨致死你才能满意是吗？！”
“林惜你闭嘴！”
沈威喝道：“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林顾逼着简宁见面，简宁为了避嫌，还特地打了电话找我过去。他的状态一直时好时坏，简宁之所以去见他，也是想要帮助他……”
“帮助他？”林惜嘲讽地笑了一声，“你能怎么帮他？你能回到他身边吗？”扫一眼她的手，意外的没有看到戒指，可那又怎么样？“简小姐，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况且当初是你先选择离开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去帮助他！”
最后一句话令简宁心口一窒，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是她选择离开的吗？
好像是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没错，她已经结婚了，她比谁都要清楚自己没有资格。
可是……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又怎么能说，这一切本不是她想要的。
无数的话堵在嗓子里无法开口，最后全部化成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低低地说，“对不起。”
“谁要你的对不起？！”林惜又气又怒，“你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就不要再去折磨他！”
“林惜！”沈威板下脸，低喝，“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在这种地方吵吵嚷嚷，想让你哥哥再多上一条热搜吗？还不快给我回去！”
林惜被训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不忿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人。
目送林惜离开，沈威回过头来，“你不要生小惜的气。她只是太担心她哥哥，说的话就有些不冷静。”
简宁摇头，她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
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她问：“林顾……还好吗？”
“不太好。”沈威顿了顿，如实相告，“他想见你，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在哪里。”
简宁睫毛微颤，刚刚逼退的热潮又迅速涌进眼眶。
“醒来没有见到你，他像是发了疯，拒绝吃药拒绝住院，没有人能使他冷静下来，我只能请求医生给他注射镇定剂。”
沈威叹道：“我原以为他已经慢慢走出来了，没想到……再这样下去，公司肯定不会再续签。”
简宁抬起头，“他合约到期了吗？”
“明年三月份到期。他上半年状态恢复的不错，公司原本计划安排他年底复出的，可现在他这个样子，怎么会有精力创作？虽说几个成员一直都在给他打气，但他自己根本没有复出的欲望，没有一个人能劝动他。”
沈威看着她：“能让他振作起来的，只有一个人。”
简宁迎上他满含深意的目光，怔了怔，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会再见他了。”
“这只是一个提议，我绝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沈威说，“但我想，你也一定是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的，不是吗？”
整个下午，简宁都处在一个十分恍惚的状态里，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早上霍司臣同她说的事情，直到他打来电话。
“你还没有下班？”
“怎么了？”
“说好晚上要去老宅吃饭的。我在地下停车场，你过来。”
简宁脚步顿住，抬头看一眼近在眼前的公交站台。
“对不起……我忘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问：“你现在在哪？”
“……你要过来吗？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就好，这边现在人很多……”
他打断她：“在哪？”
隔着话筒都能听出他嗓音里透出的不耐，简宁抿了抿唇，报了地址。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站台边上，简宁以最快的速度拉开副驾的车门。
见她猫着腰钻进来，一副做贼的样子，霍司臣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扯下她脸上的围巾，“有那么冷吗？”
简宁将围巾重新拉上去，扫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催促：“快走吧，好多人，这里不让停车的。”
她这般生动的样子实在少见，霍司臣有心逗弄她，后来见她急得脸都红了，见好就收，踩下油门驶离站台。
确定车子开出去好长一段，简宁才将埋着的头抬起来，取下挡在脸上的围巾，坐直身子。
“坐我的车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简宁听见这话，就偏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她踌躇着开口：“公司的同事很多都在那里等车，让人看见总归不好……”
“不好？”他品着她话里的最后两个字，哼笑一声，“难道我们的关系不是合法的？”
简宁没说话。
适逢前方红灯，将车停下来，霍司臣转过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仍是沉默，浓密的眼睫垂下去，脸上的红润渐渐消退。
他就那样看了她一阵，抬手轻抚过她的眼皮。
“眼睛怎么还是这么肿？你又哭过了吗？”
简宁微微侧身躲开，说：“没有。”
霍司臣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是吗？”他收回目光，重新发动车子，“听说林顾的妹妹中午来公司找过你。她和你说了什么？”
“那和你无关。”
根本没有经过思考，无比冷硬的一句话说出来，话音落下连简宁自己都有些怔住。
她不应该和他这么针锋相对的，但……
不想去看他的表情，她把脸偏向一边，看向窗外。
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老宅，霍司臣在门口将她放下来。把车开到车库停好，出来时见她仍站在门廊下，拿着包的双手交叠在身前，头低着，那乖巧柔弱的样子让他原本郁结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怎么不进去？在这站着吹风。”
“……等你。”
知道她其实是因为不想自己一个人进去尴尬，但霍司臣的嘴角还是扬起，忍不住在她微凉的面颊上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