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何

    席靳白被安排在后院跟家仆们住在一处,虽都是单独的屋子,却也有些狭小。

    而因为他俊美的外形,还引起了婢女们的一阵骚动,青杏决定多盯着点后院,以免闹出什么丑事来。

    至于药方上的药,便由小武去采买,其中有些药材不常用,镇子上暂且没有,席靳白知道后,主动说第二日去山上采药。

    第二日,趁着天光未亮,席靳白便上山采药,跟林宅早起仆从们打完招呼,席靳白走过巷头,拐入转角之后倏忽消失不见。

    天色近白,空中几点疏星,起伏的山峦阴影划开天与地,夜明镇在群山环抱下,鸡鸣声渐起,镇子也快醒了。

    席靳白站在破败的山神庙外,远远瞧了眼林宅所在之地,明明那么多宅院,他却能一眼看见林宅的地界儿,那里的厨房正升起袅袅白烟。

    “嘿,快着点儿,今日要将庙院清干净啊!”汉子的呼喝声从山林里传来。

    “哎呦我天,小哥你咋不吭声啊?!吓坏人!”领头的汉子刚刚爬上来,转头就撞见一男子……孤零零地、沉寂地站在破败庙外,黑黢黢里一抹人形的白。

    素白棉麻短打,面容俊逸,但那双眼瞧人的时候,不带感情看着他们,就像瞧某些容器似的,森冷森冷的,活像没什么人气儿的精怪。

    席靳白歪头瞧了瞧,领头的中年汉子身材虽强壮,但眼角已有细纹,汉子身后不远不近缀着零星几人,这队人背着不少木匠用具。

    “你们来修庙?”席靳白沉声问了句。

    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席靳白,夜明镇不大,他们这种做工的,家家户户几个人,基本能混个眼熟,这男子他从未见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正是……不过,小哥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席靳白眼睛微微一亮,像是蛰伏在黢黑夜里草从中,野兽发亮的瞳。

    那汉子瞳孔空茫一瞬,“啊……原来是席大夫,这么早上山采药啊?”

    “王二哥,你跟谁说话呢?”另一人走上前,看到席靳白一愣,“这么早上山采药?”

    这五人修庙的队伍,一个二个到了庙前,又整齐划一地嘀咕两句,好像对席靳白很熟悉了。

    “林小姐请各位来修的?”席靳白瞳孔恢复正常,又问。

    “林小姐费心呢,这庙都没人管了,她回来了就开始修庙,是个心善之人。”汉子憨厚笑了两声,“这庙灵的很,我小时候差点被水鬼害死,还是我娘求到这里来,才唤回魂了。”

    虽然天气冷,但是背着东西走这些路,汉子还是发热,他拎起衣服下摆擦了擦汗。

    其他汉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有年旱灾,也是求了山君大仙,才下了及时雨呢!”

    其中一人不服气,拍了把大腿,“灵个啥?我求财怎么没见富过?”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席靳白神色不动,他微微回眸,视线穿过道边荒草、腐坏的木门,看向院内的香鼎,上面的刮痕显得有些嘲讽。

    “先行一步。”席靳白语调冷淡,背着药篓往山林更深处离开。

    王二哥哎了一声,似乎并不在乎席大夫的冷淡,领着人进破庙,开始修整院落。

    虽然山神庙不大,但也有三进,说是修缮 ,其实是重建,也要花不少时日。

    等席靳白背着药篓,沾着一身寒露回来,林飞鸢正在厅内用饭。

    林宅并不大,绕过照壁便能看到正厅,林飞鸢食欲不振,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白粥。

    一晚上风刮过,院子里枯叶四散,家丁跟女侍们正在清理。

    竹扫把刮在石板上,发出刷啦刷啦的清扫声,扫尾划了个半圆,便一点点将落叶聚在一处,反倒显得院子里静谧。

    林飞鸢无意抬头,便见席靳白绕过照壁而来——

    高眉深目,飞眉似在泼墨山水里划开,一双凤眼便含了冷峻,又带着万般不入眼的淡漠。

    撞入那双眼,男子眼神微动间如春水化雪,周遭的万物岑寂。

    只是一眼对视而已,那瞬间变得极慢,刷刷的扫地声被无限拉长,消失在耳畔,来往活动的仆人们都化为虚影。

    林飞鸢眼中只看得到席靳白的身影了。

    她心中颤动,呼吸都急促一瞬。

    “小姐,青杏姑娘。”席靳白站在院中,远远对着二人行了行礼,便抬步向厨房去,准备收拾药材。

    林飞鸢勺子咣当一声,掉进碗里。

    山君大人?!

