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三人相顾无言,祠堂内微风缓缓,晃得烛火跳动。晨家供奉的一百零八座金像坐落四周墙壁,饶要是白日再富贵祥和,此刻也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祠堂中央婢子们拿了三个小垫并排放着,是给三人的。晨子荷不敢抬头看,只低头哭泣。

    二娘晨子月已经开始训斥了:“往日孝敬慈爱的我已说得过多,今日不愿再费这些口舌。我只问你,你既是从徐家娘子的事情那受到的启发,那下了药的徐大娘可是什么结果?”

    七娘晨子荷抽泣答到:“被徐二娘打了一顿。”

    二娘晨子月冷笑道:“只如此?那事一出,徐家娘子已然成了长安中的笑柄。世家贵族的宴会再无她二人的踪影。徐家父亲……此事你还小,先不说。说回徐家娘子。徐家共五位娘子,如今也鲜少出现在众人视线。为何?如今大家都认为徐家家风不正才教得娘子蛮横。你如今此举,亦是在害晨府的姐妹!”

    最后一句言语激烈,几乎是喝出来,倒是将晨子荷吓到。晨子月向来对晨子荷淡淡,晨子荷又何时见过晨子月的生气模样。

    晨子月再怒道:“我再问你,你错在何处。”

    七娘晨子荷低头道:“七娘……不该给姐姐下毒。”晨子月冷道:“终于开窍了?”

    晨子清问道:“先前李娘子说簪子有毒,你可知为何?”

    七娘犹豫道:“许是六姐吃糕点的时候把玩了一会儿簪子,那毒因此染上。”

    说完后七娘晨子荷低头沉默,晨子清有心添一把火,便再开口道:“你与六娘是同胞姐妹,六娘处处想着你,什么东西不是你看上了六娘二话不说便让给了你?你可曾想过,若一个不小心六娘死去,你便再也没有六姐了。听闻六娘现在还未完全康健。”

    晨子荷哭出声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六姐死。做不出功课是我自己愚笨,六姐甚至耐心为我讲解。我……我对不起六姐。”

    晨子清再道:“七娘,做了事情便没有回头路,许多事情不是忏悔了便可挽回。做事前要三思,想好后果,判断一下后果是否能被承受,再行事。你对六娘做的事这辈子都要感到愧疚。”

    晨子月见晨子荷哭得厉害,便出声道:“上天保佑,六娘无大事。日后你多让着六娘些,也算赎罪了。”

    祠堂内顿时沉默下来,许久都未有人说话。

    到了后半夜,晨子月见晨子荷困倦,便让她挨着垫子睡了。风吹飒飒,树叶淋落。晨子清看着那一百零八坐巨佛金像,只觉得有些发冷。

    晨子月看着晨子清,过了一会儿才探究道:“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我们二人在祠堂了。三妹可还记得,年幼时你我相争,被阿嬷罚跪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后来你险些饿晕过去,还是五娘拿了馒头给我们。”

    事情已过去好多年,晨子清又如何记得,只敷衍道:“过去许久,有些忘了。阿嬷严厉,是在教三娘做人的道理呢。”

    晨子月顿了会儿,又道:“是我记错了。阿嬷素来怜惜你,怎么会如此严厉地惩罚于你。此事约摸是三年前了,当时罚你我的好像是叔母。”又轻笑两声:“你年纪尚幼,忘了好些事。”不知是冷的还是如何,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晨子清心中一沉,微抬起头。却见晨子月闭着双眼休息状,便也不再言语。心中万丝缠死,欲开口,却顾忌良多。

    很快便熬到了天亮,婢子们将三人唤醒,又将三人送回各自的院子梳洗了一番,才把三人带到王老夫人面前。

    七娘晨子荷哭着认错,王老夫人自然欣慰不已。为弥补二娘晨子月、晨子清二人,将两人留在长青院用了早膳,又送了许多珠宝,方让二人回去休息。

    回到自己院子,一个小丫头上前报说方才大郎晨子泉来过,带走了无忧。晨子清了然,自己之前是吩咐过晨子泉。

    心中对晨子泉的办事也放心,点点头便前往内院休息了。晨子清一觉便睡到天黑,只是她不知,不过一觉的功夫,这外界便又变了一番。

    晨弈秋见府中出此大事,心中烦闷,便带着小厮去了酒肆,不料遇到同僚礼部尚书蔡陆仁,一时兴起便相与饮酒。

    蔡尚书有一子,平日花天酒地无所作为,年以十六还未有婚约。蔡尚书正愁着,今日遇到晨弈秋,到让他动起了些许心思。

    酒局上蔡尚书趁机提出要与晨家结亲,晨弈秋知其子本性直接拒绝。蔡尚书平日被人奉承惯了,当场便拍案怒骂:

    “当真我什么都不知?晨府大娘不过一商人之女,其母王氏亦是商人之女。你晨弈秋妻逝三年,晨府既无主母,倒时晨大娘出嫁操办的是王氏!如今圣人轻商,谁愿同商人结亲?我不过看在你面上提出亲事,谁知你不知好歹!你再好好想想罢,你今日拒了我,晨大娘可再找不到更好的亲事,哼!”

