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星然不喜欢……

    这句话大概是为黎记淮设定的法则,他的左手缓缓松开,然后慢慢地落下去。

    刘智坤用手护住自己的涨红的脖子,靠着玻璃墙面剧烈地咳嗽着,好似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死亡的恐惧让他只能记住那只掐上他脖子的手,像是要硬生生地掐断他的脖子,喘不上气的他大脑阵阵发麻,根本顾不上其他事情。

    “少禹,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理吧,不要让她知道,价钱随你开。”黎记淮眼中的杀气退去,深邃黑眸里的海恢复死寂,某些可怕的东西沉下去。

    “知道了,你离开这里吧。”电话铃声还在响着,韩少禹庆幸这通电话来得及时,否则这后面的事情那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黎记淮撤步转身,沉稳的脚步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走在平坦的地面上。这里的混乱好像与他毫不相干,他也不会对这个残破的画面露出怜悯或者同情的眼神,平静地走出这个乱糟糟的房间。

    韩少禹接通电话,对方率先出声:“刘智坤,你做坏事马上就要迎来惩罚,这是我对你提前发出的预告。”

    “时星然,你预告的是什么呢?”他没想到时星然打电话来居然是要做“预告”,还挺有仪式感的。

    按照他上次见时星然的感觉,他还以为她跟黎记淮是同一类人,都是闷声搞事最后才揭秘的那种人。

    “我不是时星然!”

    语调陡然拔高,对方快速而急切的反驳道。而他甚至听出了几分委屈,那就应该是被迫“角色扮演”的那个女人。

    他们两人都认错对方的身份,韩少禹募地笑起来,慢悠悠道:“我也不是刘智坤。”

    宋知暖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确实不像是刘智坤的声音,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你说他做错事需要受到惩罚,这点我是赞同的。他已经遭到了别人的惩罚,你想不想来看看?”

    韩少禹用手指向沙发上还算干净的位置,淡淡扫视靠着墙壁不敢出声的刘智坤,指示他坐上去等着。

    “我才不去,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男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会说谎骗人的垃圾。”宋知暖在被骗后,已经对男人失去信任,她也绝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话在晚上出门赴约。

    “你可不要一棒子打死所有男人。”她的这句话无差别地扫射所有人,韩少禹觉得还是有必要为那些好人发声,比如黎记淮。

    “哦?这么说那你是个好男人?”宋知暖故意嘲讽,能跟刘智坤扯上关系的男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句话好像无法反驳,韩少禹笑意更深,慢条斯理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男人。”

    “你的预告我会转告他,既然你没兴趣来,那就这样吧,再见。”他挂断电话,优雅地避开地面的那些碎片,走到在沙发上坐着的刘智坤旁边。

    大茶几的角落边还幸存着一个装着半杯酒的酒杯,韩少禹拿起那杯酒,轻轻地摇晃杯子里的酒。

    “你们家是开翻译公司的,那你应该听说过科纳吧?”

    刘智坤听见“科纳”两字原本因疼痛难忍而难耐地扭动着的身体怔住,不可置信地盯着韩少禹的脸,他预感到对方会说出更加惊人的东西。

    “给你点提示,我姓韩。”韩少禹弯下腰,脸上的笑容收起,变为严肃的出题人。

    他的目光凌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轻飘飘地抛出简单的问题。“科纳要是对一家小翻译公司出手的话,那个公司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并不牢固的地基上盖起的小楼,经不起强震,结果只会是轰然倒塌。刘智坤感觉自己的世界即将崩塌,他虽然坐在沙发上,脚下却好像正踩在摇晃的地面上,带来阵阵的眩晕。

    韩少禹凝视着他手臂上的那些渗血的伤口,有些碎片正扎在肉上。他缓缓地将自己手中的杯口调转方向,杯内的酒从杯口泼下来,好似浇花那样淋上红色的伤口。

    红色的血被酒液冲洗,酒液混着血顺着手臂的皮肤一路流淌,流遍半个胳膊。

    辛辣的烈酒接触受伤的皮肉,如同千万根针扎上皮肤,刘智坤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捂住胳膊并举到自己的胸前缩着。

    “有些痛,还是得忍一忍,对你有好处。你说对不对?”

