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可真是一言九鼎的人。”景乔薇心中稍微有些失落，却又道不清这失落的来源，不过她还是高兴的。
简鹤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突然问：“知道本王上朝都做了些什么吗？”
景乔薇跟着坐起来，摇摇头，同时心中纳罕以她和简鹤之间的关系，简鹤是能把这些和她说的吗？
“早前你在房内说了些什么？”简鹤问。
景乔薇回忆起来了，问的极其不确定：“诛……诛杀异己？”
简鹤点头：“若公良魈季确定你的重要性，怕是会来找你，可能会问本王下朝归府后有何异常。”
“那我该如何回答？”
简鹤：“心情不佳。”
虽然这四个人让景乔薇摸不着头脑，如果简鹤在朝廷诛杀异己，那么应该是非常喜悦，为什么是心情不佳，不过她自知不该问的不问，照办就是。
应下这事，景乔薇便要向简鹤提出她的诉求，今日请简鹤来西郊是有原因的，她见时机到了，开口道：“王爷，你看西郊土地如何？”
简鹤就知道景乔薇是有意图，让她继续说下去。
“王爷您是知道的，朝廷原则上官员不分房，就是分房也只是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这个资格。”景乔薇沉吟道，“所以其他官员大多数只能租房居住。”
景乔薇站起来，望着眼前广袤的西郊土地道：“王爷，我想圈下这块地，用这块地建商铺和租赁住宅。”
看着景乔薇眼睛里涌现出的绚烂光彩，简鹤愣了一下，随即心中轻轻一笑。
他知道景乔薇在想什么。
大穆京都有若干朝廷官员，朝廷不分房，但这些官员自己又没法子在京都花钱置宅，只能先租房，但是数量有限，租房价格就较高。
“你想从租房这块获利？”
景乔薇乖巧点头：“就是要败坏王爷的名声了，我就是圈下这块地，若是人烟罕至，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简鹤起了兴趣：“你要本王如何？”
“如果能让京都往西扩，这块地自然就值钱了。”景乔薇看向简鹤，又道，“我想借王爷的名放出风声，迁西市。”
因为西郊附近住宅价格偏低，关耿就选在在附近落脚，昨日她跟着关耿看到西郊这块土地，就有此种想法，如何一跃成为京都里有名的商人，说不定西郊这块土地能帮她实现。
到时只要传出京都西扩和迁西市的消息，京都的富商权贵就会看到升值的可能，低价置入，高价卖出，景乔薇不信这些人不动心。
这样一来，在里面僻处一块地专门用来给官员租房，价格低于如今京都的均价，定会吸引大批官员，稳赚不赔。
只不过，所有的这些……
简鹤明白了：“你是要借本王的势？”
景乔薇很坦诚：“是，所有的流程，从一开始的地契就需要王爷帮我打通关系，这块西郊土地要翻天覆地，不能没有王爷的帮助。”
简鹤略想了一下，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要赚谁的钱？”
“大体是权贵富商。”
“甚好，本王也只是对这些人的钱感兴趣。”简鹤起身，“你可真是个奸商。”
什么意思？景乔薇细细回味了一遍简鹤的前半句话，还没有理解到是什么意思，又听到简鹤说她是个奸商，大脑一转，就反问回去：“王爷是什么臣子呢？”
简鹤何等聪慧，却不挑破，只顺着景乔薇话道：“你是说，百姓口中的佞臣？”
“王爷如果是佞臣，乔薇自然就是奸商。”
虽然这话说出口景乔薇就后悔了，她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偷偷瞄了一眼简鹤，见简鹤只是凉凉地递了个视线过来，并没有动怒，才放下心，又凑上前：“王爷，还有一事。”
“说。”简鹤给足了景乔薇耐心。
景乔薇有些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借我点银两？”
这就有点得寸进尺了，景乔薇看到简鹤欲要张口，立刻大声说：“赚的都是王爷的！”
打的一手好算盘。
简鹤转身，默许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景乔薇能不能搅得京都满城风雨。
景乔薇得令，就立刻紧锣密鼓地着手去办这个事，她同之前一样，让关耿主要负责，尽量低调一些办事。
也正如去西郊那天简鹤所说的那样，朝中权贵都听闻晋王简鹤带一女子出门游玩，而公良魈季也在这时候找上了景乔薇。
作为公良魈季安排在简鹤身边的细作，自然欣然受邀。
