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芊芊等丫鬟见势都退了下去,徒留宁锦与柳奴二人大眼瞪小眼。

    柳奴未再要酒,定定瞧着宁锦,似发觉了什么趣事儿,伸手抚上她的眉梢,还忍不住摩挲两下:“细的好看。”

    声音轻轻的,如情人间呢喃,亲密无间。

    珠帘外一袭朦胧月,羞怯地躲至云后,散落的月光清冷飘渺,为面前之人披上一层薄纱。

    宁锦慌乱地垂下眼,往后靠了靠,有些结巴:“官,官人,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

    柳奴未答,自顾从怀中掏出一物,递至宁锦面前:“送你的。”

    一朵洁白的五瓣小花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泛着浅浅的粉色,是春季路边最不起眼的野花,但此时此景入眼,竟是颇为惊艳。

    宁锦讶道:“咦,这冬日哪儿来的野花?”

    “路边见到,随手摘的。”

    柳奴掌心翻转,将花朵簪在宁锦发间,颇为满意地收回手。

    先前在屋内见着瓶中白梅,想来是她所喜,今日在一簇枯黄的野草中见着这株坚韧的花儿,便摘回来送她。

    宁锦心中划过一丝暖意,见对方心情还算不错,便细细将事情原本道来,紫婺院的形势颇为复杂,宁锦想看看柳奴是否会帮她。

    言毕可怜兮兮地瞧着对方,绞着手中绢帕,一副苏莹莹附身的模样。

    “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柳奴慢条斯理说完,遂好笑地瞧她。

    老头从前爱自言自语地讲谋略,什么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他听得耳朵都要出茧子。

    宁锦:“官人这意思,是让妾身按兵不动,不宜打草惊蛇?”

    是了,内宅之事不归主君管,不到性命攸关,他是不便插手的。

    好在他并未如以往那般含枪带棒地讥讽她跟踪下人,不知礼数,宁锦竟有些受宠若惊。

    “那依官人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柳奴:“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

    宁锦:......

    她话本子看得不少,皆是千回百转的情爱故事,兵书却是一窍不通。

    况且这兵法对不同事有不同的用法,“妾身愚笨,不知大人所言何意?”

    柳奴取了一块烤羊肉丢入嘴里,大口咀嚼:“自己想。”

    宁锦笑容微滞,她就说,柳无许若变得好相处,那就不是柳无许。

    她心中早有应对之计,只不过想听听柳无许的意见,既他不愿详说,她便不会多问。

    -

    次日,宁锦去魏氏那儿将紫婺院下人的卖身契悉数取来,交由李叔查探。

    眼看箱子里头的纹银一日比一日少,芊芊每日干着急,瞧院里头谁都像贼人,逮着人都要怼上几句。

    导致院里头的下人们日日躲着她。

    终于在十日后,宁锦命她将剩下的纹银取出,安置到别处。

    芊芊激动地措手,“娘子,咱们是不是要收网抓贼了?”

    宁锦摇头笑笑:“再过几日你便会知晓。”

    可几日过去,紫婺院之人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一丝风吹草动也无。

    柳老夫人与秦氏的院子也未有动静。

    宁锦每日照样去盐铺,晚膳时分回来与柳奴一同用膳,再未提起过这事儿。

    就在芊芊以为这事儿就要这么过去了,甘乾院那处忽地有人来传话,让宁锦过去有事相商。

    宁锦老神在在地让人回了话,换了一身碧霞芙蓉满开羽纱裙衫,重新绾发。

    半个时辰后,才往甘乾院姗姗而去。

    柳老夫人坐于上位,早已等得不耐,苏莹莹在旁为其捶背,不时低声细语地安抚。

    秦氏与魏氏分别坐于下方,见着来人,齐齐看了过去。

    一家子人又到齐了,宁锦心中冷笑。

    秦氏率先开口:“二弟妹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在这儿干等一上午,还有没有规矩了?”

    魏氏悄悄递来一个让宁锦小心的眼神,遂执起杯盏喝茶。

    宁锦扬起笑,欠身行礼:“对不住大嫂嫂,今日收到爹爹淮南来信,我瞧得仔细,便耽误了些时辰。”

    柳老夫人刚要发作,闻言斥责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苏莹莹面作关心:“宁老东家的身体可有好些?二嫂嫂不若把人接来滁京,也好有个照应。”

    她自人进门起便细细打量,羽纱裙摆上的芙蓉栩栩如生,步步生花,宁锦头上的珊瑚点翠鎏金簪子,华丽得直晃人眼,心中油然生出浓烈的嫉妒。

    宁锦只当没听出她语中深意,推脱道:“多谢莹娘关心,爹爹欲在淮南养老,我提过多次都被他老人家给拒了。”

    柳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宁老东家身子不好,这偌大的家业该如何打理?今日来便是要与二房说道此时。你先前给我们的铺子,盈利一日比一日差,再这么下去,可要赔本儿了。”

    宁锦眼中露出惊惧,踉跄两步上前,颤声道:“此事当真?”