    黎记淮的车在公路上飞驰,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他正驱车去往时星然家的区域,目的地是教堂。

    时星然不要他了,他没资格去见她,也没资格再去她家楼下守着。

    夜晚的教堂不对外开放,那扇厚重的木门被关上,阻挡外来的事物进入。

    黎记淮站在红门前,黑色的阿肯瑟斯纹攀附于木门上,仿佛圣洁的咒文在门上绘制屏障。

    黄色花岗岩砌成的墙坚不可摧,将教堂内的一切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他无法进入,也无法穿过这面墙。

    他抬起头,大门上方巨大的玫瑰花窗透出教堂内的微光。他想起那天坐在教堂内,所见过的梦幻的色彩。

    黎记淮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微光,抬起的手背上染着红色的血,那是他忘记销毁的罪证。

    白色的衬衣也被红色侵蚀,圣洁的颜色染上罪恶的色彩,开出恶魔喜欢的花朵,手上沾上鲜血的天使被赶出教堂。

    你曾说过要试一试的……看来神的恩赐到此为止,他就此被放逐。

    他在那扇门前站了许久,久到像是要化成守卫大门的雕像,半夜城市内原本拥挤的街道变得空旷,世界变得很安静,安静到仿佛这世上只剩他一人。

    黎记淮站至另一扇门前,那是扇他能开启的门,输入密码110401,便可以进入。

    屋内没有开灯,所有的光亮仅仅自于客厅大落地窗外的璀璨城市里的光,黎记淮借着这昏暗的光走到厨房内,在洗碗池处洗掉手上的肮脏。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几瓶酒,带着这些酒走到客厅的沙发旁,找到正对着落地窗的位置在地板上坐下,酒瓶也随意地放在地板上。

    黎记淮没有穿鞋,他曲起左腿将左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右手拿起一瓶威士忌,用手指崩开瓶口的木塞。木塞被抛向地面,咕噜噜地在地面上滚动,撞到地板上的酒瓶才停下。

    窗外对面的那栋楼仅有几盏灯还亮着,他看向那些黑掉的窗,举起酒瓶啜饮,感受着喉咙被灼烧的感觉。

    现在早已过了可以发晚安的时间点,你的窗户应该也暗下去了吧。

    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见酒液在瓶内晃动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弱,一整瓶酒很快就见底。他随手扔到地上,沉闷的地板发出清脆的玻璃声。

    另外一瓶未开封的酒被拿起来,两个木塞在地面相撞,滚到更远的方向。

    黎记淮酒量很好但不爱喝酒,他基本只会在应酬时喝酒,此刻却想着要是能大醉一场最好,有时候用酒精麻痹神经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灌下一瓶又一瓶的酒,地板上堆积着空荡荡的酒瓶,有立着的,有倒下的。那几个木塞散落在好几个方位,地面上乱糟糟的。

    夏日天亮得很早,纵使太阳还没升起,屋外的光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屋内的景象。

    颓废地靠在沙发上的人,后背到腰部的衣服皱巴巴的。他的左手还搭在膝盖上,右手垂落在地板上。左手手腕处小部分衣袖的红色正在变为黑色,胸口处和衣领处的某些位置也染上同样的颜色。

    盯着窗外的双眼里布满红色的血丝,他的眼睛仿佛失去焦距,只是失神地望着远方,不曾合上的双眼表明他在迷醉中仍旧保持着一丝清醒。

    渐渐地,太阳从天边升起,涌入他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刺眼。黎记淮保持着这个姿势,慢慢地闭上双眼。他的眼睛有些刺痛,承受不住耀眼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睡去的时候。屋内突然响起门铃的声音,叮咚!

    黎记淮被这响声拉回几分神志,他用左手抚上作痛的额头,摇摇头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右手撑上沙发的边缘,借着力站起来。

    坐了整宿变得发麻的腿踩在地板上还有些不稳,他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蹒跚的步伐控制不了准确的落脚点,走路途中还撞上空酒瓶。

    房门被打开,黎记淮身上浓烈的酒气向门外漫去,站在门口的快递小哥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面前的人穿着白衣,衣服上却染着血,微睁的双眼红得惊人,再加上这浓重的酒味,活脱脱就像是那种午夜电影中的酗酒杀人犯。

    快递小哥拿着快递的手不自觉地抖动,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故作镇定道:“您的快递,请签收。”

