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阵

    这声音席靳白很熟悉,是林飞鸢的声音。

    席靳白反手抓住突然出现的林飞鸢,单手掐诀,冲天的灵气爆开,黑暗被划破,骤然破开的光亮让二人都忍不住闭起眼。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山神庙,朱漆庙门上,黄铜把手闪着光,一派修缮后的崭新感,石板道两边的杂草也被清理干净,虽在山野,但并不杂乱。

    席靳白神情瞬间严肃,这个阵比他想得还麻烦,那么多灵气都没能冲破。

    “靳白?怎么了?”林飞鸢柔声问道,桃花眼里满是不解。

    席靳白偏头,凝神打量面前的人,林飞鸢从不会喊他靳白,所以挽着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幻象过于逼真,若不是称呼有问题,竟看不出其他破绽。

    席靳白慢慢伸出手,抚上林飞鸢脸侧,没想到对方直接贴上他掌心,温热的脸颊柔软又细腻。

    林飞鸢朝他眯眼笑起来,带着亲昵的狡黠,“怎么了?”

    原本想将这幻象捏碎的……

    席靳白眼神微顿,又将手抽了回来,“无事,进庙吧。”

    这类迷阵找到阵眼,破了阵眼大概就能出去了,时间要快,得赶紧去救飞鸢。

    脱开“林飞鸢”的手,席靳白径自朝前走去,那“林飞鸢”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并没有跟着他行动,缥缈消失在原地。

    推开山神庙的门,浅池塘边柳树上红绸飞扬,红绸掠过眼前,显出树下站立的女子。

    席靳白回身一看,刚刚一同来的“林飞鸢”已经消失了,现在又来了一个。

    林飞鸢听到开门声转头看来,神色微微惊讶,色立刻变得惊喜万分,“山君大人?!”

    席靳白眼神冷涔涔的,看着不知是什么东西装扮成的林飞鸢,一而再的出现,怒从心起,等他出去,定要将布阵的人剥皮拆骨!

    林飞鸢提着裙摆,跑到席靳白身前,带着些喘息,“大人!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在山神庙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哎……”林飞鸢刚要在往前一步,席靳白却好似没将她放进眼中,直接与她擦身而过,朝石虎殿而去。

    林飞鸢执着帕子,有些错愕地看着席靳白的背影,对方姿态冷漠又无情,重重捶打在她的心上,之前的拳拳爱护如泡影,她鼻腔一酸,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席大人为何不理她?

    没在石虎殿感知到阵眼,席靳白便推门离开,那假扮林飞鸢的幻象立在院中,眼神局促又受伤,见他出来将头偏到一边。

    双眸含泪,目光盈盈,席靳白心中一紧。

    本想将这幻象舍在原地,但这一个幻象实在太像了,像到席靳白无法忽视。

    “过来。”被“林飞鸢”这幅模样打败,席靳白招呼她跟着自己。

    林飞鸢原本向前走了几步,但见席靳白冷淡不减,像极了她少时离开山神庙时,那神台上端坐的仙,不是如今跟她日日相处的人。

    林飞鸢顿住脚步,摇摇头,“大人走吧,我在此地等着。”

    席靳白不会跟假货多废话,他扭头便去查探别的地方。

    林飞鸢不知自己在迷阵里,也不知面前的席靳白有可能是假的。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立在院中许久,迈开脚步往石虎殿去。

    叩拜在石虎殿前,林飞鸢跪坐着,仰头看那俯视蒲团的石虎,巍峨如初,气势骇人。

    她喃喃自语道:“这才是对的,不能因为大人多与我些偏爱,便这般娇气造作……他……他本该如此,仙凡有别。”

    林飞鸢恍惚觉得自己不对劲,情绪起伏太大,怎么这般心痛伤心?

    席靳白四处寻找阵眼,迷阵察觉到危机,梦幻的烟气四溢,山间浓雾四起,盖住整个被山环抱的夜明镇。

    山也被白雾围起来,它流进院里,爬入石虎殿中。

    林飞鸢察觉不对,想起身将殿门关了,却神思恍惚,倒在石虎前。

    冷冰冰的石虎依然八风不动,静静注视着台前的女子,任由白雾如绸,盖上她的身躯。

    两只人身狐狸骤然出现,袍脚扫在林飞鸢身上,灰毛狐狸半蹲下身,捏着林飞鸢的脸看来看去,“这两人怎么会在一处?你这阵别不是不好使了吧?”

