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摩天大楼，仿佛伸伸手，就能够到日月星辰。
人说高处不胜寒，乔冬妍却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总裁办公室一如既往温度偏低，邓一辉被派去了外面，李特助跟随boss召开紧急会议，此刻能进入这里的，只有她。
她进来，是因为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
屏幕显示“2121来电”。
2121？好奇怪的称呼，脑子高速运转，翻不出半点相关记忆。
疑惑着接听，那边当即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以及一个女人的叫嚣。
对方竟然直呼boss的名字。
乔冬妍眉头微拧，冷冰冰地打断道：“请问哪位？”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旋即通话结束。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嘟囔一句，这才将手机放回原处——办公桌的西北角，曾经放置永生花的地方。
那一朵永生花，来路、去处都是谜，可以确定的是，它非常得boss喜爱，它凋零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类似的。
“你在做什么？”
李默推开门，看见乔冬妍盯着周总的手机愣神，立刻质问。
乔冬妍吓了一跳，略显慌乱地解释道：“没、没什么，就是有人给boss打电话，你们都不在，我接了。”
“是谁，说了什么。”
“是个女人，名字很奇怪，叫2121，一开口就指责boss，我问她是哪位，她挂了电话。”
“这是你能问的？”李默沉下脸，“小妍，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作为助理，望你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线。”
“师父，她语气嚣张，直呼boss名——”
“乔冬妍，周总不需要你问2121是谁，更不需要你替他拿主意，直接呛人。”
“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维护周总。”
“做事不先动脑子，先动情绪，你不是新人，你入职五年了。”
“师父，我错了，我检讨，你能不能帮我说说话，让周总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仅这一次，我也只能尽量。”
李默不敢打包票，因为近二十年的经验告诉他，今天的周总最反常。
提前两个多小时来了公司，脸色黑得仿佛谁拿大炮轰了他的家，原本安排在上午的会议硬生生改到非工作时间的现在，开会期间，突然叫他来办公室拿手机……
但愿不是为了2121这个女人，否则一切都将难办。
-
会议室外乌云翻涌。
周石霖又一次想起与元姮的那通电话。
彼时，他刚睡醒，窗外还有阳光，云层很淡。
宋怀明发来消息——霖哥，醒了没？兄弟我冒死打扰，是为了告诉你，元姮被别人家的粉丝错认，上了热搜，目前排行倒数第一。
事关元姮，他下意识选择了优先处理。
倒数第一的词条是：我们挖出了女神M的小号！
点进去，当先看到一段元姮戴着面具清唱《少年二八》的视频，文案隐晦又直白，说懂的都懂，二一二一直播间就是女神M新开的小号，为避免给女神造成麻烦，请大家用M代替她的名字。
前排评论充斥着激动、理解和夸赞。
后来的，大同小异。
偶尔有人提起主播否认自己是M的小号，很快得到类似的回复：你要理解，M只能否认，因为一旦承认，小号立刻报废，麻烦立刻来。
或自发，或引导，粉丝们完成了逻辑自洽，一边公开狂欢，一边隐晦地用上了字母，正应了那句懂的都懂。
周石霖越看眼神越冷，犄角旮旯里的货色，以为有一堆粉丝就能搅风搅雨，抢占元姮的光芒？
去她的小黑屋，做她的春秋大梦。
心中有了处理章程，周石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逮住机会，给元姮打电话，想跟她聊聊这件事，想让她以后再也不唱丁实乐的歌。
岂料电话接通，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只得到一句：吵什么吵？天没塌，我没空，都给我安静等着，死不了！
他吵到元姮了？他只能安静等着？
这两个问题，周石霖反反复复思考了许久，越思考，越憋屈，越是不想再主动凑上去。
为此，他特意早早地来到公司，让自己忙得分身乏术。
可是窗外的天色变化，都会让他走神。
会议期间，发现自己习惯性地将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想着元姮可能打来电话，他立刻吩咐李默去拿。
市场部的工作汇报已进行大半。
他暗暗拨动腕间的沉香手串，李默是不是真的老了，速度这么慢？
“……丁实乐在非洲的拍摄进度相当可观，”市场部负责人指着墙面大屏幕，“这是刚出炉的宣传照片，周总如果满意，预计整个拍摄计划将提前一周完成。”
“慢工出细活。”
周石霖瞥一眼宣传照，“Y系列机器人至关重要，宣传片不要求快，要仔细打磨，根据计划来。”