    “小姐?”青杏唤了一声,没唤醒林飞鸢的神,又唤了声,“小姐在看席大夫?”

    “席大夫?”林飞鸢愣了愣,昨日那住家郎中?

    可……那明明是山君大人啊?怎么会来当她住家郎中?

    难不成……是庙太破,所以迁来住几日?

    不对不对,这事儿也没在庙前发愿,山君大人怎么知道的?

    这席大夫到底是不是山君大人?还是只是长得像?

    青杏抬手,在自家小姐眼前晃了晃,闷笑两声,“席大夫确实丰神俊朗,也难怪小姐看呆了。”

    林飞鸢脸颊顿时飞红,嗔了青杏一眼:“胡说什么……这可是…”

    不对,这事儿也没个准,不能瞎说,林飞鸢又把话咽回肚子里。

    林飞鸢食不知味地磨完白粥,便开始侍弄花草,她不太会女红,这东西耗费心神,父母担心她身体,便没让林飞鸢学。

    只不过,林飞鸢手里拿着花剪,好像认真打量着花草,满脑子却是席靳白的模样,实在是因为太像了,与她少时在山神庙里见过的山君大人一模一样!

    “席大夫去做什么了?”林飞鸢状似无意地问,“采药?”

    青杏嗯了一声,“小姐用的几味药不常用,席大夫天未亮就上山采药了。”

    林飞鸢手一顿,无辜的花瞬间脱离枝头,啪得掉在地上。

    那应该不是山君大人了,他怎么可能为了她去采药,林飞鸢自嘲两声,心里有些道不明的遗憾。

    “修庙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找好人了,王二哥说,最快至少也得半年呢。”

    青杏提起紫砂茶壶,热腾腾的山泉水倾泄而下,面前的冰裂纹白瓷茶碗便盛满了金黄的茶汤,“小姐用茶……只不过地契在刘府手上,还没谈好地,就先修了庙……恐怕这价难谈。”

    “无事,家父与刘府有些交情,今日我去拜访拜访刘伯。”林飞鸢将花剪放回托盘,拾起艳红的秋海棠,素手一抬放在茶桌上。

    “我记得还有几盘上好的普洱,将它们包了,送一下拜帖,用完午膳就去。”

    “是。”青杏领命要走,又被林飞鸢叫住。

    “等等,咱们林宅现在就没多少人,以后用膳便一起吃吧,还热闹些。”

    跟着从京城挪来的都是林宅老仆人,有些上了年纪,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洒扫,林飞鸢体贴他们,便嘱托青杏去办。

    “是,小姐。”青杏福身离开。

    林飞鸢看着桌上的红海棠,不由自主地捻起细枝,艳红的花瓣引走思绪,缥缈到幼时叩拜完山君,隔着海棠花束的惊鸿一瞥——

    那时,她生完病,身体刚刚好,母亲领着她去叩拜山君大人,二人慢慢行走在山道上,与不少拜庙的人擦肩而过。

    母亲揉了揉她的头,裹紧她的小披风,温柔道:“飞鸢,山君大人救了你的命,要谢谢他。”

    “嗯!”林飞鸢握着母亲的手,乖巧点头。

    因为身体不好,林飞鸢不常出去玩,所以幼时只要有机会出门,便遏制不住天性里的贪玩儿,那日玩耍过后,她采了许多红海棠,怀抱里都抱不下,兴冲冲地要去送给山君大人。

    当她叩拜完山君,刚刚踮着脚,举手将海棠花束放入神台上的净瓶中,无意抬眼,穿过艳红的花瓣,石虎似乎脱出一道虚影,倏忽幻化为人。

    雪白的衣袍上金丝成纹,光华流转,似乎察觉到被注视,男子灿金的眼瞳淡淡扫向林飞鸢。

    异于常人的眼让林飞鸢有些害怕,她猛地扑进母亲的怀中,将自己藏起来。

    “飞鸢?怎么了?”母亲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林飞鸢沉默不语,但她知道这就是山君大人,好奇压过恐惧,便悄悄回头张望。