    红狐狸踢了踢林飞鸢的腿,对方一动不动,它一巴掌拍在石虎脑袋上,摸了一摸,“这阵是迷情阵,多人入阵,只有有情人才会被绑到一起。”

    忍不住裂开狐吻,红狐狸笑道:“没想到这仙灵竟然生了凡心,到教我们捡了大便宜。”

    灰狐狸一口啐在地上,忿忿不平:“什么大便宜?嗯?那老虎疯了一样到处找阵眼,打得迷阵灵气破溢,万一撑不住怎么办?而且……这女子在幻境里,我们只能看不能吃,有什么用?!”

    “迷情阵与一般的阵法不同,它的幻境会放大情绪,越是感情浓烈的灵魂,越是美味,我真是迫不及待了!”红狐狸斜睨了灰狐狸一眼,似乎看不上他的粗俗。

    “好东西自然需要等待,将这虎仙困在迷阵里,慢慢供我们修行享用,岂不美哉?”狐狸兽眼一眯,眼中贪婪顿显,“来,我们来给二位有情人加把火!”

    红狐狸挥袖,两只狐狸顿时消散在石虎殿,白雾愈发浓郁,盈满整个殿内。

    “……”林飞鸢捂着头坐起身,摆了摆头,感觉脑中似乎起了雾,总是蒙蒙地盖着层东西,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

    “青杏?!”林飞鸢喊了一声,但没人应声,她掀开被子起身,门却突然被打开,席靳白站在门外,背后衬着一片乌黑的夜色,只有雪地衬着屋内的白光。

    “飞鸢?怎么醒了?”席靳白将药碗放在桌上,走去用唇抵了抵林飞鸢的额头,感觉温度并不高,“感觉好些了吗?”

    林飞鸢下意识朝后一躲,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躲,二人本就该这么亲密。“我……这是怎么了?”

    “前些日子天寒,你病了好几日。”席靳白将药端来,搅了搅勺子,作势要喂林飞鸢。

    林飞鸢神色恍惚,盯着勺中的汤药好一会儿,又去打量席靳白。

    席靳白一脸自然,又朝前伸了伸勺子,“趁热喝,不然失了药效。”

    林飞鸢讷讷点头,压下心中不自然,凑上去喝药,在外面风雪呼号中,这里是如此的安全温暖。

    “今天怎么这么乖?喝药喝地这般快?”席靳白摸了摸林飞鸢的头,眼里都是宠溺,“洗漱吧,早些休息。”

    说着,席靳白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隔绝了寒气,“热水已经烧好了,你直接去屏风后洗吧,免得跑到浴房,又受了凉气。”

    席靳白压好门栓,又过来给林飞鸢宽衣,林飞鸢吓得扯住衣领,“你你你……我我我我?”

    席靳白噗一声笑出来,松开手后退两步,“行,你自己来,怎么成婚这么久了,还这么害羞呢?还称我席大人?”

    “成成婚?!”林飞鸢吓磕巴了。

    轻轻弹了小迷糊蛋一个脑瓜崩,席靳白又摸了摸她额头,热意的手再也不是隔着滑凉的绸缎,直接触上她的皮肤,林飞鸢浑身都紧绷了。

    “睡糊涂了?前两年在刘府过完春节,差不多也是最近的日子,咱们就成婚了。”席靳白神色温柔,将林飞鸢的发别在耳后,眼里满是心疼,“是我不好,没注意暴雪的日子,害你着凉。”

    林飞鸢顺着席靳白的话,渐渐想起席靳白求娶她,她含羞答应,二人成婚后不久,青杏也嫁人了,林宅的人渐渐散去,她在山间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过。

    恍惚的神色又重新清明,林飞鸢覆上席靳白的手,带着些羞赧道:“是我病糊涂了,席大…咳咳,靳……靳白,我先去洗漱,免得水凉了。”

    “好。”

    隔着屏风,林飞鸢双颊飞红,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紧张,她背过身褪去衣物,泡进热水中,疲惫的筋骨似乎也舒展了。

    房中,席靳白脸上的温柔消散,乌沉沉的眼珠没什么光亮,骤然弥散在屋内。

    真的席靳白在外没搜寻多久,就被白雾挡住去路,这白雾还驱散不掉,他觉得有些棘手——

    任凭他灵力强悍,但在这迷阵里,却好像处处打在棉花上,十分无力。

    越是忧心林飞鸢安危,他心中的怒气便越大。

    又向前飞了一段,席靳白一头扎进白雾中,却突然出现在林飞鸢的屋内,水声响起,他愣神片刻,转而冷哼一声,“这阵法当真下作。”

    听到席靳白的嘀咕声,但没听清,林飞鸢下意识问了句,“靳白,怎么了?”