    秦氏冷哼:“自然是真的,你给的两家城南的盐铺已三日未开张,还不如我秦家铺子热络。”

    “这...”宁锦面露凄惶,自责道:“都怪我不擅经营,原本以为是今年行情不好,故而铺子门可罗雀,我真是对不起爹爹,对不起母亲和嫂嫂,还有弟妹。”

    几人见她傻傻上钩,心中笃定,今日非要让她吐些东西出来才成。

    苏莹莹柔声宽慰道:“二嫂嫂不必自责,若这几家铺子收益不佳,你再孝敬几家大些的铺子给姨母与二位嫂嫂,全当赎罪,姨母仁厚,不会怪罪你的。”

    宁锦点头表示同意,深深叹了口气后,让芊芊拿出那沓卖身契,“爹爹来信,斥我蠢笨,并将宁家所有铺子都收了回去,亲自打理。”

    她见柳老夫人面色骤变,立即道:“手上铺子没了,我思来想去,必得做些什么,好让母亲与大嫂嫂消消气。这些是我紫婺院的下人们,我明日便将她们通通发卖了换些银钱,孝敬母亲与大嫂嫂。”

    屋内几人都被她说懵了,反应过来后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秦氏看蠢货似的看着宁锦:“柳宅还不至于要沦落到让你去发卖下人的地步,若传出去脸面往哪儿搁?”

    宁锦:“大嫂嫂说的极是,所以我想了些办法,您瞧瞧,这些下人经不起查,多少都有些不干净。”

    “这个叫芳姐的弟弟欠了五千两赌债,家中房产都买了。这个彩云与家中堂兄不清不楚,被堂嫂扫地出门。这个阿壮是化名,本名叫刘洋,十岁那年曾将老家一名老妪的一条腿打断,身上背了官司的。这个......”

    “够了。”柳老夫人忍无可忍打断,芳姐和阿壮都是她院里派去紫婺院的。身家清白才买回来,怎么就背上官司欠了赌债了?

    秦氏面色亦是铁青,彩云乃芳华院出去的人,丢得便是芳华院的脸面。

    苏莹莹眼看要钱不成,不甘心道:“二嫂嫂可真厉害,将下面人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出来,左右是些奴才,随二嫂嫂怎么说,也毫无办法。”

    这是说她信口开河了?

    宁锦笑得谦逊:“不才,家中世代经商,水陆皆通,在各路消息上自是灵通,能查到府衙都查不到的小道消息。”

    她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至老夫人面前:“母亲,您若不信,这里头件件桩桩皆写得分明,还附有画押证据。来人,将人带上来。”

    秦氏与苏莹莹对视一眼,偏头看去,只见彩云与那日偷鸡摸碎的小厮皆被堵上嘴,压了上来。

    芊芊上前取了彩云嘴里的棉布,斥道:“还不快将知道的悉数交待,若是有所隐瞒,乱棍打死还是客气的!”

    彩云面色灰败,知道自己必逃不过此劫,家中早已将她赶了出来,是秦氏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方有容身之地。

    她抿唇,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我不知二娘子为何要逼我画押,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打死了也没什么,但要我说谎污人,是万万不做的。”

    芊芊被她气着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家娘子待你不薄,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宁锦拦下她,平静道:“我谅你是个忠仆,不欲为难你,你若将事情交代清楚,今日便将这卖身契还你。”

    说着命人松开彩云,将卖身契交到她手中。

    彩云不可置信地抬头,喃喃道:“当,当真?”

    随即晶亮的眸子逐渐又暗淡:“二娘子骗谁呢?我做了那些事,你还会让我活?”

    钟离笑笑,转身示意芊芊取出小厮的棉布,蹲下身问他:“她不说,你呢?”

    小厮早已六神无主,他这几日去寻彩云都未见着人,可主子不依不饶,非要他天天去守着,这不,今日刚进紫婺院便被逮了个正着。

    “我说,我说!饶,饶命啊,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是苏娘子让我去接应彩云,将拿到的银子送去栖霞斋。您菩萨心肠,求您救救我啊!我家老母七十高龄还等着我赡养,若我出事,她也活不成了啊!”

    苏莹莹脸色骤变:“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锦依旧笑得莫测,“是啊,我是让你说说你打断那人腿的事,你在说什么呢,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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