    只可惜,那白虎化为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之前的一切仿佛是林飞鸢的错觉……

    此后,林飞鸢上山神庙祈福,又见过山君大人许多次。

    有时候白虎懒散地卧在石台上,晃悠着虎尾,看众人叩拜祈愿……

    有些时候化为人形,坐在石虎之上,看院中金鼎飘出的渺渺白烟……

    有时候……有时候山君会打量她,但林飞鸢从不敢与山君久久对视,只当是普通的一眼,便错开眼神……

    之后,林飞鸢又病过好几次,生命垂危之际,母亲总是握着她的手垂泪。

    而山君站在床边,长身玉立,眼睫微微阖,灿金的眼似乎含着些悲悯,却又带着一视同仁的冷漠,静静注视着她。

    每次,每次见过山君之后,林飞鸢总能很快地好起来,少女的心意,便在这无人知晓的秘密中,肆意生长。

    从幼时的畏惧到豆蔻的心动,她在病躯中挣扎着一天天长大,可山君永远是那样缥缈出尘,岑渊冷峻。

    林飞鸢祈愿都紧紧压抑自己的心思,不敢也不能打扰山君清修。

    仙凡有别,她想一想自己的奢望都觉得亵渎。

    只可惜……林飞鸢见到山君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她离开夜明镇前三年,也只在告别时再见过山君大人一眼——

    而今几番春秋,海棠花又红了,她也回了到夜明镇。

    因为舟车劳顿,林飞鸢身体坏了些日子,偏偏昨日拜庙之后席靳白就来了,还与山君大人这般相似,这不由得她多想。

    可……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何执着于此事又能如何?

    林飞鸢纤指在杯壁上扣弄,自我安慰道:“莫要庸人自扰,许是父母离世之后,这世间唯一牵挂的……便是再看一眼山君大人了吧。”

    她捂着茶杯,茶杯白烟柔柔升起,氤氲了眼。

    厨房里,烟囱冒出白烟,收拾碗筷的婢女路过厨房门口,都要朝外张望一眼——

    席靳白样貌好,身姿又潇洒,干清理药材的粗活都像舞文弄墨。

    他在厨房门口呆了没一会儿,那些小姑娘还有妈子们都围了上去。

    “席公子可许了亲?”许婶子能言善道,身材浑圆,两颊的肉坠在脸上,笑起来眼睛便成一条缝。

    小姑娘们含羞带怯,躲在几个厨娘身后,手上摘菜,眼神却不由得往席靳白身上瞟去,竖起耳朵听许婶子的问题。

    “未曾。”

    席靳白不太适应这种热情,手上清理药材的速度都加快了,心中叹道——早知就不该为了演戏,还把药材拿下来清。

    现在人多眼杂,又用不了法术,真是自己害自己。

    许嫂子热情不减,这席大夫虽是个白身,但有一技之长,沉默少言但勤快,是个好夫婿的人选,她想到自家姑子,又往前凑了凑,还要再问什么——

    席靳白刷地一下举起簸萁,迫使许嫂子往后躲,拦住对方还欲再问的动作。

    随后,他搬着簸萁离开,沉默地打水清洗,将众人甩在身后。

    年轻男子身量气质好,棉麻衣物也被穿出脱俗气,为了方便爬山系着绑腿短打,越发显得他腿长腰细,肩宽挺阔。

    挽上的袖子露出小臂,打水用力间,肌肉鼓动,青筋凸起,显出一股男子的力量感,沿着手臂滑下目光,只见那双手修长如竹节,明明是舞文弄墨的,但扯着麻绳用力间,粗糙便打破了那抹精致。

    水色浸染,寒气将指节逼出红意,无端显得惑人。

    一时间,厨房都沉寂下来,盯着席靳白打水洗药材。

    “咳!!做什么都盯着席大夫?!”青杏一进厨房,就看着一个二个发花痴,眼神都不转了。

    她一掐腰,泼辣骂道:“不害臊!收拾东西去!”

    青杏是林父林母买来的,自小跟着林飞鸢长大,性子泼辣霸道,极其护短,被她一骂,围观的人都红了脸,顿时散开。

    许嫂子憨笑两声,护着那些脸皮薄的小姑娘,“哎呀,青杏姑娘,做什么这么骇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

    青杏哼了一声,“许嫂子,咱们林宅也是从大城迁回的,书香门第,若闹出些丢脸面的事!到时候一同打出去!”

    许嫂子脸色一僵,这青杏看起来年纪不大,到是厉害,这是在立规矩——

    林宅从京城迁来的时候,已经遣了一批人,留下的都是些体弱年老的,林飞鸢给他们养老,到了夜明镇后才重新招了一批。

    许嫂子跟一些年轻的家仆,都是才招的当地人。

    “是是是,青杏姑娘说得对。”许嫂子迅速退了一步,赶着女孩儿们,鸟雀似的散开。

    青杏看众人都麻利干起活,才又将日后一同用膳的事情一说,众人欢呼起来:“林小姐真心善!”