    又来了。

    席靳白闭了闭目,打开房门冷气灌入,但周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他一头扎进雾里,却仍出现在屋前,他脸色更冷了。

    “靳白,把门关上吧,好冷……”林飞鸢抱着胳膊埋进水里。

    水声响起,席靳白沉默着关上门,开始打量屋内的摆设。

    这屋子跟林飞鸢的屋子一模一样,甚至连床脚细微的划痕都一致,席靳白坐下,头疼地扶住额头,“这该死的阵法到底要做什么?”

    他在外这么些时间,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那这阵法困住他们二人,意义在何?能在刘府搞鬼的,目前看来就那道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如果是道士,可能是为了捉妖除邪,抓他还能理解,抓林飞鸢算怎么回事?

    刘怀远也明显不正常,像是被控制了。

    席靳白脑中思绪翻飞,而此时,林飞鸢已经洗漱完了,她穿着衣袍出来,头发带着微微的湿意。

    屋内的银丝炭发出噼啵声,燃烧着放出暖意。

    不耐地抬眼看去,席靳白又是一愣,赶紧偏头看向地面,但刚刚的惊鸿一瞥却一直在脑子里——

    披散的发丝,宽松的衣袍,热气蒸腾后,芙蓉面带着红晕,林飞鸢一直端庄的模样顿化,像是开在枝头的花被人采撷,放在瓶中便可随意搓揉了。

    “靳白,咱们早些休息吧,我有些困了。”说着,林飞鸢打了个呵欠,素手掩唇,眼中泛起湿意,带着不自知的亲昵濡慕。

    席靳白觉得这次的幻象太厉害了,心中原本的杀意都被压制,他闭起眼,冷声道:“你睡吧,我打坐。”

    林飞鸢只当二人已经是老夫老妻,走到桌前,看着腰背挺直,像是石像的人,她有些娇气道:“靳白……一起睡吧,我,我怕身边没人。”

    青杏不在身边,这山神庙只有席靳白一人,她恐惧孤寂。

    席靳白猛地转头看向林飞鸢,眼中是岑然的兽性,杀意十足,吓得她一抖,女子眼神惊慌,啜嗫道:“不睡便是了,我……我陪你一起打坐。”

    林飞鸢自己披上厚袍子,坐在桌边,拿起书本开始看,眼神却不自觉地盯着席靳白的背影,怎么洗了个澡就变了个人似的?

    席靳白打坐静心,却越来越烦躁,他猛得睁开眼,伸手就想去捏断幻象的脖子。

    但……但对方已经枕着胳膊睡着了,书被她压在胳膊下,这个姿势林飞鸢明显睡得不舒服,眉头微微皱起。

    席靳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叹出,收手将林飞鸢抱起,放在床上掖住被角,为了避嫌连外袍都没替她解开。

    他刚要起身离开,却发现袍脚被幻象压住,用力扯了扯,发现对方拧眉要醒似的,只好就此坐在塌边,闭目修行。

    屋内静谧,显得暴风雪的呼号声越发大了,银丝炭掉下一层又一层灰衣,席靳白就这么坐了半宿。

    但那两只狐狸见二人神台未动,槛花镜里一人熟睡,一人打坐,灰狐狸越发焦急,“吃了算了!讲究什么!”

    红狐狸一把拦住,“你懂什么,就这么直接吃,咱们身上的妖气越重,现在可不止咱们出山了,别引人注意!

    若不是我谨慎,搞了这两张皮子,咱们一入夜明镇恐怕就被仙灵打死了,还有机会吃它?!”

    灰狐狸收回牙,擦了擦嘴角,“麻烦,还不如在野地里抓东西吃,人间真麻烦!”

    红狐狸冷嗤一声,“要想以小博大,怎么能不麻烦?”它又往香炉里扔了些东西。

    “风花雪月,大被同眠,打坐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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