公良魈季一如既往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中转动着他那两颗基本不离手的珠子，景乔薇规规矩矩站在他一边。
“坐吧。”
景乔薇犹豫了一瞬，没坐。
公良魈季呵了一声：“怎么？不敢坐？”
景乔薇：“公子是镇国公世子，任刑部侍郎一职，乔薇不敢。”
“简鹤都告诉你了？”公良魈季向景乔薇招招手，“简鹤身边敢坐，我身边反倒不敢坐了？”
景乔薇走近几步，靠近公良魈季后就被拦腰扯过去，景乔薇惊呼一声就坐到了公良魈季的腿上，眼见公良魈季压过来，她屏住呼吸软下身体一动不动。
她明白这人是何种性格，顺着他，才会让他觉得无趣。
在鼻尖相对之时，公良魈季堪堪停下来，鼻息之处哼笑一声，移开了些距离，景乔薇刚想松口气，就又被公良魈季拽着头发扯过去。
溢出一声痛呼，景乔薇心里怒骂公良魈季，不知这人在发什么疯？
下一瞬景乔薇就被放开，被公良魈季猛地推开，景乔薇踉跄了几步站稳，装作诚惶诚恐站在一边，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头发。
“那就站着说吧，晋王这几日情绪如何？”
景乔薇如实回道：“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公良魈季跟着念了一遍，“心情不佳到带着你出去转吗？”
景乔薇面不改色：“是乔薇看着晋王心情低落主动请晋王一起出去散心，乔薇认为只有自己抓住机会才能不断接近晋王。”
“想着既然公子说了晋王当真对乔薇这样的面容感兴趣，那就要在晋王还新鲜的时候接近，才能为公子套取更多的信息。”
景乔薇这话说的不错，公良魈季也爱听，考虑到这几天晋王都闭门不出，回忆起那天散朝之后，简鹤无动于衷的样子，公良魈季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终于吐出。
看来还是造成一定打击的啊，那天怕是故意装一装样子给他看的。
“知道晋王心情不佳的原因吗？”
景乔薇垂着眼回：“不知道。”
公良魈季换了个姿势坐着，一脸惬意：“晋王他啊，想除掉一批不效忠他的人，哪知道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而折损了一批自己的人。”
景乔薇垂着的眼睫微动，又听公良魈季继续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景乔薇因为祖母去世后就学会看人眼色行事，简鹤那天下朝之后，虽是一脸倦色，但她认为那只是前面几天都没休息好的缘故，加上第二天就和她去了西郊，倘若公良魈季所言属实，她看不出简鹤有一点为这事烦忧的样子，是情绪太过稳定还是他对于此事根本不在乎？
从公良魈季那离开，景乔薇收到了关耿传来的消息，地契已经都办下来了。
果然有王爷出手，凡事都好办。
她给关耿回了消息，让关耿找手艺好的匠人，不要舍不得银两，并且找人先将消息散出去。
回府内时，天都暗了，景乔薇如实将今日与公良魈季的谈话内容一一和简鹤讲了。
说完，景乔薇看着简鹤沉静如水的面容，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
景乔薇轻声问：“王爷，公良魈季说效忠于您的有些人死了，您真的不难受吗？”
难受？
是了，公良魈季清楚了自己的党羽，在公良魈季眼中自己是该难受的。
他想起公良魈季那句晋王你输了，清除了他的党羽，他就一定是输了么？
党羽，党羽？
他从来都没有党羽，就算有党羽，那些纵情于犬马声色之中的腌臜之辈从来都不是他的党羽，他知道公良魈季在乌州，特地带着账本从郎州前往乌州故意被公良魈季发现，齐州城郊的福来客栈中，就怕公良魈季不邀请他跟着一起走，毕竟，要除掉这些人，还要借公良魈季一臂之力。
明面上，他想要保全他的附庸之臣，暗地里，他早就借公良魈季的手斩下了刽子手。
清楚的干干净净。
“为何要难受？”简鹤停下了手中毛笔，抬头看向景乔薇，“他们忠心的可不是本王，而是权势。”
景乔薇愣住，这一瞬间她突然从这话中抽丝剥茧摸到了什么，也在这一瞬的火光电闪中，景乔薇又听见简鹤问道。
“景乔薇，你呢？你忠心的又是什么？”
那目光如白雪之上的月色清辉，清冷坦荡。
景乔薇想了想道：“王爷，乔薇忠于自己的心，而当下，这颗心是向着王爷的。”
是符合这姑娘一贯伶牙俐齿的回答，简鹤转移话题：“乌州通判来京都了。”
乌州？时隔快要两个月再次听到乌州这两个字，景乔薇生出了恍然如梦的感觉。
乌州通判来京都？为了什么而来？
不会是，为了——
那韦家满门被灭的事吧？