    在一众欢呼雀跃的人里,席靳白十分淡定,颇有些事不关己,他拿着布帛擦了擦手,又开始细细切药材。

    青杏不免对席靳白高看两眼,知书识礼,又踏实肯干,是个实在人。

    回了前院,青杏将厨房的事情与林飞鸢一说,林飞鸢将书放下,挑了挑香篆,长睫一扇。

    “将客卧清出来给席大夫吧。”林飞鸢打定主意,“他是住家的郎中,不是下人,以后药材什么的,让他差使人去洗,不必亲自动手。”

    这事儿传到后院,席靳白不以物喜地搬走,但他住上了客卧,在林宅的地位瞬间就上去了,其他刚来的一时间都酸溜溜的。

    许嫂子哼了一声,“我只当是什么家教好的人家,还京城里迁回的,原也是经不住年轻男人诱惑的。”

    “哎呀,羞死人,许嫂子不要乱说。”脸皮薄的小姑娘连忙打断,羞红脸,抬手盖了盖脸,降低两颊的热意。

    “哎呦,也就你们这些小姑娘脸皮薄,我看林小姐早就过了出阁年纪了,许是春心萌动,这都是人之常情~”许嫂子一副心直口快的知心嫂子模样。

    她还是眯眼笑着,显得和善,“也就我这乡下人粗俗,但说的都是明白道理呀~也是……席大夫这样孔武有力的男子,也就小姐配得上,咱们没福气咯~”

    她一打趣,众人又偷偷闷笑成一团,你胳膊肘拐拐我,我拐拐你,似乎已经将林小姐春心萌动坐实了。

    前门马车已经备好,拜访刘府的东西也放在了车上,青杏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她打听过了,刘府的长子刘怀远体弱,眼看活得不一定比刘慈恩长,但发妻生了长子后,再无所出。

    刘慈恩为了家业纳妾求子,哪知老年得子后,反倒宠妾灭妻,将庶子宠得很是跋扈。

    夜明镇不大,这刘家混小子的事情倒是人人皆知。

    青杏左思右想,除了车夫,还请了席靳白一同驾车去刘府,毕竟是个高壮男子,又会拳脚功夫,镇得住场子。

    到了出发的时刻,林飞鸢披着天青色薄裳,簪着青梅簪,乌发如云,步摇微动,抹了些口脂,虽带病容,人却娇艳,仿佛笼在烟雨中似的。

    她提起裙摆踏出门,抬眼就见席靳白正牵着缰绳,凭立在骏马边,很引人注目。

    林飞鸢有些惊慌,她抬起团扇,微微遮住脸,低声问一边的青杏,“怎么让席大夫驾马?”

    “小姐,你不让我跟着,但刘府的二少爷有些混账,你一女子去我不放心,其他的家丁老的老,瘦的瘦…还不如席大夫高俊唬人……这才请他帮忙。”

    青杏怕林飞鸢反悔,立刻推着她出去,对着席靳白招呼,“席大夫,麻烦你了。”

    林飞鸢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但席靳白已经对着青杏点点头,目光落在林飞鸢身上。

    林飞鸢无法,只得走向马车。

    被那张熟悉又心慕的脸看着,她顿时不自在起来,感觉走路都不太会走了,有些紧张地快走两步,却突然被凸起的石板绊住,脚一崴,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青杏惊慌万分,高喊一句:“小姐当心!”

    席靳白眼睛微微睁大,立刻扔了缰绳,跨步去扶。

    女子柔弱无骨,扑进他的怀里,好似新雪下的梅被风吹落,簌簌落了满怀,若是稍微用力,雪与梅便和成一团,全被他揉碎了。

    林飞鸢被圈在怀里,男子略高的体温透过锦缎传来,她慌乱无比,都不敢看席靳白,立刻撑着他的胳膊站起身,男子的肌肉弹而有力。

    团扇挡住脸,也遮住羞意,林飞鸢瓮声道:“对不住,席大夫。”

    “无事。”

    离得太近,席靳白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林飞鸢的耳廓连着后颈都泛起热意。

    青杏这时也赶了过来,紧张地拉住林飞鸢,左右瞧了一圈,“没事吧小姐?”

    林飞鸢只觉得丢人,头都要埋进地里,连连摇头。

    席靳白要去扶林飞鸢,一边撩起车帘,准备撑她上马车,“小姐,请。”

    林飞鸢哪儿敢再扶,她略过席靳白的手,一手撑住马车门,逃似地钻进门里。

    席靳白瞄了眼空荡荡的手心,眉头微跳,他这是被讨厌了?

    “席大夫,劳你费心了。”青杏解下缰绳,塞进席靳白手里。

    席靳白沉默点头,坐上马车一挥马鞭,车轮碌碌响起,向刘府而去。

    青杏望着消失在巷口的马车,合了合掌,心中祷告——

    此去刘府,希望万事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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