话落，又补充道，“质量第一，哪怕超时半个月，也值得。”
市场部负责人：“丁实乐的档期非常紧张。”
周石霖：“你跟他谈艺术，谈情怀，跟他的经纪人谈钱。”
双管齐下，不信留不住人。
李默怎么还不回——
念头未落，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李默回来了。
“周总，”李默递上手机，小声道，“十几分钟前，2121给你打过电话。”
“你跟我出来。”
得知元姮找过自己，周石霖立刻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边，又转过身来宣布：“会议暂停，没吃早餐的去三十七楼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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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电话的是小妍，她终究年轻了些，听到2121语气欠佳，直呼周总的名字，就回了一句请问哪位。”
说到这儿，李默捏了一把汗，“2121没有回答，结束了通话。”
周石霖冷声道：“她胆子真大。”
究竟说谁胆子大，李默一时分不清，为了捞徒弟一把，他说：“嗯，两个人的胆子都挺大的。”
言外之意，错不在一人，处罚理当酌情。
周石霖听出他在为乔冬妍求情，不予理会，眼下，联系元姮才是最紧急重要。
电话拨出去，系统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无法接通？
怎么会这样，周石霖眉头微蹙，继续打，一次接一次，一次比一次着急。
休息室隔音绝佳，温度偏低，衬得一切凉飕飕。
李默看明白了，周总没让他出去，是要让他知道，2121很重要。可眼前的状况，估计周总也没有料到。
此刻，他就是一个大写的尴尬，继续留在这儿不对，立刻退出去也不对。
脑海进入左右为难的风暴。
落地窗外乌云笼罩。
他灵机一动，十分诚恳地说：“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天，2121那边可能正在刮风打雷下大雨，信号差也是有的。”
“信号差？”周石霖眉头紧锁，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天气影响信号，过会就好了。周总，重复拨打这种小事合该让我来做，你休息一下。”
“……给你两分钟。”
若是仍然无法接通，那就直接去找人。
周石霖拿定主意，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心，不要慌，不要急。
李默将事情揽过来，拨打两次之后，很有自觉地请示道：“周总，你手机快没电了，能不能用我的手机继续？”
换手机打，周石霖想到什么，猛地一下睁开眼，旋即又闭上。
“能。”
他紧紧握着沉香手串，但愿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然而，就是那样。
电话接通，李默极力掩下不可置信与惊骇，立刻用行动表示要去给手机充电，秒速退场。
休息室里落针可闻。
元姮疑惑又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好，请问你是谁，再不说话我挂了。”
“你觉得我是谁？”周石霖暴躁地扯开衬衫领扣，快被她气死了。
“不知道，听不出来，没空跟你——”
“元姮！你拉黑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我会换个手机号打给你？”
“我为什么要想，但凡与你有关的，如果可以，我都想扔进垃圾桶。”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让你糟心让你烦，让你弃之如敝履？”
“对，你就是敝履！”
“……”周石霖气到冒烟，差点将手机砸地上，忍了又忍，“为什么，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我只是给你打了个电话，压根儿没有开口的机会，然后错过了一个你的电话，为什么就被拉黑了？”
“因为不想，因为没必要。”
元姮仰头望着天，“周石霖，你我之间，只有一份赌约关系，交换手机号，是为了各自的彩头。现在，你是益趣直播的投资人，我也是，以后就通过邮件联系，正式妥帖，对彼此都好。”
通过邮件联系。
这个提议，让周石霖不禁想起了从前。
从前，也就是刚订婚那会，元姮为了见他一面，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天天往周家老宅跑。
他当时烦躁不已，迅速写下邮箱号，将人打发。
元姮推拒，说：“我不习惯用邮箱，加个微信好不好？”
那时候她的语气多么软，充满热乎劲。
而现在，又冷，又硬……
这一刻，周石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为今时不同往日，何为至宝，何为敝履。
岁月流转，故人心变。
他是真的要失去，再也找不回元姮了吧？
心如刀割，他什么也没说，狼狈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