    说罢蔡尚书便拂袖而去,晨弈秋只阴着脸饮酒。之前种种在他心中又过了一遍,不愿触及的事仿佛被撕开了道口子。

    当晚晨弈秋回府,告诉了王老夫人他愿再续弦,对女子家室、曾经婚否并无要求,只有一点:不许苛责了晨府的孩子们。王老夫人大喜,忙吩咐千尺去寻找合适的娘子。又吩咐道:“不急在一时,仔细些才是。”

    大周有律,男子丧妻再娶,需经过原配子女、爹娘的同意。其人选也需同原配子女、爹娘商讨,才可在官府户册登记。

    王老夫人次日便拜帖呈大长公主府,却被大长公主以身体欠安为由拒了。千尺建议王老夫人将人选好了在前去商讨,王老夫人思索一番便也答应了。

    这一选又是好几月,这期间桃心早已将高双一家打听得明明白白,这其中的关系竟是将桃心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高双的长姐高女竟是先前被王老夫人打一顿赶出府的桃香。高双与桃香的母亲同刘姨娘原都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应着有功都被太后赐婚。

    刘姨娘被指婚与晨弈秋,高双的母亲指婚与一大周皇商。谁知后来高双的父亲被圈入了一场舞弊案中被流放,高双的母亲、高双、高女都被入了奴籍,高子亦随父流放。

    因刘姨娘与桃香的母亲关系甚好,见高家如此也于心不忍,遂求了当时还在世二夫人云思婉。云思婉便将高女买进相府,赐了名放在院中调教。后来云思婉去世,桃香又被分配到湖月院。

    桃心先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大娘子,身边婢子无数,又怎肯心甘情愿做他人婢子?加之刘姨娘有心关照,因此越发不清自己的身份,竟在相府也端起了大娘子的姿态。

    后来被赶出相府,富贵人家不敢要,只得在小户人家做些脏累活,也靠刘姨娘偶尔的接济。而高双也是在幼年时被买入薛府。

    晨子清垂眸,高双变成高无青,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桃香吧。对高贵妃的过去,晨子清相知甚少,只依稀记得双方斗狠时高贵妃脱口过一句话:“你晨子清出身高贵,打死几个人也不算大事,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可不得仰你鼻息过活嘛。”

    对于桃香,晨子清并没有上辈子与之相关的记忆。可依高贵妃的话,似是上辈子晨子清因种原因而将桃香打死,高双是存了恨进宫报仇的。

    高双与薛府有渊源,一个是杀姐之仇,一个是灭族之恨。双方一拍即合,联合了薛府的势力与高双的聪明剑指共同的仇人——晨子清。一步险棋,薛府走对了。

    而刘姨娘呢?她怜惜高氏姐妹的命运,是否也在背后推了一把力呢?晨子清想了又想,又否了这个可能。

    前世晨家满门抄斩,刘姨娘亦在其中。晨子英那时已然出嫁,依旧没能逃过。若是与刘姨娘有干系,她又怎会无所作为呢。

    晨子清不知,前世高贵妃念在年幼时接济的恩情,欲放过刘姨娘与晨子英二人,刘姨娘却百般哀求高贵妃放过晨家。可晨子清是高贵妃的仇人,诛了晨家便可让晨子清体会她那时的锥心之痛,这好机会高贵妃又怎会轻易放过。

    刘姨娘自知劝说无望当即表示愿同晨家共生死,也望高贵妃放过晨子英。高贵妃自然答应,可顺帝又怎肯晨家有漏网之鱼,竟亲自监刑。高贵妃无法,只得在后来私自祭祀刘姨娘以求宽慰。

    晨子清自然不知,她默想,自己怕是一生都无法得知真相。既然皆是过去,好好补救是否可以有一个如意的未来呢。

    如今高女既无事,晨子清也并不打算接济她或是如何,什么都不做对她已然是十分宽恕。如今的落魄皆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望她历前事得以自省,往后不再相见。

    经上次大郎晨子泉受伤一事,晨子清便有意学医。起初郎中以为是相府娘子无聊时的消遣,便随意敷衍,给了晨子清些医书。

    后来郎中发现晨子清对于那些繁冗的知识并不含糊,反而认认真真将其背诵,也不由得对晨子清认真了起来。晨府的郎中出身御医世家,王老夫人花重金聘请,也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再说李姨娘,李姨娘当时本想将两个姐妹从王夫人那里接过自己抚养,后来得知真相后倒是偃旗息鼓的许多,做事也安分起来了。

    六娘病愈后倒正常,上次中毒,众人怕损她们姐妹情,只说了六娘是吃了不新鲜的食物。六娘自然不疑有他,待七娘如往常一般。七娘心中有愧,自然事事顺着。六娘只是奇怪,怎的妹妹近日如此乖顺。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变故终是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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