    快递?黎记淮不记得最近有买过东西,皱眉接下那件快递。快递刚被递到他手上,快递小哥便收回手,就一溜烟地跑了,不敢多留。

    黎记淮关门走到屋内拆开那件快递,精美的包装盒里装着的是:时星然买给他的衬衫。

    迷离的双眼陡然睁大,黎记淮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他忽然嗅到自己身上的酒气,便急忙将衬衫放下,唯恐将衬衫也染上这难闻的味道。

    他打开屋内的换气系统,将衬衫拿到没有味道的卧室,将地板上的垃圾挨个捡起来,将地面收拾干净。然后他去洗澡洗头,洗去满身的味道,重新变为那个清爽的黎记淮。

    黎记淮回到卧室,将衬衫从包装盒内拿出来,将那几件衬衫用手洗完再晒起来,他的其他衬衫没有这种待遇。

    夏日温度高衣服也干得快,尤其是时星然特地买的那件泡泡纱的适合夏天穿的衬衫,没两个小时就已经干透。

    黎记淮将那件衬衫取下来换上,这是件浅灰蓝色的衬衫,完美地贴合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简单而大方的款式,更能衬托出他的气质。

    他穿着这件衬衫走进那间属于时星然的卧室,屋内的一切都已经备好,他其实早就在谋划着要如何装饰,在遇到时星然那天就开始准备。上周去买椅子也不过是最后的挑选,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间房间的装修。

    窗帘是她喜欢的蓝色,床头柜上摆着那天她在公园里说喜欢的水晶球灯。他送的香薰蜡烛这个屋内也留有一份,他是真心希望她会喜欢这里。

    黎记淮将那个香薰蜡烛点燃,淡淡的白茶味在屋内漫开。他在抱时星然的时候闻见了这个味道,这说明她正在用,而且用的时间很长,不然也不会留香。

    衣柜被打开,里面放着几种家居服,每种各几套。有夏天的睡裙、短的睡衣睡裤。有适合秋天穿的长袖款,也有抵抗冬天的严寒的厚实的毛绒衣服。

    他在买的时候总是在想,时星然会喜欢哪件呢?

    可是,她好像全都不喜欢。

    这屋内的一切,包括他,她都不喜欢。

    黎记淮拿了一件睡裙抱在怀里,躺到卧室的床上。床头那股白茶味浓起来,这件衣服好像也染上时星然身上的味道。他紧紧地抱着衣服,假装时星然正在这里,正与他相拥。

    他将头埋在睡裙的肩带处,幻想中的时星然出现在这里。信徒在自己亲手打造出的世界里,对着他的神明虔诚地许愿。

    “时星然,你喜欢我好不好?”

    刘智坤瞒着伤情没敢回家,去完医院包扎后躲在酒店里,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让他整夜不敢入睡。他不确定科纳是否真的会对他们家公司下手,害怕的情绪反复折磨着他,甚至超过肉疼的痛感。

    他太过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要失去繁华的生活,他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这种恐惧突破了他内心的那点羞耻,他决定厚着脸皮去求情,恳求那些人真的能放过他。

    可是他没有昨晚那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即便知道时星然肯定对他没有好脸色,他还是硬着头皮用酒店的座机按下时星然的电话号码,拨出电话。

    夜不能寐的时星然整夜都在工作,轮到这会儿身体疲惫不堪,刚想稍微歇息片刻,这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

    “时星然,我是刘智坤。”

    时星然恨不得立刻挂断电话,但她还是想听听这个人究竟是想说什么,没好气道:“有什么事。”

    刘智坤缩在酒店的床头柜旁,畏畏缩缩道:“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但是我真的知错了。你让我怎么改都行,你打我也行,但是你能不能让黎记淮放过我?”

    那是他昨晚濒死前听到的姓名,记忆深刻且难以忘记。

    时星然听见黎记淮的姓名,大脑的精神集中度立刻被调整至最高级,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发生了什么?”

    “他昨晚来教训过我了,我已经被打得进了医院,你能不能看在我受伤严重的份上,让他高抬贵手,不要再追究我们的事情了。”

    “受伤”、“医院”这几个词表明黎记淮肯定跟刘智坤发生过激烈的肢体冲突,时星然的愤怒瞬间被拔到顶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动他?”

    “你不是说我花你们家的钱吗?那我告诉你,华宇长期合作的那几家客户以后不会再与华宇合作,而是会直接和我进行合作。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地从你们的手上抢钱!”

    时星然利落地挂完电话便出门打车,她早该料到,她根本不可能从这段感情中全身而退。

    叮咚,黎记淮的家里又响起门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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